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主的权威下苟且偷安 第39章 七夕来的客人

她是一直装睡，偷听我们说话？还是正好醒来，偶然听到？

……

苏慕昕看着为自己斟茶布菜，频频献殷勤的彩霞，不由得思索起昨晚之事，昨晚她说了很多，说到她的家庭、她的爹娘与兄嫂以及她的身不由己：

“小姐，我们女儿家身如浮萍，还不是飘到哪儿算哪儿，若没牵挂之人，我当遂了爹娘和哥嫂的心愿，但我有牵挂之人呀，自小就有！”

“我的出路就是跟着小姐离开侯府，再由小姐做主将我许人。”

“小姐是主人，由小姐做主就算我爹娘和哥嫂不答应，他们也没法子。”

“只要小姐遂了我的心愿，我发誓此生只对小姐尽忠，如有二心，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彩霞和苏真真不一样，她父母把她送来，签得是十年长契，从十二岁做到二十二岁，如今已是第八个年头，眼见还有两年就能重获自由，但彩霞的爹娘舍不得一月一吊钱的进账，准备再将女儿卖给侯府十年，哪知她哥嫂更贪心，想将正青春的妹妹卖进富裕人家当小妾，拿她的卖身钱买两亩田。

她的牵挂之人是她的青梅竹马，那青年已过婚配之年，家里催促，对彩霞念念不忘。等她两年还等得，再多等十年……就算青年能等，青年的家里也等不起。

“小姐，今日厨房做了牛乳粥，这牛乳粥呀最是强健身体，小姐明年就嫁人了，太瘦了可不行，等会儿得多吃一碗。”彩霞一边说，一边朝碗中吹了吹，待不怎么烫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牛乳粥放到苏慕昕面前。

苏慕昕向她微微一笑，拿了调羹轻轻搅动碗里的粥，心想彩霞在侯府并非要紧之人，向夫人把她要过去不过是举手之劳，今后再安排她嫁人、甚至送她一些钱财当嫁妆，也并非多大的事，难处在于彩霞想当她的心腹、成亲后还在她手下做事，既然要长久相处，苏慕昕就不得不考虑彩霞的品行以及是否靠得住。

昨晚彩霞当着她和苏真真的面发了一个毒誓，其实令苏慕昕真正介意的也正是昨晚的那个毒誓，在她的观念中“真正的忠心该是由心而发，交易换来的忠心又能坚持几时”，这个彩霞还得慢慢观察。

她端起碗，就着调羹吃粥，视线很自然地落在替她夹菜的彩霞身上，彩霞今年刚二十，长相清秀，身段也好，家事上也利索，难怪她的青梅竹马会对她念念不忘。

时光过得飞快，一转眼又是几日。

这天清晨，方毅送了两匹上好的大红锦缎过来。苏慕昕从楼上下来时，他就站在院门口，阳光倾洒在他身上，照得他身上闪闪发光。“好在今日没下雨，送两匹缎子过来。”

方毅满脸通红，眼睛根本不敢往她脸上看，“本不应该见面，但今日是七夕……”说到“七夕”二字时，他似想到了什么，从衣襟中掏出一只约三指宽的锦盒，扭扭捏捏的递到苏慕昕手上。

“送我的？”

“我自己雕的。”

苏慕昕急于知道他雕得是什么，当着他的面打开，当她看到锦盒中是一支雕刻着两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的木钗时，她又惊又喜，连忙从锦盒中将蝴蝶木钗拿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蝴蝶？”

方毅腼腆的笑了笑：“我见你帕子上绣的都是蝴蝶，就猜想你是不是喜欢蝴蝶……”

就在二人相谈甚欢之时，安平侯府正门前浩浩荡荡的来了一车队，门房禀报后，四位管家中的其中两位才姗姗迎出来。

“哟，陈娘子回来啦。”

从这车队上下来一众女眷，其中一女眷约二十五、六岁，皮肤白皙，容貌清丽，是个极标致的美人儿，身上穿着灰布裙儿，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束了一个髻儿，虽美丽却作道姑打扮。

只见她微蹙蛾眉，分别瞥了两个管家一眼，见一个向她拱手打揖，一个抄手侯立，他们眼中有傲慢、戏谑和轻视，就是没有真心，她便不打算还礼了，冷冰冰的“嗯”了一声，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姿态来。

“今日来看你，除了是七夕，还有张徽……”

苏慕昕一听方毅提到张徽就紧张起来，连忙问“张捕快怎么了”，她做梦都想张徽会突然改变主意帮她查明她父母的案子，可惜方毅的答案令她失望，张徽并未改口。

她一下就泄了气，变得焉儿答答的。

方毅见状，连忙宽慰：“你也别急，我再多缠缠他，他那人嘴硬心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答应了。”

