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世界的还债日常 第90章 凡鸟偏从末世来

厨房里，哑奴正在给兔子剥皮。

隔壁今日有女客，少爷不方便过去蹭饭，他这个做奴仆的只好赶鸭子上架。

好在，他做饭虽然不行，却有一手烤兔子的绝技。

一会儿去附近村里买些炊饼回来当主食，将就着把午饭对付过去得了，也不知道少爷这会子起床没有。

杨教习左手托着用荷叶包着的卤肉馅包子，右手提了一罐青菜汤饭，走来寻元辰主仆一起吃饭。

哑奴打手语告诉杨教习，自家小爷尚未起床。

杨教习满脸不赞同，“一日之计在于晨，日头都升这般高了还不起床！元辰小哥住哪间屋子，我叫他去！”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不用叫，我已经起来了！”正是元辰。

杨教习见他精神不佳，脚下轻浮，眼底似有青黑之色，不由奇道，“昨晚做贼去了？”

怎么一副通宵鏖战后的肾虚模样，若不是年纪不对，他真怀疑这孩子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元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不是做贼，武举不是要开考了么，我熬夜看兵书来着！”

杨教习点头，“当今圣上初初继位，正要开科取士，延揽天下文武之才为朝廷所用，你小子赶上了好时候！大叔祝你旗开得胜、一骑绝尘、勇夺武举魁首！”

元辰肃容拱手，“承蒙吉言，若是有幸高中，小子请大叔喝好酒！”

杨教习大笑着拍拍他肩膀，“好，大叔等着你的好酒！改日我约几个军中旧同僚，让他们好生同你比划比划弓马拳脚！”

两人就着武举的事交谈一阵，元辰提出要去凤姐庄子里，借她的好马和演武场练习骑射。

杨教习摇头，“怕是不成，我们庄主的婶母和堂妹来了，为着一株什么凤凰花把蒙叔骂的狗血淋头，不像是善茬，若再见了你这么一个外男登堂入室，不定说什么呢！”

元辰沉吟片刻，问道，“庄主姐姐和她婶婶关系很不好么？纵然是长辈，也没有越俎代庖跑到侄女家里发作人的道理，何况，蒙老爹并不是下人，听闻当日王老太爷都是拿他当友人看待。”

杨教习帮着哑奴将包子放进盘子，又将罐里的青菜汤饭倒入大号汤碗中，“听说这位舅太太原先对待侄女还是极好的，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分侄女一份，只是自打凤姑娘和离，态度就有些变化……”

雇主家的事情，他一个武教习不好多作评论，便把话头又给岔开，“怎么不见那位玉京子道长？”

元辰答说真人云游去了，归期不定。

杨教习忍不住感叹道长真真神仙一流的人物，遗憾自己无缘与之相结交。

元辰不语，心中生出异样感受，是啊，这么一个世外高人，竟好似与凤姐姐有旧一般，但看两人相处，又不像是认识的，玉京子此来，仿佛只是为了送她那一张“望舒弓”。

等再见到臭老爹，定要好生问问，玉京子道长究竟是个什么来历？那缘来客栈又在哪里，主人是谁，为什么无故送出一张弓给凤姐姐？

嘿，中原的人果然个个都高深莫测，就连一个和离的贵女，背后都关联着不知多少秘密。

说到神仙，就不得不提起凤姐姐的表弟贾宝玉，满京城都知道这位小公子衔玉而生，言谈不同俗流，不少人私下流传，国公府的宝二爷来历神异，怕不是天上仙童下凡。

“杨叔，你见过荣国公府二房那位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吗？听说生得如神仙一般的品貌，他他那块玉果然是生来就有的？”

哑奴听到“荣国公府”四个字，眼神立时变得凶狠，耳朵也竖了起来，但他很快低下头去，没教元、杨二人发现他的异样。

杨教习听到元辰的形容，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起来，想了一想后方说，“不曾近身接触，只远远见过一两回，虽也生得人物出色，但若放到真正的神仙人物，比如玉京子道长身边，高下立现。至于那块玉……

