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年夏天的时候,皇上将权臣索额图拘禁于宗人府,都没到入冬,人就消逝在幽居之所。当今皇帝自幼时登基,少年夺权,一直以铁腕权谋治理朝堂,想要制裁谁,臣子们大多不敢质疑他的决策,而诸位阿哥、宗室权贵们,也没什么人为此事去翻风浪。
但唯独一人,夹在其中似乎相当尴尬,就是皇帝心中的宝贝金疙瘩,唯一的嫡亲儿子,储君胤礽。
索额图出身正黄旗人,姓赫舍里氏,是已故孝诚仁皇后的叔父。从皇帝近臣侍卫,到吏部右侍郎,再升任国史院大学士兼任佐领,最后累加封号,官拜保和殿大学士、太子太傅、领侍卫内大臣,可谓扶摇直上,官运亨通。
他不仅权倾朝野,更重要的是,旁的人或许只是臣子,可这位不一样,他是元后的叔叔,太子叔公,皇上家亲戚。早先鞍前马后替皇帝办事儿,尔后又倾尽全力辅佐太子,最后落得凄凉幽禁而死的下场,胤礽明面儿上没敢太折腾,暗地里却也没少在他父皇面前求情力保。
索额图的失势,犹如折了太子一脉最有力的臂膀,他心中惶惶难安了好一阵,既担忧君父怀疑自己夺权谋逆,又恨让兄弟们瞧了笑话钻空子。
爷儿俩为这事儿僵持了好一阵子,大面上还是父慈子孝,可谁都清楚,一道暗中滋长的裂痕,已经不可弥补的蔓延开来。为了化解心中难以言说的愤懑,也让父子间冷静清醒一段时间,故而太子胤礽之前借着阅兵,在江南游山玩水,闲耗了一阵时日才回到京城。
到底是倾心栽培的嫡亲儿子,这厢也念及父皇从小亲自抚育之恩,久别重逢的二人,冲淡了之前的罅隙,甚至为了向自己、向朝臣,或是向其他暗暗觊觎权势的儿子去证明,大清朝的太子之位不可撼动,父子间嘘寒问暖的情谊往来,甚至更胜于从前。
为了彰显信任,皇帝还将疏导安置流民的重责交付太子监管,这件事其实早就商讨好了解决的策略,实际督办此差事的八旗大臣和地方官员,都经过精心选拔,恪守职责又忠君的能臣骨干,肯定出不了岔子。
这差事落在太子头上,无非是皇帝为弥补关系,送儿子的一份儿大礼。事情若办漂亮了,不仅在朝野权臣中威望加码,把逃难的流民安置妥当,也为京城居民解决了匪患趁乱的滋扰,简直是一举多得,一石多鸟,大获威望根本不费吹灰。
怨不得别的儿子眼热心酸,皇上这心眼儿偏的,都从南山拐到北海去了。年幼不懂世事的还好,年长的皇子哪个不是殚精竭虑办差,挖空心思讨君父欢喜,若有丁点儿掉链子,挨顿数落都是轻的,罚俸挨板子谁没尝过?当今皇上除了宝贝太子,对旁的都铁面无私,论起和善仁厚,绝对是子民高于朝臣,朝臣高于儿子,金尊玉贵也有难言之苦。
这次安置流民一事,属近来朝廷的重中之重,力保不能出任何差错,别给太子拖后腿。其间,护军衙门还要查访受滋扰的本地居民,整治趁机入城寻衅滋事的山匪。皇上思虑再三,选了得力的几名朝臣来辅佐太子,其中就有滺澜的阿玛,完颜侍郎大人。也不难懂,侍郎大人虽官拜从二品,但打从入官场以来,对皇帝是披肝沥胆、忠心耿耿,年轻时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小职责,都殚诚毕虑,从不怠惰,何况是熬成肱骨耳目,可不更加尽心竭力。
皇上召集诸位参与此事的大臣在昭仁殿商议,又着太子一旁听政,命四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从旁协佐。
因殿中有自己阿玛,为了避嫌隙,滺澜被梁九功打发去御茶房盯着太监选糕点茶食。她是识趣儿知进退的,差事不忙也没敢往前凑,闲闲坐在茶房门口石阶上等待旨意差遣,手上翻飞编络子打发时间。
谁知这帮朝臣阿哥们没走正门回乾清宫,不多会儿的功夫,都呼噜呼噜从昭仁殿侧旁龙光门里走了出来。这门儿正对着御茶房,平常都是端茶递水用,不走贵人,他们猛然涌出来,把滺澜唬了一跳。还好这帮人边走边议事,彼此又躬身又迎送,好不热闹,没人在意滺澜纤巧的小身影。