苏慕昕只得说：“我不急，都等了四年了，就算要再等一个四年，我也等得。”

“张徽虽未改口，但他让我带句话给你。”方毅接着说：“他让你换换思路，男人由爱生恨，女人是不是也可以由妒杀人。”

“女人由妒杀人！”

女人由妒杀人！

听说了没有，刚进府的那位是个寡妇，男人死了没两年。

还是她男人死得好呀，不死怎么进得了我们安平侯府。

还带了个拖油瓶，这得多有手段呀。

大公子过世才半年，夫人也太惨了吧。

今后大家小心着吧。

方毅走后，苏慕昕脑中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后来她又想起了第一次踏进这个家的场景，那年她还不到六岁，虽然那个场景在她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但她依然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因为在那一天她就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偏见、妒忌与冷漠，也见识到了恶语如何伤人。

这是夫人，跪下磕头呀。

妾身白氏，给夫人奉茶。

小小的她跟着母亲跪了下来，在她们前方是几个美丽又雍容华贵的妇人，这些妇人大多站着，只中间那位坐在太师椅中，她大约三十来岁，容颜美丽，佩戴着各种珠宝玉器，再加上她妆容精致，衣着华贵，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高贵典雅的气质。

苏慕昕小时候还是首次见到那样的人物，不断偷瞄，她看到那位高贵的妇人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直接越过她们、走了出去，原来她根本没打算喝她母亲捧在头顶的那碗茶，甚至连吩咐下人接一下茶碗都没有。

接下来，所有的人都跟着走了，偌大的花厅顷刻间就只剩她和她母亲……

“苏小姐，夫人请小姐去齐瑞堂用晚膳。”

苏慕昕收回思绪，回头瞅了那个前来请她的丫鬟一眼，心想：今日用晚膳？今早请安时也没听夫人说要一起用晚膳，怎么这时候突然来请。

王宏君是继父的妻子，要说妒忌母亲、同时也憎恨继父的，她若排第二，无人能排第一。

白昕进门那一年对王宏君的打击尤其之大，先是她的大儿子意外过世，她整日愁眉不展、以泪洗面，后来丈夫梁谧外出游历，更令王宏君想不到的是，梁谧归家时还带回了一个女人，她哪里接受得了，恐怕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接受得了。

第二个有可能雇凶杀人的就是陈明玉，她同白昕一样是梁谧正儿八经抬回家的小妾，当年白昕进门，她的反应尤其激烈，仗着梁谧的愧疚和宠爱在梁谧面前吵过、闹过、甚至还哭过好几场，当年的她那是相当憎恨白昕和讨厌苏慕昕这个外来的孩子的。

第三个……

苏慕昕想到了那位连名份都没有的“杜姑娘”，她也是梁谧的几个女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个，她本是王宏君的陪嫁，后来由王宏君做主给了梁谧，再后来梁谧过世，她自请守墓，王宏君便依了她的请求，自此后苏慕昕就再未见过她。

她伺候梁谧的那些年还生了个儿子，排第五，可惜夭折了，好像也是在她母亲白昕进门的那一年。那一年，家里并非死了一个孩子，而是两个，但大家记得的永远只有大公子，那位自请守墓的杜姑娘和夭折的五公子如今还有谁记得。

苏慕昕见惯了人情冷暖，每每想到那位从未见过面的“五哥”，她就唏嘘不已。

没有名分的除了这位杜姑娘，还有一位她也不得不查，那就是陈姨娘的亲妹妹——陈明琇！

约一炷香后，苏慕昕就到了齐瑞堂的后院，院里有不少人，她一眼就看到了陈明玉和梁玥房里的人，心想“夫人安排晚膳，自然少不了她们娘俩”。

她被领着进了后房门，守门的丫鬟让她等在耳室，又请进去奉茶的姐姐“帮苏小姐通禀一声”，苏慕昕端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又见正房的丫鬟撤了几杯茶水出来，又有其他伺候的端了时鲜水果和精致的点心进去。

正猜想今晚一起用膳的人只怕不少，就听到里屋有一道高亢且清脆的女声响起，“表妹思念夫人，思念她姐姐，也思念两位小姐，一直想回来，妾身问了表弟，表弟说‘既然想回，那就回去看看’，妾身这才去白云观将表妹接了出来，又一路护送……”

女声顿了一下，然后欣慰地呼了一声“无量寿佛”，庆幸路途虽远，好在一路平安，总算将表妹送了回来。

紧接着，另一道清冷的女声说道：“我在观里的这三年每日参禅悟道，好些道理也是最近才想通，夫人当年教训我的话是对的。”

白云观？

声音也很熟悉！

苏慕昕思索一阵，忽然想到一人，心中感叹世事奇妙，今日才想到此人，没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