宝二爷同庄主是嫡亲表姐弟，感情极好，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在庄子里偶遇这位小爷，等你亲眼见着那块玉，当自有一番判断。”

元辰见他似乎有所隐瞒，也不追问，只笑说，“百闻不如一见。嘿，我现在就盼着凤姐姐的婶婶快些离开，不要耽误了我去吃中午饭，也盼着早点见到那位宝二爷，看他那块玉到底是真是假！”

隔壁，钟氏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正在等着听凤姐解答，一旦东窗事发，是否有办法应付贾家的责难。

凤姐淡然一笑，“婶婶不用担心，贾家也是有聪明人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明白。且他们自家更出格的事也不是没有，我在他家管家几年，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说着幽幽看了钟氏一眼，“若是因为一点子捕风捉影、没甚要紧的微末小事，便要与我计较，只怕他们且计较不过来！何况，俗话说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就算我真做了什么错事，御史台风闻言事的大人们可不管实情如何，保不齐参他们一个家风不正治家不严的罪名，就连二叔也有了不是！”

钟氏被她盯得心中一阵发紧，总觉她话语中隐含威胁，又似意有所指，便端起茶杯低头品茶。

凤姐移开视线，“当然，咱们也别自己吓自己，那位粤海将军想必也是个聪明人，只要不是昏了头失了智，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书信若到了贾家，家丑被个外人拆穿，贾家的男人们难道有面子？再一打听，哦，你这老小子原来竟敢觊觎我家前儿媳，求亲不成所以才来拆台，却把我们贾家上下当成什么了！

看不整死你丫的！

钟氏听凤姐笑出声，皱眉，“你笑什么？”

凤姐摇头轻叹，“我笑邬大人没有自知之明。也笑二叔没有知我之明，实话告诉您，我当着贾家老太君的面已是发过誓，此生绝不二嫁，只专心抚养姐儿长大。若非如此，贵妃怎会传出口谕允许我与贾琏和离，我虽是亲表姐，娘娘却是贾家的姑娘！”

不然，王子腾再强势，能强过正得宠的天子后妃？

万一凤姐再嫁他人，岂不是相当于往贵妃脸上扇巴掌。

钟氏显然也是想通了其中关节，不由满脸复杂，“早知如此，当初不如、不如……送你入宫！”

凤姐摆摆手，“这话，婶婶以后再别说了，我有自知之明。”

想到自己和丈夫对于凤姐婚事的那些打算，钟氏一时有些茫然，就连最爱的六安瓜片喝进嘴里都没了滋味。

放下杯子的同时，她也放弃了在这里吃完午饭再回的打算，一心只想赶紧回去写信与丈夫重新商议凤姐的婚事。

“来家的，叫人去找二姑娘回来；周家的，收拾收拾，咱们该回去了。”

凤姐起身挽留，“吃了饭再回罢。”

钟氏笑容勉强，“礼部侍郎的长子年后就要赴外任，侍郎夫人约了我谈改婚期的事，我得赶紧回去赴她的约。”

起身正要出门，忽然又想起点什么，“对了，你妹妹上次来相中了一株凤凰振羽，本打算问你讨了来，好等重阳节宴时送给南安王爷家的小郡主，不料今天一看那花竟然半边都枯死了，一时气急忍不住骂了花匠几句，你别多心！”

凤姐一笑，“各花入各眼，既然要送人，不如索性多选几种，只要你们马车装得下，婶婶和二妹妹就是把花全搬走也没什么。”

钟氏伸出食指点点她额头，“你既舍得，我可真搬了啊，到底城外风水好些，家里花园子长出来的，都不如你这里的精神健壮。”

