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姜乌相识的漫长日子里,张子昊的心底只是结下了一堆又一堆荒草。
那堆荒草偶尔也闪耀过翠绿的色泽,却从来没有尽情燃烧过。
许攸的出现,像是天空中突然劈下一道惊雷,一点点火花就把荒草烧得粉碎。
张子昊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屈,虽然根本就没有他的立场,也轮不到他生气。
升学以后,两个人就像遗落在太平洋上的孤立小岛,彼此遥远地阻隔在海平面那头。
张子昊埋头写作文的时候,有时候会想起两个人的那篇读后感。
姜乌大概是忘了,她寒假的时候在朋友圈吐槽,被妈妈逼着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所以见到这个题目,他在一瞬间记起,就写这本书好了。
这种巧合竟然被余老师“慧眼识珠”地发现,没想到两人要精读同一本书。
姜乌还不知道,在他们约下要一起共读后,他故意只说在周末有空,并且麻溜地放了打篮球的鸽子,赶赴公园另一头的约会。
他只敢穿得轻松休闲,她果然还是一直以来的运动风,他都不敢说,两人真的很像来公园健身的老头老太太。
这种遥远的回忆散发着甜蜜的金黄色,把埋头苦学的夜里趁得更加凄风楚雨。
他的母亲曹芸走过,敲响他的房门。
“今天的作业这么多?都开学一个多月了吧,你去叫你堂姐,什么时候来家里坐坐。”
“我跟她不熟。”张子昊回道。
“就让你跟她说两句,你负责去叫你堂姐,我来约你舅舅。”
张子昊把笔停了,他的堂姐——华潇潇,在他老妈眼里一直是个让姑姑头疼的角色,他只在小时候见过她几次,时常听闻其名,不见其人。
姑姑搬去Q市以后,华潇潇也跟着去上学,没想到这次会回来昔川念书。
他们同级但不同班,为了好好管教堂姐,姑姑特意把她塞进舅舅的班级,曹囯峰是高一八班的班主任,这也是他一直没去找她的原因。
姜乌和许攸都在八班,他出于某种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理由,总是在楼上徘徊不去。
这次因为老妈的耳提面命,他只能硬着头皮在八班的门口张望。
所有的教室都理应是同一个样子,张子昊站在后门瞧了瞧。
一班的电灯在早上坏了一个,他觉得八班的教室看起来更明亮,通风条件也更好,他坐在顶层的教室里暴晒,连空气都是闷热的。
张子昊竖起自己因为长时间学习而有些困顿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或站或坐或吵闹的后脑勺之间搜寻着。
他上一次见到堂姐是在开学的时候,和舅舅曹囯峰一起。
华潇潇是一个连头发也写着故事的女同学,她的后脑勺也理所当然的显眼吧。他没有发现她扎得高高的马尾,却发现了靠墙一列的姜乌。
和华潇潇那种张扬的人不同,姜乌只要静静地坐在那里,都让他觉得熟悉地遥远。
他本来有一千零一次的机会和她问好,却自己放跑了八百次。
“你在这里干什么?”
抬高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张子昊扭头看去,果然是他仍然陌生的堂姐。
华潇潇虽然穿着校服,却故意选大了几号,黑白的校服过大地罩在少女身上,配上她额外高的马尾,就像街头女混混偷穿高中校服。
张子昊思虑了一下措辞,只说周六放学去他家坐坐。
“哦,你在这儿等我。”
华潇潇绕过他,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实不相瞒,张子昊觉得她有一种坐在教室后面,看守垃圾桶的气质,但是因为舅舅做班主任,还是把她放在了第三排。
华潇潇走在前排,就像穿越了某种好学生禁区。
她幅度很大地在桌子和书包里翻找,发出了一种野蛮的动静,她看起来似乎想喊出几个字母,却因为在教室中止了。
许攸这时从她身旁经过,走到了默默看书的姜乌身边。
姜乌把头从极度吸引她的书中抬起,和许攸笑逐颜开地说起话来,两个人看起来很是熟稔,张子昊觉得她一定看得不是什么正经书。
虽然早就预想过这样的场景,张子昊还是退到了走廊外等待,来来往往的学生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计算着还要在这儿呆多久。
华潇潇看起来风风火火的,等了好大一阵子才又风风火火地出来。
她手里捏着一个小方包,不知道在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我妈叫我把这个给婶娘。”华潇潇把东西递给张子昊。
“……你怎么不周六直接带过去。”
“我怕我忘了。”华潇潇理直气壮地说。
张子昊服气地接过东西,离开了这个他再也不想踏入的伤心地。
周六放学,张子昊任劳任怨地带着华潇潇回家。
脱下校服,华潇潇披上了自己火红色的外套,搭配一条破洞牛仔裤,“你家怎么这么远啊”“曹老师今天也会去吗”“你知道我妈会过来不”,华潇潇的连环发问不让张子昊喘息。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冷漠地说。
曹囯峰不愧是让学生闻风丧胆的魔鬼老师,华潇潇在他面前,意外地只像一个追求时尚的好少年。
曹芸拉着她问长问短,“功课觉得难吗”“高中还适应吗”“有什么不习惯的跟婶娘说啊,你妈叮嘱了我照顾你”,然后又和曹囯峰细细聊起她的成绩和表现。
在这个话题里,张子昊也极其容易牵扯进去。
曹芸:“子昊这次月考怎么样?”
曹囯峰:“我专门去看了他的卷子,英语还……”
张子昊跑去阳台透气,什么英语物理化学通通变成了窗外绿意的背景音。
“我也不喜欢听这些,”华潇潇走了过来,用一种探寻的眼神看着张子昊,“你初中是在昔川中学读的,对吧?”
“是。”
那又怎样。
华潇潇偷偷看了一眼背后,压低声音说:“你认识许攸吗?”
……
“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