她趁机双手压住石阶,哧溜往上一翻,闪身溜回了茶房。可人群里有自己阿玛,谁会离家数月,住在宫闱里小心翼翼的当差,还能不想家人亲爹呢?滺澜没忍住,扶住朱红色雕花木门,露出小半张脸,偷偷往前望了一眼,可惜完颜侍郎全神贯注的在和同僚谈话,并未在意周遭。心中虽有些遗憾,可也松了口气,父女真彼此瞧见,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拉家常啊,见父亲康健安好,滺澜咬了咬嘴角,悄悄笑起来。
过了会子,梁九功差下属的小太监过来寻她,到了昭仁殿,皇上和太子都已经离去。只听闻方才在朝臣退下之后,太子和皇上谈及之前在养心殿时,滺澜所备下的茶食饽饽甚为可心,回了寝宫还想再品一品,可惜忘了名字。
皇上听闻太子爱吃,夸赞滺澜当差尽心,赏赐金嵌宝如意把件一对,南珠十八子一串,明日责内务府送过去。又命梁九功传话,既是合太子口味心意,让滺澜再选几品点心饽饽,送到毓庆宫。
梁九功在内廷掌权多年,素来行事无所顾忌,可今日神色却有些迟疑,几番欲言又止,却终归也只是抿了抿唇角,让滺澜去毓庆宫的时候机灵仔细些,莫要惹太子殿下不悦。
“是,我省得,多谢谙达提点照拂……”
知他话中有话,滺澜却也没追问,同在宫中给主子当差,都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人家明里暗里能帮衬的必然会说,如若是会殃及他本人的隐秘,你上赶着盘问也没用,还平白惹厌烦。
她这厢乖巧应答,倒让梁九功一怔愣,仿佛很为难似的,这位内廷总管踌躇的搓了搓手,“啧,姑娘您上毓庆宫送糕点,也是给咱们乾清宫办差,奴才差事儿缠身走不开,就让云路和瑞兴他俩给您使唤,头回去,人生地不熟,别让主子久候。差事儿办妥贴就速回来,万岁爷晚间批折子,还要备上些饽饽、汤羹……”
滺澜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一时半刻又解不透,像是隔着迷雾,召之即来的谜底近在眼前,可总也抓不住。她还要俯身道谢,梁九功却不欲再多言,只回身摆了摆手,催促她赶紧去办差。
二皇子胤礽是乃是本朝自开国以来,头一位被立了封号的储君,之前宫里头也并未设立明确的‘东宫’,皇上只命人将前朝的奉慈殿休憩扩建了一番,供太子一家居住。
从前的时候大抵是听闻,直到见了毓庆宫真容,顿觉有种卓然不同的堂皇威仪,白玉石阶紫金砖,琉璃彩绘细描金,宫门侍卫威猛健硕,穿赭石马褂黑缎靴,蒲扇大手压在寒锋腰刀之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森严威慑,派头不输皇帝那边。
毓庆宫太监哈腰弓背头前儿带路,滺澜行走于廊下,步伐轻缓下颌微扬,双目平视气度悠然,连耳畔的翠玉耳坠子都不晃动半分,她心中念叨自己是皇帝御前宫人,可不能被这般阵仗镇唬住,回头叫人笑话说嘴,连累乾清宫跟着跌份儿*。
可端架子走了半晌,也没走到太监嘴里念叨的后园子,据说太子在那儿看书听琴。滺澜心中觉着古怪,此时临近晚膳,偌大宫殿里,本就没几个人,当差的还都跟泥塑木雕似的,连点子鲜活气儿都瞅不见,难不成这就是储君的规矩排场?
领路太监虾着腰闷头走,她也没好意思大惊小怪的问,就跟没见过大宫殿似的,可心中总没来由阵阵发寒,寂静中透着诡异,越琢磨梁九功的神情话语,就越惊悸。
就在她心中飞快搜寻应对之策的时候,事情终于发生转机,撕裂了眼前这张掩盖在宁静之下的诡谲。
“哎哟!谁不长眼?哎哟!奴才给十四爷请罪,十四爷饶命,奴才罪过!”
领路太监跟没头苍蝇一样闷声猛走,拐角虚撞在一个人身上,不知是不是攒着亏心事,也没多大力,这人就后仰摔坐在地上,险些把滺澜绊个趔趄,后头俩端食盒的乾清宫太监也急慌慌止步,心惊胆战的长吁口气。
在领路太监跪地讨饶声中,滺澜迷惑不解的抬起头,往拐角里头望了望。十六、七岁的少年单手背后站在红墙边,身段修长笔直,长睫低垂唇角微抿,他冷眼凝视着俯趴在地上的太监,虽未曾开口,却自有种天家的贵气威仪。
滺澜见他与平日所着常服不同,许是方才听政去了,一身绛红色团云龙纹的朝袍,腰间束金嵌珊瑚服带,挂着三三两两个荷包扇套之类的织绣活计。白皙小巧的脸庞渐渐收拢成精致的下颌,嫣红嘴唇和芍药花瓣似的,映衬着红衣服,嘿,比姑苏城里唱曲的小倌儿俊俏!真想叫挚友江二姐过来品评品评,她肯定能说出门道来!
