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端午后,商贾大会正式召开。
商贾大会的位置定在了鹤羽客栈二楼大堂,迟鸟早早便在鹤羽客栈寻了个偏僻的位置。
她来后没多久,其他的空位置上陆续坐满了人,迟鸟不认识那人老板,也没有明确的事要找他们讨教,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
她观察到来的人中不止永方城的人,还有几个衣着干练的人,那是风定城的人特有的穿衣风格,她没想到永方城的影响力这么大,连天下第一城风定城的商人都来此参会。
想到这,她想起自己最近一年都忙于客栈内的生意,很久没有停下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这样下去她容易闭门造车,她想了想,决定等过些时日好好让自己清净一段时间。
问青是东道主,也是主持商贾大会的人,她让伙计给参会的商人们每人拿了壶热茶和一盘糕点,然后便一拍手,简短发了几句言,诸如什么欢迎大家到来的套话,说完客套话后,她一拍手,说道:“好了,大会开始了,大家向往年一样,自由讨论即可。”
问青说完,老板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迟鸟细细听着,发现老板们讨论的内容都比较浅显,并不涉及客栈核心生意部分,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有几个老板见迟鸟一人呆呆坐在角落,便走过去和她一齐讨论起来,迟鸟热情一笑,也学着其他老板,只说些浅显的话,她开客栈将近一年,早已把自己练的自来熟,很快那些老板打成一片。
老板们讨论了有半个时辰,大家都有些倦了,陆续有人去一楼通风,等到人再次全部聚集,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迟鸟本以为会这样无聊的说些废口水的话到天黑,这时,迟鸟斜对面的一个风定城的老板突然大声开口:“我说,大家安静一下,我有话想说。”
他这话一出,正在讨论的老板们纷纷看向了他。
陈云说道:“各位老板,我叫陈云,我是风定城久展客栈的老板,我最近老家会水城有些事,我要回老家做生意,所以我打算把风定城的客栈卖出去,明码标价一百万两,哪位老板愿意买,咱们现在就可以签订契约。”
其他老板们听到陈云的话,纷纷议论了一会,过了片刻,有个永方城米铺的老板说道:“陈老板,虽然你的客栈卖价偏低,但大家都知道风定城的生意竞争太大,谁会傻乎乎的放弃自己的生意,去那么远的风定城做生意?”
米铺的老板说完,他身边的几个老板跟着附和起来,剩下的人都没有开口,明显是默认了。
陈云早料到会如此,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章来到永方城找买家,他看着客栈内的其他老板,说道:“哪位老板将来有这个想法了,可以来久展客栈找我。”
迟鸟默默坐在一旁,她以前没有想过,但眼下,这是个极为冒险的把客栈做大的机会。
迟鸟参加完商贾大会,回了客栈,才思远和李达已经在收拾客栈了,迟鸟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也就没有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才思远和李达。
才思远放下手下抹布,问道:“小鸟,今日参加商贾大会情况如何?”
李达也将扫把放到了一边。
迟鸟摇头,说道:“那些人说的全是虚的,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李达年纪较长,说道:“现实就是这样,没人会把吃饭的本领平白无故的教给你。”
迟鸟颔首,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拿出纸笔,她共在桌上铺了两张白纸,她在左手边的白纸上写下自己对永方城的利弊了解,在右手边的白纸上写下自己对风定城的利弊了解,然后开始分析起来。
永方城:
利:人口少,客栈少,竞争压力小
弊:地理偏僻,城内的人和来往的人不多,很难赚到更多的钱。
风定城:
利:位于中原中心,是各大城必经之路,人口多,来往的人更多,赚到的钱更多
弊:客栈多,竞争压力太大,熬不过初期很难挣到钱,风险太大。
迟鸟又拿出一张纸,写下自己的目标:把有间客栈做大做强。
她拿着写着自己目标的纸放在左右两张纸中间,最后,她还是把手上的纸放在了右边。
这一刻,迟鸟不得不承认,她并非因为错过武林大会而被迫开客栈挣钱想有了钱继续练武,她从心底就非常热爱开客栈这回事,这种热爱远超过练武。
想到这,她陷入了迷茫之中,她已经练了十年的武,难道要就此完全放弃过往,重新开始?
