“其他人去哪了?”文星一觉醒来,发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昨夜铺的草都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没人睡过。
推开门,扶麟正在练剑。
“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楼主他们去别处了。”见他醒了,扶麟轻描淡写地描述昨晚后半夜的事情。
文星听后激动道:“这么好玩的事情竟然不带我?!”
扶麟无语:“你当时在睡觉。”
文星道:“连如意都去了!为什么不把我喊醒?”
扶麟觉得理亏,索性不跟他讲了,继续练剑。
文星去河边洗漱完之后回来道:“别练了。跟我一起去找楼主他们吧?”
扶麟道:“劝你别去,留下来和我一同守坟。”
文星不解。
扶麟说:“昨夜我感觉这里还有其他人存在。所以临走前白桑让我守在这里。我猜,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的话,那就只有这座坟了。”
文星说:“你也觉得这个坟墓里埋着梅氏?”
扶麟:“我不知道。”
于是两人继续守在坟边。文星坐在墓碑边上觉得无聊,就去浮河游了一圈。**地回来之后,扶麟继续练剑。
昨夜采摘的果子还留了一些,文星擦干身体之后拿来啃。扶麟还在练剑。
文星解决了食物问题,生火将衣物烘干。扶麟依旧在练剑。
文星重新穿上衣服:“你能不能不要练剑了?楼主他们已经消失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了。你确定我们不该去找一找他们吗?”
扶麟这才收回吹喉,大汗淋漓地解下牛皮袋喝水:“打赌吗,半个时辰之内他们一定回来。”
“赌什么?”
扶麟的眼睛鹰隼一般地看着他,半晌道:“你。”
文星:“?”
“身上的钱。”扶麟说完。
“什么?我正在担心楼主他们安危,你惦记的竟然是我的钱?"文星觉得不可思议,“太不像话了你!”
“不过,赌就赌。我可不怕输。”文星说。反正他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怕什么?该嚣张的时候就该嚣张一点!
他的话音刚落下,白桑他们几个就回来了。文星傻眼。
“你输了。”扶麟淡定地从他身边经过,轻轻撞一下他的胳膊,“记住我说的话。”
白桑他们回来,文星立马发现了不对劲——本该五个人,却少了一个。他不由地抓住萧米舟问:“太子呢?”
萧米舟一夜没睡,现在脚步都是浮的。他挠了挠头,十分疲倦:“怎么说呢,情况有些复杂,不过太子他被人带走了。”
“什么意思?”
萧米舟困得脑子嗡嗡的,他实在想去补觉了,于是把白桑拉过来解释。
白桑对文星说:“你别担心。有人借敖释一用。敖释就随他们去了。”
文星指着一旁已经困到小鸡啄米的如意,对白桑说:“怎么不带如意一起?”
白桑笑了笑:“敖释的实力你是知道的。更何况,那些人只是一群海内的商人,专程跑来请敖释去管账,不是什么危险的人。”
海内商人?管账?太子的业务能力已经达到海内商人都知道的地步了吗?
文星想象一下太子替人做生意的场景。不管是九州商人还是海内商人,都太诡异了吧!
楚秀诗也道:“敖释当时说,他们出价太高了,很难不心动,所以去去就来。”
“那可是海内啊!能去去就来吗?!再说,到底出价高到什么程度,能让满金的太子都心动了啊!”文星震惊。
楚秀诗沉吟半会儿,终于说出来:“海内的一个岛屿,据说可以淘金。”
文氏在满金起初也是商人起家的。文星沉默,随即话锋一转,说:“太子怎么不早点去?”
楚秀诗微笑。
众人于是都回屋去补觉了。文星替他们放下窗帘挡光。扶麟则扛着吹喉去附近的深山里捕猎。
这几日吃的都太清淡了,练剑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得换换口味。
于是他拖着一头野猪回来。回来之后看见文星站在墓碑前面,背对着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将野猪放下,扶麟觉得好笑,走上前去拍他:“站着也能睡着?”
文星一动不动。
扶麟察觉不对劲,掰过他的肩膀,文星面朝下倒在他的怀里。
“文星!!!!”
……
众人焦急地等候在门前。
白桑严肃地问扶麟:“我们不在的时候,文星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东西?”
扶麟仔细思索:“他一直都在我的视线里活动。除了刚才我去捕猎之外,也就上午去浮河游了泳。”
“浮河吗。”
这时门被从里面推开,楚秀诗侧出半个身体:“他醒了。你们进来。”
于是白桑和扶麟一同进去。
文星躺在床铺上,神情严肃,眼神冰冷:“我不是文星。”
文星是不会有这样的神情的,众人除了楚秀诗之外,都意识到此人是文星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上官星。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白桑上前问。
一般情况下,不解开文星手腕上的封印,上官星是不会擅自跑出来的。文星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上官星抬起手腕,简单回答:“文星的封印,被毁了。”
众人沉默。
“你们都知道的。这个封印是他用来切换人格的唯一媒介。一旦封印被毁,他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扶麟推开众人,走上前,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是谁干的。”
萧米舟看他情绪不对,赶紧安慰他:“你先别着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想办法还原封印的媒介,也许文星还能再回来……”
“有办法让他回来。”上官星冷静地说。
“什么办法?”
