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辛二十年,皇帝朱明真无心朝政,沉迷美色。
后宫之中,太后许浈,皇后姜方樾,贵妃陈媱,三足鼎立。
前朝龙争虎斗,前首辅周景南下莫名被杀,其子周子尹莫名失踪。
太子刚刚选定,对东宫以及龙椅虎视眈眈之人,比比皆是。
新首辅吴阶上位,废旧改新,政策实施不当,民怨四起。
江湖势力崛起,以香榧楼,玄女阁,药王谷,金潼城为首,或明争暗斗,或助力党争。
……
八月十四,中秋的前一天。
依云楼里人头攒动,喧闹之声不绝于耳,在京城,这里厨子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老板也是最美的。
“大家不要挤,都有!都有啊!”
一个梳着双螺的胖姑娘在柜台前指挥着混乱的人群,还不忘时不时看向柜台内狂打算盘的女子。
节日前后的依云楼,拥挤堵塞,门前马车罗列,也不乏布衣黔首。
依云楼卖的吃食多是精致昂贵的,但也有物美价廉的,富商贵族经常光顾,也是一些普通百姓们过节时撑门面的首选。
“哎呦晴小妹,瘦了嘛!好看了。”
两个穿着书院衣服公子打着扇子进了门,还不忘调侃胖丫头一下。
晴丫头没理他们,只是对着柜台喊了句,“卿姐!刘公子王公子来了!”
女子抬头,粉面香腮,珠冠绫罗,好一个瑰恣艳逸的美人,明眸扫去,看到两人勾唇一笑,嘴边一颗浅浅的小痣也跟着动了起来,随即回应到,“乙二,春涧,有请!”
两人应声看去,顿时眼神一亮,“卿卿老板今天怎么亲自坐镇了?那我们可要多照顾照顾生意了!”
徐卿好点了点头,又开始埋头算账。
“甲二,一壶栀子茶,一碗莲花圆子羹。”一个温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徐卿好打算盘的手一顿,微微抬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看着面生,相貌却是不错,生了一张文气的脸,美则美矣,一双眼却让人觉得疏离和淡漠。
“公子记错了,我们店只有甲一,没有甲二,今日的雅间已经满了,一看您也不是能在堂里吃的人,要是想要这两样,我让人快些做出来,劳您等等了。”女子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眼底的探究一闪而过。
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而不语,手中的折扇面上赫然写着,“朝饮木兰之坠露”,一旁还有一只烫金的燕子。
怎么回事?他怎么拿了“朝”的信物。
徐卿好脸色微变,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您瞧瞧,我今天可真是忙昏了头了,眼睛都花了,谢公子来了都没瞧出来,快请。”
男子合了扇子,“光道歉可不行,姑娘有错在先,不如陪我上去喝杯茶?”
两人一同上楼,进了甲一。
进门时,徐卿好把门口的挂牌翻了个面,原本写着“殊鹤”的牌子,变为了“金乌”。
两人对坐,男子将扇子递给了女子,先开了口,“瞧瞧。”
徐卿好皱眉,接过扇子,这才发现扇子的大骨底端刻着“江向顷”三字,想来是他的名字了。
“江向顷”这个名字她听过几次,阁内排名第一的“蝶”,最有希望接任谢无夏的人。
徐卿好把扇子移向对面,抬头看向对面一脸淡笑的人,美目微眯,暗暗打量眼前的人,“说吧,什么事。”
江向顷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扇子,看见徐卿好涂在指甲上的寇丹一笑,“依云楼的糕点很不错,下月初八,东郊,菊花会,徐老板赏光去一会儿。”
“谢无夏呢?”她并不是关心这个旧人,而是担心有什么牵扯,再者,眼前这个人她做不到完全相信。
谢无夏是玄女阁的一把利剑,也是从她接手玄女身份开始的第一个“朝”,但面前这个面若冠玉的公子就不好说了,相处这么一会,就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你觉得呢?”江向顷从座位上站起,隔着桌子突然逼近徐卿好,四目相对,笑意不达眼底。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徐卿好把扇子放在两人中间,同样笑着,眼如秋水又算计暗藏。
江向顷从手中她抽走了扇子,直起身,垂眼看着徐卿好,目光停在了她头上插的金簪上。
“你的簪子该换了。”
徐卿好随手摸了摸头上的金簪,这是谢无夏在她成为玄女的第一天送给自己的。
江向顷绕到了她身后,拔出簪子,又插了一根新的进去。徐卿好也顺手把一把钥匙放入身后人的袖中,触感微凉。
金簪是如意的模样,镶着四颗红玛瑙,衬得徐卿好的面容更加娇艳,活脱一朵人间富贵花。
徐卿好起身,衣裙逶迤,对着江向顷粲然一笑,红唇勾人。
“以后江公子有事直接去四楼甲二找我就好,来日方长,合作愉快。”
徐卿好愉快的送走了江向顷,但此时的周府却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黄花梨的座塌上一个中年女子面容精致慵懒的斜靠着,身上的锦袍上绣着大片的牡丹,塌边的香炉里升起片片香雾。
“夫人,他已经到依云楼了,想来已经和玄女见面了。”一个身穿白玉色衣群的奴婢跪在地上,向贵妇人汇报着依云楼的情况。
贵妇人是前任内阁首辅周景的夫人,金娇,两人还算恩爱,可惜丈夫死的不明不白,儿子失踪,她自然是不甘如此的,所以成立了玄女阁,调查这场所谓的意外。
当然这是次要,重要的是,针对宫里的贵妃娘娘——陈媱,以及她身后的陈家。
徐卿好,正是玄女阁四玄女之一,玄女清。而江向顷则是负责联络玄女的信使,代称“朝”。
“嗯,知道了,安排下去,给她们四个送点合适的东西。”金娇挥了挥手示意奴婢下去,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到,“把库房里那把子书琴拿出来,送去邰愿那里。”
奴婢走了,金娇皱了皱眉,“出来吧,一股草药味,难闻的要死。”
一个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来人正是前不久刚刚卸任的“朝”——谢无夏。
此时的谢无夏一身的伤,脸也肿得不像话,面上的表情并不明显。
“你被景山王发现了,为什么没有死。”金娇盯着男人的脸,目光好像要穿透他的皮肉。
谢无夏低下头,勉强的跪在地上,“夫人,无夏假死逃过一劫,醒来后即刻赶回,不慎被察觉,但人已经被我解决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金娇缓缓起身,宽大的锦袍拖在地上,一步一步向着谢无夏走来,“都解决了?”