此刻,关于到底去不去风定城的事已经不再重要,迟鸟明确的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出现了分岔路口。
是不放弃过往的努力,继续练武参加武林大会做大侠?
还是彻底只开客栈,在经商路上做出一番成绩?
迟鸟内心无比烦乱,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便下楼走到一楼大堂,从庖屋装酒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壶烈酒。
她拿着酒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又随手把已经关严的窗户打开。
窗外柳枝晃皓月,她的心也跟着摇晃,她拿起酒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她的酒量早已在过去小一年的时间里练了出来,此刻几口酒下肚,她不但没有半分醉意,反而因为酒的凉意越喝越清醒。
“小鸟丫头,在做什么?”
迟鸟听到声音,猛地一个激灵,她喝的太过入身,竟不知何时李达已经走了过来。
她拍了拍胸口:“李叔,你吓我一跳。”
李达笑道:“我想起灶台上的馒头还没有放到柜里,就下楼准备把馒头放起来,先说好,我可没有刻意吓你,是你自己走神太厉害,怎么,发生了什么事要借酒浇愁?”
李达说完,才思远的声音从楼梯方向传了过来:“借酒浇愁愁更愁,小鸟,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还有李叔说。”
迟鸟叹了口气,问道:“思远,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没睡?”
“今天城内来了些城外的商人,为了客栈安全,我下来巡夜。”
迟鸟没有想到这点,她不由得对才思远有几分欣赏:“你有心了。”
才思远走到木桌前,也坐了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也许我和李叔不能帮助你,但你说出来,心中可能会清净些。”
迟鸟再度叹气,开口道:“我有些迷茫,我觉得我的人生到了分岔路口,一条路是练武,另一条路是开客栈。”
才思远问道:“不能两条路一起走吗?”
迟鸟摇头:“不行,我对于开客栈的热爱已经远超练武。”
才思远听完,说道:“那你大可以选择开客栈。”
迟鸟:“但我练了十年的武功,不想就这么放弃。”
才思远直言:“小鸟,人永远可以舍弃过去重头开始。”
迟鸟看着才思远。
才思远肃然道:“我以前以为自己会做一辈子乞丐,但你招了我做伙计,我便放弃了做乞丐的生活,从头开始,这便是我的抉择,假如我将来有一天可以恢复经络,我会去做大侠,在闲暇时间继续帮助你,这也是我的抉择,无论过去做了多少努力,我都可以放弃再来,重头开始。”
迟鸟沉默的听完才思远的话,心中安静了几分。
李达一直默然,此时开了口:“小鸟,你们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客栈,本来我已经不打算把这么平常的事同你们说,但你今天的情况和不久前的我太过相似,我便把这件事同你说了。”
他说道:“我在来你这当厨子前的几天,我的同门师弟突然上门找到了我,他找我切磋武艺,我同意了,我这几年替人砍柴,就是为了练内力,不至于让武功荒废,果然,最后我赢了师弟,但我没想到,我赢了他之后,心中并无喜悦之情,师弟走后,我回了家,像往常一样做好饭,直到那一刻,我的内心才真正高兴起来,也就是那一刻,我坐了决定,我不想再浪迹江湖,只想做个普通人替人做做饭。”
迟鸟听完,陷入了沉思。
才思远起了身:“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前后院逛逛,你自己再想想吧。”
李达也起了身:“我去庖屋放馒头去。”
迟鸟在桌上又坐了一会,才思远和李达的话不无道理,但那是他们的人生,她自己的人生,只能自己做决定。
她想了想,终于做出了抉择:她要开客栈。
此刻月上树梢,她这次心境改变,看到的不再是摇晃的柳枝,而是稳稳的皓月。
次日清晨,迟鸟叫来才思远和李达,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们二人,并把自己想去风定城开客栈的事和他们二人说了。
才思远听完迟鸟的话,说道:“我不太懂做生意的事,你既然有了这个想法,怎么做随你,但永方城的客栈怎么办?”
迟鸟说道:“现在客栈除去各种开支,还有一百五十两,如果买完了风定城的客栈,我身上便只有五十两,到时我没有钱,也没有精力再开永方城的这间客栈,所以这间客栈会关门。”
才思远说道:“好,我流浪惯了,去哪里都一样,你去风定城,我便跟着你去。”
迟鸟有些感动,她又看向李达,问道:“李叔,你的想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