这厢神思飘远千里之外,耳边绕梁全是吴侬软语的弹唱,滺澜一时比对着,就差拍大腿叫好叫绝!待回过神,才瞅见小主子爷面如寒霜,望着自己的目光,比方才唾弃领路太监时还冰冷。心中忍不住叫苦,暗恨自己不着调的脾性,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敢盯着阿哥想小倌儿!是飘然了……
好在她这个人心宽,脸皮也不是特别薄,装腔作势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服色,恭恭敬敬的俯身请了个安,仿佛之前的逾越造次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奴才,给十四爷请安。”
“怎么又是你啊?”
小爷面色不善,出言冰冷,他秀俊的眉毛蹙起,瞳中的几许质疑令人伤感,仿佛她是个心怀不轨的刺客。
对,就是我!怎么的?还是我!不乐意你躲开啊?什么叫又?当我爱来这个破地方?我还想问,怎么又是你呢?!当然,这些胆大包天、以下犯上之言,滺澜一个字也不敢吐露,任它们在心中翻涌,还得乖乖回话。
“咳,奴才奉旨来给太子殿下送糕点,叨扰十四爷,还请小主子恕罪。”
一时沉寂,两两无言,他似乎要说些什么,终归是碍于人多眼杂没能开口,只略尴尬的别过眼神,责斥伏地太监滚起来继续带路。
没想到,毓庆宫还真有个后花园,前宫后苑的格局,仿佛是小紫禁城一样的规制。太监去传报的时候,太子正端坐在参天古松下品茶,三五乐师坐在西配殿外弹琴抚琵琶,沉香袅袅仙乐阵阵,好一派风雅怡然。
太子闻声抬手止住乐声,他眉心微不可见的动了动,虽是笑意亲和,眸色却深沉阴翳,似乎不解十四阿哥为何出现在这里。
“小十四怎的今儿个有闲心来我这里玩?毓庆宫的奴才不懂事,贵客至,也不知先过来禀告,没得怠慢了……”,剔透的白玉茶盏被轻放在桌上,发出小小的清脆碰撞,当朝储君殿下尊贵倨傲,纵然他笑着关切,也会让人竦然敬畏。
滺澜和端食盒的太监都不自觉扳直了身姿严阵以待,生怕何处出了纰漏,惹来意想不到的罪过,周身只觉毛发倒竖,冷汗涔涔。
“不过是来给太子哥哥请个安,我没让奴才们大惊小怪胡折腾”,与旁人的小心翼翼不同,十四阿哥似乎并未领会到太子此时微妙的不悦,他自来熟的找了张紫檀嵌粉彩席心椅坐下,太监奉上茶,也不见客套,接过至唇间品了几口。
“臣弟奉命听政,可奈何天资愚钝,现下还一脑门子浆糊。去请皇上明示,又被呲哒数落一顿,说我蠢笨,流民安置一事,全权由太子哥哥监管,遇上困扰疑惑,要去虚心讨教。罕阿玛还说,国事繁忙,懒怠搭理我,莫去惹他烦心!”,十四阿哥与方才在廊下判若两人,神情中有种不知世事的天真,眉开眼笑凑到太子近前卖乖请教,目光清澈又懵懂。
“呵,你自小聪颖,又何来蠢笨之说,想来是圣上没空闲罢了……”
太子轻笑一声,缓和了紧绷的凝滞,仿佛周遭氛围也松快疏散了不少。他矜贵的望着弟弟,嘴角勾起,似在微笑,可目光中又不自觉流露几许高高在上的怜悯,仿佛眼前人并不是他的血脉同胞,只是被父亲小妾惯坏了的没脑子纨绔,是个不成器的傻子。
“太子哥哥就可怜可怜臣弟呗,若我不跟着学点什么,或是说个像样儿的道理,莫说皇上得怪罪责骂,就连谙达也放不过,回头又罚抄书,苦的很!而且这事儿吧,臣弟先头听吏部那边说……”
十四阿哥对太子的轻慢浑然不觉,仿佛急着去讨好邀功,一脸逢迎谄媚,期盼着被兄长赏识与提拔。他似乎要说什么隐秘军机,故意四下望了望,暗示要遣退不相干人等。
太子不露声色,气定神闲的观瞧着有意巴结自己的弟弟,好像这种情形,他早已见惯不怪。过不会子,才轻轻动了动指尖,毓庆宫总管太监领命,将乐师宫人们都遣了出去。
“啧,这人怎的没有眼力价儿啊?她方才给我请安,说是奉命来给送点心的,如何送了点心还戳在这儿?我们有朝廷要事商谈,你这是何意?”
