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世界的还债日常 第73章 凡鸟偏从末世来

计划赶不上变化。

傅秋芳受邀到大观园参加芙蕖社的那日，凤姐却没能如约前往。

一大清早，守院门的婆子就来告诉说贾芸芸二爷在外面求见，也不知为了什么事，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

凤姐只当是上次交给他办的差事出了纰漏，忙命请进来说话，不想贾芸进来却说出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答案。

凤姐听完事情始末，木着脸不知道作什么表情才好，来报信的贾芸也觉得琏二叔这事儿干的太不地道，垂着双手低头站在地上，替自己族中叔叔并几位兄弟羞愧不已。

好在小红及时进来打破尴尬气氛，“奶奶，大姐儿醒了，正吵着要找您。”

凤姐摆摆手，“今日只怕顾不上她了，叫你平儿姐姐帮着奶妈照管吧，赶紧让厨房送了早饭过来，我同芸儿吃了有要紧事出城。”

小红提醒今日原本预定要陪同老太太去逛园子，凤姐指着厨房做好的虾饺、红豆双皮奶告诉小红给老太太送去，“你去向老太太告个罪，就说城外正在建的庄子出了点事情，必须得我这个主人家出面处理，等事情解决再去向她老人家当面赔不是。”

吃完饭嗽了口，凤姐回屋换了装束掀了帘子出来，几个大小丫头眼睛都看直了。

只见她头戴嵌宝金冠，身穿浅紫缠枝莲花六团罩甲，里面是一件同色缎面镶边绣如意云纹月白箭袖，腰间束一条秋香蓝丝绦，足下蹬一双石青朝靴，手里握着一把折扇。

平儿见了不觉出神，皆因凤姐打小便常被王老太爷带着出门，习惯作小子装扮行走于外，这套装束正是其中之一，后来嫁到规矩大的贾家，已许久不干这样出格的勾当了。不意今日重拾旧业，依旧风华不减。

凤姐见众人都只顾看着自己发愣不说话，不满地皱了皱眉，因满屋子中只有丰儿会骑马，便令丰儿与自己同去。

丰儿赶紧回房换了骑马的装束，彩明一溜小跑地去马房找人牵了三匹马到荣国府大门口等候。

打扫庭院的婆子只见前后一行三名男子大步走出正屋，速度快得还没等他们看清面容就已经风一般地过去了，忙向小红打听，“芸二爷前面那两个年轻小哥是谁？从前好似从没见过。”

其实她们真正想问的是，那两个是何时进到屋里去的，毕竟，她们一大早就在院子里了，除了芸二爷和彩明，再没见其他男子出入。

小红掩口直笑，“各位大娘，那两个正是奶奶和丰儿姐姐，别说你们错认，奶奶换了男装出现时，连平儿姐姐和旺儿嫂子都吓了一跳！”

国公府的大门口，三个马房的小厮放好了马凳，等三位小爷都上了马后，又将马鞭奉上。

望着奶奶和丰儿姐姐扬鞭打马而去的潇洒背影，彩明脸上流露出深深的羡慕和向往。

奶奶说过，等搬离贾府住去城外自家庄子后，就让行伍中退下来的军卒杨大叔教自己骑马。

彩明从荷包里摸出一块周婆婆自己熬制的麦芽糖，甜得从心里流出蜜来。

在城内还看不出区别，一旦出了城门，凤姐和丰儿的坐骑便风驰电掣起来，只一个眨眼就跑出几十米远去，可怜贾芸在后面追赶不迭，满心都是挫败！

今日之前，他从不知道这位前任二婶婶除了才干压过大半男子，竟连骑术也远胜族中各叔伯兄弟。

同样是武将家庭出身，怎么贾家就没出个能和王家这位凤姑姑相比肩的女公子？

距离贾家家庙铁槛寺还有二、三里远时，凤姐放缓了速度，丰儿也跟着慢了下来。

“好生痛快！”

丰儿在贾府长大，然而却不是贾家的家生子，她亲生父母是镖师，不幸在一次押镖途中死于匪徒之手，尚在襁褓中的她被叔祖父一家收养，从小跟在贾府当骑射教练的大伯身后，很是学了些马上功夫。

许久没有跑马，她发现比起循规蹈矩地宅在后院，自己还是更珍惜可以这样无拘无束肆意驰骋的时光。

凤姐摸着微微有些汗湿的马鬃，从荷包里摸出一块松子糖奖励给马儿吃了，惋惜道，“这马原本也是军中良品，日行二百里不在话下，可惜流落在如今的贾府，也只能作寻常驽马使唤了。”

