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 第31章 下套

正月十五过完，陈希又到了滨城。

《触不可及的银河》的内景戏要赶在3月10号前拍完，剧组计划再去一趟巴依克，按最初的拍摄计划，最迟四月，这部戏就要杀青。

再见到涛哥时，她整个人好似都小了一号，几个女演员都笑盈盈地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减肥秘诀，哪有春节还吃不胖的人呢，涛哥只笑笑，不用说陈希也知道，这个年李涛大概过得很烦躁。

抄袭的事儿，她已经开启了正常的诉讼流程。

但徐天说，李涛这官司大概不太好打。倒不是因为案件本身。

圈内抄袭剧本的案例也不少，抄袭本身也不是不好断定，且，李涛这本子虽然没发表过，但却在两年前以《麋鹿大冒险》的名字在版权局进行了登记，仅凭这一点，法院基本上就可以认定电影《翻车》存在严重抄袭了。

但问题是，电影背后的出品方里，鼎盛娱乐占了很大比重。

圈内众所周知，鼎盛背地里阴狠的手段可不少。

而这部电影的主创团队里，鼎盛的编剧确实是李涛认识的人，且真的看过李涛的旧本儿。

赔偿300万，导演公开道歉，以及停止电影《翻车》的复制、发行及传播行为，李涛的诉求很简单。

然而截至到正月十五，《翻车》已经拿下了20亿票房，各方早赚得盆满钵满。

“等你胜诉，人家钱都花完了。”徐天不止一次对李涛说。

可李涛倔得像头驴。

片场里连轴转，闲下来还要忙着处理官司，3月份的第一天，涛哥在当天最后一场戏拍完以后，晕倒在片场。

当天晚上，李涛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出院。

葛聂在旁边插不上话，他向来对这个强势的学姐束手无策，而且电影拍摄也确实没她不行。

“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你给我在医院躺满一周，哪儿都不许去。”看着披上衣服就想下床的李涛，徐天忽然说。

病房里陷入一片冰冷又窒息的死寂。

“关你屁事？”李涛毫不示弱。

和徐天认识二十几年了，陈希印象里，这小子从来没这么man过，徐天也不废话，李涛要走，他就拉回来，不仅拉回来，还要甩到床上。

有一次李涛和他拉拉扯扯都到了病房门口，眼看着就要开门，徐天直接抄起她膝盖把李涛抱起来。

“就你这小身板……老子一只手都能捏得住你。”说话间，徐天真的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啪！”李涛一巴掌脆生生地扇红了徐天的脸。

陈希和葛聂早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二人注视着李涛被重新丢上病床，徐天分明刚被打，却仿佛端着胜利者的姿态扬起眉，对着床上难掩惊慌的小姑娘，一字一顿：“好好休息，哪儿都不许去。”

“那个……徐经纪，我们这个电影拍摄，还得……”

“你是导演，她是导演？”

“我，我是。”葛聂瞬间就怂了。

陈希拉着葛聂就要走，不经意瞥一眼涛哥，这姑娘垂着头，短发根本遮不住绯红的面颊。陈希没说话，临走前狠狠拍了拍徐天肩膀，对着他做了个口型：“你牛逼。”

接下来没有涛哥的七天里，剧组乱作一团糟，葛聂除了监视器里的画面，其他的……他什么也掌控不了。

他不得不临时雇了一个执行导演。

好在如今全组都在滨城，要找个临时执行导演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新来的执行导演叫胡悦，看起来年纪不大，干干净净的一个男孩子，陈希之前在其他剧组里见过几次，虽然不熟，但陈希记得他的笑。

和涛哥不同，胡悦做事不紧不慢，对谁都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见人都叫老师，好似和谁都自来熟。闲暇时，胡悦喜欢找陈希聊天，和拍戏相关的、无关的，什么都聊。

“我刚毕业那两年，也想当演员来着，我演过好多角色。”提起演戏，小伙子眼睛都在发光。

“都有什么？”

“尸体，好多尸体，和很多群演一样，躺着不动就行。”

陈希被他逗笑了，“那你现在呢？还想演戏吗？”

“想啊，一直想，没机会，也去试过戏，导演都看不上我，我还遇到过潜规则呢。”胡悦淡淡地说。

“你说说，谁想潜规则你？”陈希倒丝毫没有诧异，这种事儿他也听过不少。

胡悦微一抿唇，笑着说：“这我可不能乱说，得罪了导演我以后可怎么混啊。”

这小伙子长得白净，几句话功夫脸上就泛起红晕，陈希在圈子里见过不少人，从胡悦抿唇开始，他就觉得不太对，这会儿还莫名其妙地脸红，陈希几乎就能确认他是gay。

“那你还挺有职业操守的……”陈希随口说。

“陈老师你可别笑话我了，我哪有什么操守？怪就怪那个导演太丑了，又丑又胖，我实在接受不了。”胡悦依旧笑着，好似在说别人的事儿。

陈希神色微滞，不禁说：“圈里经常在滨城拍戏，还又丑又胖的导演可不多……”