谁承想,十四阿哥好端端忽然朝滺澜发难,言辞之中含着欲加之罪,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哎呀,你这愣头青!人家姑姑是在御前当差的,有什么听不得?再说也是奉命行事送个东西,与女子言谈,当有君子之道,不可大呼小叫,又不是在西郊练兵丁。”
这会子太子终于放松下来,有了点寻常人样,他一反之前的深沉叵测,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笑骂十四阿哥粗鲁不懂事。说罢,意味深长的打量滺澜一眼,抬手命她退下。
出了园子的门,滺澜遇上一个熟人,要不是凑巧撞见,恐怕都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先前选秀时同屋而居的扶柳,正随侍在太子妃身后,彼此相见,皆有些诧异。
“奴才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滺澜上前行礼问安,她先前几乎没有什么机会见过太子的家眷,都说太子妃出身名门,父亲位高权重,且家风清正严明,虽身为女子却饱学经史典籍,深受皇帝赏识喜爱,与太子这门婚事,也是皇上左思右选之后,心中第一得意之人。
太子妃因被皇上器重,在宫中颇具威望权势,吃穿用度皆尊贵精细,且有些连一般妃嫔都摸不到的物件,去不得的宫苑,于她而言,都不过是唾手可得而已。
晚间回了下榻处,滺澜觉着乏累至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琢磨白日所见所闻。当所有细碎的画面不时闪现在眼前的时候,令她最在意的,居然是只打了个照面的扶柳。
扶柳侍立在太子妃身后,颔首朝滺澜微微浅笑,她比选秀时胖了些许,或者说,短短数月,已然摆脱了先前瘦弱干瘪。面颊红润丰盈,年纪小小,却有了几许妩媚风情,一双灵巧秀美的丹凤眼顾盼生姿,唇间樱红点点,衬着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着实楚楚动人。
先前听宫中老嬷嬷嚼舌根,当今太子妃虽因夫贵而妻荣,地位显赫无双,但私下也是苦闷人,皇帝看重她品行端正家世好,丈夫却嫌弃其刻板无趣惹人烦,夫妻貌合神离,寝殿早已冷寂多年。先前妾室就一个个往里抬,北地胭脂看厌了,这次下江南阅兵,又搜罗南方佳丽无数,自己膝下仅有一女,日子过得也是锦绣之下烂棉絮,一塌糊涂。
所以,滺澜就更琢磨不透,以太子妃严肃谨慎的性格,言行恪守儒学女德,从不在花巧之事上费心思,更厌恶虚浮轻佻的举止,扶柳这般女子,为何会入了她的青眼?甚至还是亲自选中的随侍女官,要知扶柳虽美貌,举手投足却是坊间戏子的风情,眼波流转之中,水雾缭绕,媚意横生,太子妃会瞧不出来吗?这二人拼凑在一起的画面,委实太过诡异。
而且,太子故意在皇上面前提到糕点合他口味心意,以皇帝对他的溺爱纵容,这不明摆着借机喊自己过去吗?滺澜也没厚脸皮到那份儿上,会因此以为“见多识广”的东宫储君瞧上她了;真瞧上,也绝不会像今天溜的这般容易。这里头,不定有什么她没参透的缘故。
凌乱的片段,就像散落四处的珠子,在弥漫的大雾之中,捡不干净,又看不真切。
她的珠子捡不捡得到且另论,这会子正有人坐在窗户边儿,拿着珠子正较劲呢。
“爷跟你说过没有,再鬼鬼祟祟乱踅摸就捏死你?你还不长记性?爷今儿差点儿让他捏死,你知不知道?都因为你!蠢不蠢?平日里看着贼头贼脑机灵样儿,结果笨成这样!他那宫殿香是怎么的?戳那儿不走!你是不是以为爷好脾气啊,嗯?下次再敢乱踅摸瞎瞅有你好看!白日在御茶房就见你东窜西躲的,当谁没看见呢……”
十四阿哥寝宫太监小卉子公公,此时心中焦急又愁苦,他抬头望望天边皎洁如水的明月,又看看坐在桌边儿数落一颗珍珠的小主子,犯起为难,这是中邪了,还是闹毛病呢?这情形,是去请太医,还是去神殿请个萨满给跳跳?哎呦喂,小卉子公公脸酸皱成一团,不敢说,也不敢问。
澜格儿,咱这不是犯花痴的地方,请自重……
十四爷:这丫头,我恨你是块木头!
释义:
跌份儿:老北京俏皮话,丢人、丢脸面。
下一章,换地图副本啦,木兰秋狝走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朝雨浥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