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将目光放到文星脸上,颇有深意道:“这位后生倒是眼熟。”
扶麟不动神色将他挡在身后。
姑苏将目光收回来,道:“让我带你们去见二皇子可以。刚好近些时日满金皇室举办国宴,出入要比往些时候宽松些。只是——”
姑苏话音未落,一位丽人匆匆来报:“姑苏,太子的车架已经在堂苑口了。”
姑苏显而易见地皱了眉头,小声自言自语道:“最近国宴,定是忙得不可开交,他还来这里做什么?”
于是她挥手交代下去:“闭门,谢客。”
丽人似乎对她这话习以为常,有条不紊安排下去了。
白桑几个面面相觑。
姑苏见这几人一脸疑惑,只觉得头痛:“太子一事,我知道你们困惑。但我只是不愿意见他。”
白桑问:“为何呢?”
姑苏看了他一眼,道:“不见,非议多。见了,非议更多。我倒希望他能安安稳稳管理朝政,别再分心在我这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人身上了。”
白桑差不多已经理清这里面的来龙去脉了,他笑着说:“太子恐怕不这么想。”
姑苏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道:“你说说看。”
白桑于是回答:“太子每月固定时日来拜访玉芳樽,风雨无阻,说明他无惧非议。姑苏次次将他阻隔在外,他也不即刻就走,说明他了解姑苏的性情,知道姑苏会这么做。”
“姑苏忌惮两人之间身份,太子只是用行动向你证明,若是连非议都惧怕,那也不配做这太子了。姑苏只顾为太子着想,而太子,也只顾为姑苏着想啊。”
一番话下来,姑苏许久未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开口:“太子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我虽然不是他生母,也算得上他半个养母。承蒙他不嫌弃,荣升太子之位后想将我请进宫安享富贵。但我一辈子流连于堂苑,身份卑贱,不愿意耽误他前程。”
“他虽童年清苦,又在妓馆青楼长大,但从未受外界干扰,刻苦读书,较同龄人来说也更为老成。"
“他禀性正直,幼年看多了世间疾苦,只将情绪藏在心里。人虽淡漠,但却什么事都往身上揽。”
“满金人只知道他贵为太子,位高权重,却极少有人知道他有这样一段过往。他虽然不计较,但我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说,不愿这成为他这一辈子的污点。"
“毕竟,他少一个养母无妨,但满金不能缺少一个人人敬畏的太子。”
“尽管,”说到这里姑苏没有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现在十分想见他一面。”
白桑将面具递给姑苏,微笑道:“那就见他一面,如何?"
“当然不行。"姑苏道,“我若现在见他,被人知道我同太子的关系,那么往日的努力便全都白费了。"
白桑说:“先前来时,发现这里妓馆与妓馆之间多有暗门。若是姑苏从暗门出去,远远瞧上一眼,倒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你倒是想得周全。"姑苏起身,“我以前从未这样做过。"
她似乎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选择接过白桑手里的面具:“罢了。听你的吧。"
众人也跟着起身。
扶麟将文星的面具给他系上,道:“以防万一。"
文星的表情告诉扶麟:他一点都不想见太子。
一行人跟着姑苏从另一侧的暗门通过,又经过一段路,登上一栋精巧的画楼。画楼在玉芳樽西南侧,透过窗户能看见太子的仪仗队停在堂苑外面,且不会过分引人注意。人群拥挤,视线不够清晰,白桑他们只能看见太子从马车上下来,屏退随行的人,只跟了一个最亲近的侍卫,往堂苑里侧的玉芳樽走来。
“这就是满金的太子啊。”白桑感叹看着底下盛景,“果真同珊枝所说的一样,这气场见一面就不会忘了。”
万众瞩目中,太子的装扮显然没有刻意掩饰,显然是处理完政务直接赶过来的。他头戴白玉冠,一袭白金色调的皇袍直垂地面,上面一团一团的青色图案仔细看便知那是满金的象征——灵猫。
“在满金,只有皇室才准许穿带有灵猫的服饰。达官显贵和普通人家一概不许穿的。"文星在一旁给白桑解释。
“我只是觉得若是这身灵猫纹进入寻常百姓家,想必大多数女孩子会喜欢。猫这种动物天生可爱,哪怕作为权利的象征,也是可爱的。"白桑笑。
文星道:“被你这么一说,我看太子穿这身皇袍都有些可爱起来了。"
扶麟注视着人群,问:“太子身边这个人是谁?”
文星看了一眼,道:“他叫容修,太子身边的大统领,也是太子的心腹。整个满金都知道他功夫高强,一般人是无法比的。”
扶麟似乎感兴趣起来了:“我看他身后也背了把刀。真希望有机会能切磋一下。”扶麟的吹喉这时也跟着发出一阵兴奋的震颤。
此刻丽人来报:“姑苏,太子已经进入第一条街了。"
“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就要进第二条街。"姑苏端起一壶盖碗茶,抿了一口道,“等他进了第三条,再来报知我。”
“是。”丽人俯身告退。
文星回头问:“姑苏为何只顾坐着?不同我们一起在窗户边上看吗?"
姑苏笑:“你们是在观摩太子的气派阵仗。而我,仅仅是想见自己的儿子。高矮胖瘦,只需一眼就够了。"
另一边,第二条街的牌坊前,容修俯身低语道:“太子,玉芳樽大门紧闭。看来今日那位大人是不会见你了。”
敖释的脚步并未停下,只一步一步走着,一身白金皇袍在太阳底下分外扎眼。他略微抬眸,眼睛淡然地朝两旁跪了整条街道的人群瞥了一眼。待脚步经过之后才不咸不淡地落下一句:“让他们起身。”
“是。”容修道。
二街离三街只有几十步路,敖释一直走到三街最里面才驻足,转身朝容修道:“不必跟了。”
容修便在三街底下站定,目送太子一步一步走上玉芳樽的台阶,站在紧闭的门扉前。
再过三五天便是中秋,皇宫里有意要办宫宴,举国上下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唯独太子里里外外忙得不得开交。容修本以为这个月太子事务繁重,定然不会再来玉芳樽,没想到太子竟然事先通宵将事务料理好,第二天一大早一脸平静地上朝接见文武百官,下朝后一刻不歇地赶来这里,午膳都不曾多动一筷子。
若不是在途中太子拉开车帘小声道了句“头疼”,让容修去弄点热水敷一敷,容修甚至都快认为太子是铁打的。
众人只知太子风光,只有亲近的人才了解,当太子累,当执政的太子更累。
眼下太子在门前站定,无人敢上前打扰。半晌有丽人前来送热茶,太子未接,挥袖让她们下去了。
白桑在西南侧的画楼上看得真切,问:“太子每回都要在这里站半个时辰?”
姑苏道:“得闲的时候,一个时辰也是有的。”
说话间她站起身,只靠在窗边看了一眼,便匆忙离去了:
“宫里的伙食这么差?人都瘦了。怎么长的。真是。”
待姑苏走后,白桑才感叹道:“太子有一位好母亲啊。”
文星同扶麟沉默不语,只是赞同地点头。
白桑最后一个从画楼下去,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太子抬头,若有若无朝他这扇窗户看了一眼。
白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姑苏扔给他的那颗橘子,留在窗边最显眼的地方。
白桑:你看着面善。送个橘子给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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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