“是的,夫人。”谢无夏回应干脆。
金娇的手搭在了谢无夏的肩上,手指上的翡翠戒指很是晃眼。
“我看还差一点,”金娇说着,一把匕首从另一只袖口滑出,寒光一闪,没等谢无夏反应过来,匕首已经从后背穿透了他的心脏。
鲜血迸出,洒在了华美的地毯上,几秒之后,一声闷响,谢无夏应声倒地。
“来人,丢到景山王那头去,再给我换块地毯。”金娇朝着门口吩咐到。
谢无夏的尸体被玄女阁的人碾碎,装进了坛子里,用黄纸封了写了符,半夜送到了景山王府。
不偏不倚,正好丢在了景山王妃的院子里,坛子破裂,肠子肚子撒了一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
第二日徐卿好也知道了此事,心中一惊,她知道谢无夏是出事了,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惨状。
天刚亮,依云楼里还点着灯,大堂里空空荡荡的,徐卿好感觉有点迷茫,但又觉得理所应当。
玄女阁的人大多是金娇从边境收养来的孤儿,没有金娇的收留,自己活不过五岁那个冬天的。
“阿姐,没胃口吗,”小晴见老板一个人坐在大堂角落的桌子上,面前的粥也只比自己给她时少了一点,上前问到。
徐卿好摇了摇头,用扇子拨弄了几下碗里的粥,鲜红的寇丹和素白的粥形成鲜明对比。
放下勺子,手撑着脸,对小晴盈盈一笑,“小姑娘想什么呢,最近赚的钱多,算盘打得手疼。”
小晴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徐卿好起身,揉了揉小晴的脑袋,“好啦,好啦,这个粥凉了,给我重新打一碗新的送来四楼吧,放在门口就好。”
徐卿好刚推门进入房间就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躺在自己的摇椅上。
“徐老板胃口不好?”江向顷起身,带动腰上的佩玉一晃一晃的。
逐渐走近,徐卿好注意到他身上佩玉,上面没有字,刻着九尾狐,“玉不错啊。”
“府里送来的东西放好了,自己瞧瞧。”
徐卿好只是看了一眼暗格的方向,没有去查看,径直走向了梳妆台,打开妆奁,取出昨天江向顷送的簪子。
“你出手还挺阔绰,”徐卿好把玩着簪子,按动上面的玛瑙,如意头松动,这是一个可以打开的小盒子。
这里面装了她此次行动的目标。
“金如意,金如意,但愿我们事事如意吧,”徐卿好把机关恢复原样,对着镜子看了看,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带上了如意簪。
“你不问问谢无夏是为什么死的?”江向顷看向她。
徐卿好镜中的微笑僵了一下,“既然死了,怎么死的还重要吗?”
“你怕死吗?”
白衣蓦然出现在铜镜中,一只手搭在了徐卿好的肩上,这个问题早在她成为玄女的那一刻就已经有答案了。
徐卿好微微侧头,嘴角依旧挂着淡笑,四目相对,气息相交。
“怕?呵呵,怕是什么。”徐卿好缓缓拿开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眼神锐利,“怎么,你怕么?”
“姐,粥放门口了,记得吃啊。”门口传来了晴丫头的声音,以及离去的脚步声。
江向顷看向门口,又回看徐卿好,“你也喜欢捡孩子?”
晴丫头是徐卿好在接手依云楼的第一年去江南看货的时候收养的一个孤儿,江南的冬天不比京城的暖和。
她本来不想管的,可是一夜梦魇,好像回到了五岁时那年的冬天,从金枝玉叶到家破人亡只用了短短一天,没有被官兵乱刀杀死,但又差点被大雪埋没。
于是她第二日就找到了这个孩子,带回了京城。
从骨瘦如材的豆芽菜到珠圆玉润的小丫头,她把她养的很好,无忧无虑衣食无忧,这是她对自己的补偿。
“看她可怜,”徐卿好眉头微松,说的极其自然。
江向顷垂眼注视着徐卿好没有说话,这让徐卿好不太舒服。
“你很空?不用去找别人么?一直呆在我这里。”
徐卿好适时的转移了话题,皱眉看向江向顷,他呆在这里时间貌似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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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人入黄土,新人来相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