上官星看着扶麟,他的眼神告诉扶麟他并没有开玩笑:“杀了我。”
“一个躯体里有两个人格本身就不合理。杀了我,文星不仅能够回来,还能继承我的战力。”
这时站在一边的楚秀诗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海内上官家的后人。我曾经听说过上官氏和文氏的渊源,说是上官氏世代与文氏融为一体,只不过一主一副。你作为这个躯体的主人格,为什么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副人格呢?”
上官星的星眸闪烁一下,用异常沉静的语气说:“世上的人都说上官氏又名文氏,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上官与文本来是两个姓氏,只是由于一系列原因,上官氏才与文氏合二为一。”
“你们现在只需要知道,上官氏对文氏初代有愧。而作为上官氏一员,我愿意无条件守护文星。”
话毕,上官星将目光移向扶麟:“你如果想救他,只有杀了我这一条路了。封印媒介一旦永远消失,他也会永远消失。他一死,他与你的契约就算作失效,你也会跟着死。”
“所以,杀了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扶麟腰间的吹喉一直争鸣着。扶麟的眼神前所未有地阴鸷和犀利,很明显他的理智在与冲动斗争。
然而不过片刻,扶麟蓦然松开按在刀鞘上的手,转身离开。
“文星不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如果没有别的办法的话,我再考虑杀了你。”
上官星默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晌久没有说话。
晚间,萧米舟带着如意和巨蛋一块儿去周围的深山寻觅食物,白桑则和楚秀诗两人待在木屋内听上官星讲述初代的经历。
上官氏原先是海内望族。当时海内的领土还没有完全移入深海,九州与海内相连,世代联络不绝。那时九州、海内、云间三界正处在占星世家崛起之际,接连出现许多实力强劲的占星初代。
然而代表海内问鼎三界的,却是来自九州的席家双梦--席梦仇和他的胞妹席梦晚。
上官氏作为海内名门,起初自然是反对让九州出身的席家代表海内。
这时白桑说:“我听说席家除了双梦之外,还有一位非常厉害的外戚。”
正是这外戚让上官氏心服口服,突破上官氏的阻拦,顺利让席家跻身“三家”之位。
上官星没有否认他的话:“那你一定不太清楚,这位外戚,他姓文。”
白桑一愣。
这位外戚,叫做文江澈。他的实力,就算说在席家双梦之上也无可厚非。不仅如此,他也是当年参与识君法则制定的初始占星人之一。
说起这个文江澈,最明显的特征,是他未及而立却有满头的银丝,眼角上扬,面容瘦削,后颈颈椎处有块明显的疤痕。
此人乍一看虽不起眼,可初来海内,却一声不响地干了一件令所有海内人咋舌的事。
他当街叩响上官氏的门扉,客客气气地向上官一族地位最高的上官巳月,递上战书。
上官氏在海内德高望重,家族子嗣绵延众多,文江澈只是一芥浮萍,这么做等于自撞南墙,徒留笑柄。
高高在上的上官巳月同情这位年纪轻轻实际上脑子已经坏掉的人,垂怜般接受了他的宣战,并对外宣布会留他半条小命苟延残喘。
然而第二日上官巳月突然卧床不起,上官府安静如鸡。
第三日上官巳月旧疾忽犯,上官府安静如鸡。
第四日整个海内议论纷纷,上官府依旧安静如鸡。
第五日席家双梦忽然造访上官府,当众向上官一族谢罪,并将罪魁祸首文江澈留在上官府,说是任凭上官巳月处置。
据传文江澈非但没受到应有的处置,还在上官府横行霸道,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第二日文江澈就被上官氏遣送回席家。
听到这里楚秀诗迟疑道:“上官巳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上官星回答:“实际上是文江澈让上官巳月意识到有股新生的力量在改变这个世界。海内只有遵循这个大趋势,才能在三界立足下去。毫无疑问,文江澈就是这股新生力量的一部分,所以上官巳月必须学会接受他。”
这时,迎来了时代变革的一个契机——海内诞生了第一批识君。
当时识君法则尚未健全,生民与识君相互处于摸索阶段。哪怕九州已经开始践行识君法则,可海内依旧处于封闭阶段,没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人敢首当其冲与识君立契。
这些识君有的来自遥远的过去,有的来自遥远的未来。语言不通、危险暴戾的占大多数。
如何驯化这些来自不同时间轨道的同类,成为海内人最大的难题。
人们不由把目光放在那位实力深不可测却整日不干正事的文氏身上。而这时站出来的人却是上官巳月。
前一夜他与文江澈通宵夜谈,认为只有直面这群代表新时代的识君,才能寻找到出路。只有驯化了他们,属于海内的占星时代才算真正来临。
文江澈为他的勇气鼓掌。并提醒他其实大可不必那么紧张。
对付暴戾的手段就是比它更加暴戾,对付危险的手段就是比它还要危险。这是精简却实用的至上法则。
为此,他还做出超越常人的预言:未来十年内,整个三界识君占二成,生民占三层,占星时代才会发展到它的巅峰时期。
白桑说:“我知道这个预言!这是平衡三界的巅峰法则!原来这个法则是文江澈提出来的!”