接下来的几天，陈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小伙子忽然和自己的话多了起来。

还不止如此，陈希每拍完一场戏，胡悦一定会笑眯眯地给他递上保温杯，连吃饭都要坐到陈希身边。如果有女演员正好占了陈希的左右护法位，胡悦会半开玩笑地装作不高兴，想尽办法让女演员和他换位置。

“你是我们剧的执行导演，还是陈老师一个人的执行导演啊？”有年轻演员开出些不对劲，忍不住打趣。

“不知道还以为是陈老师的新助理呢。”

胡悦不做反驳只是笑，他脾气好，组里人人都能对着调侃两句，但陈希不行。

每每陈希冷下脸，众人也就识相地闭嘴，他已经有意在回避了，有些事，但愿只是自己多想。

3月9日，全组在滨城拍摄的最后一天。

依着陈希的习惯，他下午就收拾好了行李，全组10号上午的飞机到宁海，而闻人宇的新剧正好在3月10号开机。

陈希几天前就知道闻人宇要来滨城，两条看似笔直的平行线，总会在看不见的角落交缠在一起。

晚上八点，陈希还一个人呆坐在旅馆床上，窗外月色正好，银亮的冷光笼在轻纱似的薄云里看不分明。他晚上吃得不多，等待已经让他把晚饭消耗得差不多，陈希时不时看看手机，仿佛有种神秘力量驱使着他，等待被召唤。

这种感觉糟透了。

与其说陈希不黏人，倒不如说他不主动。

下午拍摄刚结束的时候，他就收到了闻人宇的信息。

“剧组团建，不能不去，我会早些结束，等我。”

据他所知，有些剧组在开机前是喜欢搞这种“增进感情”的小活动，但大概是陈希进的组都很穷，这种活动……他几乎没参加过。

九点半，陈希洗完了今天晚上的第二个澡，肚子咕噜噜叫着已经开始愤怒地抗议。陈希又看一眼手机，半小时前他发的信息，闻人宇到现在还没回。

不能饿着自己。

陈希飞快地换了衣服，准备出去觅食。出酒店过了两条街，陈希便看见那家他惦记了好久的牛肉面馆，如今已是春天，面馆自然是开门做生意的。

热腾腾的一碗牛肉面端上桌，陈希闻者味道就忍不住分泌口水，然而才吃了两口，他手机就在口袋里狂震。

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

还没等陈希开口问，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浪。

“陈老师，是我，我现在，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啊，陈老师……对不起啊，你能不能来一下？”

是胡悦。

陈希接电话时难掩失落，可胡悦电话里的急迫不由得让他心中一紧。

“小胡，你别急，说清楚，到底怎么了？”关键时刻，陈希不会忘了电话录音。

“我也说不清楚了，我这会儿头很晕，也没喝多少啊，但是……陈老师，你能不能带我走呢？你不来我恐怕……”

嘈杂的背景音里好似还有不少人在说话，胡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听不分明，但陈希明显能感受到胡悦就快哭出声了。

“陈老师，我发个地址给你。”

挂了电话，陈希收到了胡悦发来的定位，是个滨城一家不太有名的KTV。陈希脑海里也不知怎地，就浮现起年前，小田坐在副驾驶位上掉眼泪的样子。

仿佛一股热血涌到脑子里，冲得他整个人眼睛发红。二十多分钟后，陈希已经进了KTV。

走廊里光线昏暗，来来往往的俊男靓女在他眼里变得模糊，陈希疾步走到包厢门口，对着胡悦发来的包厢号，又确认了一次。

他刚抬手，门就开了。

“你看，我说快了吧？”开门的年轻人很陌生，露出陈希看不懂的笑，转头对包厢里的人说。

“那个，我找……”

陈希被那年轻人直接拉进去。

胡悦兴奋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对着陈希摆摆手，就算光线昏暗，陈希也能看得出这人此刻状态好极了。

“陈老师，你总算来了，我们可等你好久了。”胡悦面颊泛红，笑盈盈地说。

也就二十多分钟，陈希想。

如果说刚进门确实有点儿懵，那此刻，陈希被人按坐在沙发里，看看包厢里的人，陈希也该明白了。

陈希大致扫了一圈，这里没有一个女人，也没人在唱歌，暧昧又昏暗的光线里，他隐约见着几个好看的男孩子，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已经趴在老男人怀里软得没了骨头。

“对不起啊陈老师，实在是没办法，都知道你不好请，我就撒了个小谎，你……不会怪我吧？”胡悦眨着大眼睛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可怜模样，仿佛陈希要是敢骂他，就不是个人。

“呵。”陈希轻笑一声，淡淡地说，“当然不会，但你费这么大劲，叫我来干嘛啊？”

“实在是有人想见你，托我帮着介绍认识呢。”胡悦说着，偏头就看了看身边怀里还搂着人的中年男人。

陈希歪头看过去，正和那男人四目相对，不出所料，倒还真不是个陌生的。

“我还以为是谁呢？”陈希眸色沉下去，“穆总，你找我还用得着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