品种其实一样，只是土壤里的营养和水分不同，所以会有细微差异。

凤姐领着丰儿、小红并其他几个家人媳妇，站在庄子门口送客，等到王家的车马都看不见了方才回转。

一路走到西南角花园，花圃里的名品菊花被搬走至少三分之一，蒙老爹指挥着两个黑皮小厮正在补种。

凤姐走过去微微屈膝，“老爹，您老今儿受委屈了。”

蒙老爹脸上略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不及庄主受的多！”

凤姐随手又掐了一朵凤凰振羽拿在手里把玩，“能让我受委屈的人，还没生出来！”

墙头上突然冒出一个元辰的大脑袋，“凤姐姐，你那恶婶婶回去了？”

凤姐招手让他下来，元辰嘿嘿一笑，腿下用力，一个鹞子翻身跃进这边墙内，快步走到凤姐身边。

正要说话，冷不防被凤姐一把揪住耳朵，“臭小子，谁教你随便翻别人家墙头……”

元辰龇牙咧嘴，“姐姐这里又不是别人家！”

凤姐噗嗤一笑把手放了，转头吩咐庆儿媳妇，“明儿找人去附近村子里多换些缺口破牙的瓷碗瓷盘回来，磨成锋利的碎瓷片装到院墙墙头上。”

庆儿媳妇笑着应了，元辰怪叫道，“姐姐你好毒啊！”

凤姐白他一眼，“毒药水泡过的铁蒺藜刺网你见过吗？要不是朝廷管制铁器，我就用那个装墙头上了。”

元辰眼珠子转了转，指着空了一小半的菊花花圃，“这是遭强盗了？地上秃了这么一大块。”

蒙老爹笑笑，“搬几盆花算什么？有朝一日整个庄子都是别人家的。元小哥，这园子里的花儿你有看中的吗，若有，只管搬走。”

元辰目光落在一朵重瓣叠紫、色深如墨的菊花上，“这么大方？”

蒙老爹微微点头，笑容颇有深意，“我看小哥很是投缘，想必庄主也是如此。这株盘龙卧雪送你了。”

元辰一笑谢过，跟着凤姐往吃饭的地方去，等走出花园子，凤姐身边也只剩下小红和丰儿，这才问，“蒙老爹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庄子都是别人家的，这不是你的嫁妆吗？”

凤姐笑道，“紫禁城都能换主人，区区一座陪嫁庄子怎么就不能换主了？”

丰儿轻声提醒，“庄主，话不要乱说，这里可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小红也跟着直点头。

元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嘿，你们中原人说话就爱这么藏着掖着的！姐姐我猜着了，是不是有人看中了你这庄子，想要夺了去？”

凤姐把那朵凤凰振羽簪在少年头上，端详过后赞了一声，“美哉，少年！”

元辰嫌弃道，“谁要簪花，娘们兮兮的！”

然而说归说，他到底没舍得把花摘下。

专门用来吃饭的厅房里，小南嘉好奇地盯着元辰看，她这个年纪对男女性别没有概念，却已经知道美丑了，小小年纪也是个颜控。

不认生，但是认脸，凡是脸好看一抱就走，凡是脸不够好看，她理都不带理，当然她的奶妈除外，小人家再颜控也是认感情的。

“这是我女儿贾南嘉”凤姐把小孩儿从奶妈怀里接过来，把她放在地上教她行礼，“囡囡，这是元辰哥哥，咱们该说什么呀？”

小南嘉自己把身体站稳了，两只小手放在腰的位置，屈膝有点难度，好在居然完成了动作，“珂珂（哥哥）好！”

行完礼马上抬头看向娘亲，凤姐笑着点头蹲身张开手臂，“哎呦，做得真好！”

小南嘉扑进她怀里，咯咯笑了起来，圆溜溜的大眼睛成了月牙，粉嘟嘟的脸颊上显出两个酒窝窝。

元辰却呆了好一会儿，不敢置信地对凤姐说，“我拿你当姐姐，你却想给我当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