楚秀诗问:“那后来呢?”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文江澈不久之后就消失了才对。
上官星从床榻上下来,仰头感受窗外没有被深海阻隔的阳光。
“有上官巳月率先与识君立契,海内人纷纷效仿。海内多商人,他们的目光长远,任何新生事物都敢尝试,并试图挖掘出其中最大价值。为此,一个黑暗的职业就此在海内诞生了——识君交易。”
“识君由于和生民的时间轨道不同,因此自身实力、外表差距悬殊。海内商人高价收购所谓高血统的野生识君的魂皿,再以更高的价格卖给三界上层或者富人。海内从此有了肮脏的深海识君买卖场所。”
白桑眼中流露出不满的情绪:“果然是商人啊。识君也是人,难道不应该平等对待吗?”
“所以,一场海内人与识君的战斗在海内鲛人区爆发了。”
“由于席家一直被海内孤立,未能参战,那场战斗的最终结果毫无疑问是识君碾压式胜利。上官巳月作为首位立契者,成为众矢之的,恼羞成怒的海内人希望将他处以极刑来纾解他们战败的愤懑,为此万民请愿。”
楚秀诗忍不住说:“太过分了。”
“这时候文江澈站出来,向众人说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上官巳月其实并不是海内第一位立契人。而他,文江澈才是。不仅如此,海内突然诞生一批识君,也正是由于他是识君法则的初始制定者的缘故。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海内说到底只是识君法则的试验田而已。”
“他甚至以半开玩笑的口吻告诫海内人:若是不想让海内天翻地覆的话,请占星人出山吧,毕竟你们的脑子里只有钱,而占星人好歹还惦记你们这些人的命。”
说到这里上官星罕见地叹了口气:“接下来发生什么,你们应该猜到了。”
“他太聪明了。海内从识君降临之后的一系列事情,都在他的预料当中,他甚至还判断过自己在什么时候死最划算。他说自己虽然不能决定这个时代的未来走向,但至少他见证了轴心时代的来临。气急败坏的海内人将怒火转移到他身上,希望立即判处他死刑。而他在罪孽降临的前一天晚上,消失了。”
白桑问:“他死了吗?”
上官星摇头,又点头。他解开自己的衣裳,露出左胸心脏处的赤色胎记,与其说是胎记,不如说是狰狞的疤痕。
“这是文江澈身上的印迹。”
楚秀诗也震惊了:“这么说来……”
上官星穿上衣裳,眼神恢复原先的平静:“文江澈死了。上官巳月那天晚上亲手杀了他,将他的血放空,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划下来,和脏腑骨髓一起,全部吃了下去。所以海内人再也没有找到文江澈,他像是凭空消失一般,一夜之内淡出所有人的视线。”
楚秀诗捂嘴吸气。白桑也前所未有地皱紧眉头。
“为什么会这样?”楚秀诗不由问。
上官星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从那以后,上官巳月像是变了一个人,与海内商人巧笑逢迎四处周旋,还鼎力资助席家在海内立足,同席家世代联姻。席家之后建立起象征着海内占星时代来临的名楼--神楼,海内至此恢复安定。”
“只是从此以后,上官氏的直系血脉中总会有一个双重人格出现。比如我。具有双重人格的上官后人无一例外会面临毁灭,这也许,是来自文氏的惩罚吧。文江澈替上官巳月扛下了所有,可是上官巳月却以残酷的方式将他杀害。”
白桑走到他的面前:“你认为这是一种惩罚?所以你对你身体里的文星一直怀有愧疚,宁愿退居其次,只在他有危险的情况下出来保护他?”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上官一族这些年来一直在寻觅破解双重人格的方法。我想,你们根本无能为力。”
上官星抬起眼眸:“你怎么知道的?”
白桑说:“因为你们不了解上官巳月,更不了解文江澈。你们觉得以文江澈的实力,上官巳月能凭一己之力将他杀害吗?你刚才也说了,文江澈判断过自己什么时候死最划算。那如果,他得出的结论是,死于上官巳月之手呢?”
“死于海内商人的手上,文江澈便是真的死了。可是死在至交手上,还有意志传承下去的希望。他拜托上官巳月将他的尸骨脏腑吞下去,是想要借上官巳月的身体和双眼,看清十年后的海内状貌。”
说到这儿白桑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更重要的是,文江澈应该十分清楚,只有毁了自己的尸身,才能避免日后别有居心的人让他以识君的身份再次降临到这个世上。他想像神一样永远人们的心中,活在他至交的身体里。”
“所以,”白桑看向上官星,“上官氏并没有亏欠文氏的地方。你和文星也是。”
上官星良久不语。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噪杂,萧米舟跌跌撞撞闯进来,高举手中的蛋激动地朝楚秀诗道:
“生——它生了!”
揭秘文星身体里人格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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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上官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