丰儿也同样喂了块松子糖给自己的坐骑，“听我伯父说这批马都是从平安州送回来的，脚力耐力都极好，依我看，不拘是被当做坐骑，还是用来拉车运货，只要还可以奔跑，于马儿自身而言都算不得大委屈。”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心胸，凤姐讶然一笑，“好丫头，幸亏我不曾看漏了你这样人才，放心，以后跟着我未必有大富贵，却一定予你最大的自由！让你想跑马时便跑马，想做针线时便作针线。”

丰儿狡黠一笑，“若我不肯嫁人呢，主子还肯不肯成全？”

凤姐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嫁不嫁，嫁谁不嫁谁都由得你自己！”

“主子可记着今日的话！”

两人一边说笑得正热闹时，贾芸终于从后面追了上来。

铁槛寺大殿内，尤氏父亲的灵位前，尤老娘正抱着尤二姐，捂着帕子哀哀哭泣，尤三姐寒着一张芙蓉脸，抱着膀子站在她们对面。

一群和尚道士正混在一处作法事，唱经的唱经、念佛的念佛，不时有人偷偷睁眼打量殿内一老二少三位女菩萨。

偏殿内，贾蓉正在责问满脸都是挠痕的贾琏，“二叔，事情已是发生，你便是再懊悔惭愧也无用，我二姨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白白叫你糟蹋了，你若不肯娶她，岂非是逼她去死？”

贾琏头疼欲裂，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和贾蓉的絮絮叨叨吵得他脑袋都要炸开了，他好色不假，却不是薛蟠那样的大傻子，如何不清楚自己是中了美人计，掉进了别人早就下好的套子里。

只是他心里着实爱慕尤二姐容貌，又有族兄贾珍的情面在里面，允她做个二房也未尝不可，不想尤家却是贪心不足，定要他娶二姐进门做正妻方肯罢休。

以往闹出这样事都是凤姐料理，如今两人已签下和离书，却不知她肯不肯看在往日情份上再帮自己这最后一回？

只好盼着芸儿机灵些，能帮着多多说好话将凤姐给请过来，不然，一旦闹到老太太、太太老爷们那里，就不好收场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劝父亲采纳大太太的提议，向薛家提亲：毕竟薛家大妹妹颜色不输尤二姐，且又是家中独女，嫁妆必定丰厚。

再看昨日与自己一同前来的薛蟠，这货正呆呆站在门口死盯着尤三姐流口水，他倒是好运，只怕三姐也没看上这大傻子，反倒叫他逃过一劫。

贾蓉还在数说他二姨的诸般好处，直道比先前二婶子强出多少云云。

贾琏实在忍不住，借着还不曾完全散去的酒气呵斥道，“凤儿再不好，却从不曾薄待了你一分一毫，你可真真是我的好侄儿！”

自以为奸计得逞的贾蓉嘿嘿一笑，兀自拍着胸口表衷心，“咱们爷俩儿谁跟谁，二叔疼亲儿子一样疼我，我岂能不向着您反而向着外姓之人说话？何况她都提出和离了，分明就是瞧不起贾家和二叔，单女德这一条，她王熙凤给我二姨提鞋都不配！”

他正说得眉飞色舞，忽然见贾琏的小厮兴儿连滚带爬地摔了进来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二奶奶的娘家兄弟打进来了！”

贾琏正奇怪来的是谁，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说道，“贾家的祖宗里，何时多出姓尤的长辈？”

正是王熙凤的声音，贾琏又羞又愧，心想贾芸果然是个顶用的，真就请了凤姐前来，待要出去，又觉得实在没脸。

踌躇间，听见主管家庙的贾芹陪着笑解释说那是珍大奶奶先父的灵位，尤老太太感念夫妻恩情特意求了族长贾珍，让请家庙里的和尚道士给做场法会，好请地藏王菩萨及阎王老爷保佑，准他老人家投个好胎。

凤姐一听好险没笑出声：尤父若知道继妻继女在他牌位前干出什么龌龊事体，只怕要从棺材里气得跳出来！

“原来如此，既是亲戚家的长辈，我也帮忙祷告一番罢。”

命小沙弥打了水来，凤姐净手上香，这才转身，也不问贾琏身在何处，肃容向尤老娘道，“想必这位就是尤老夫人？贤母女这番深情厚谊，老大人泉下有知，必是感念不已！”

饶是尤老娘皮厚，也不由青白了脸色，再也哭不下去，尤二姐心中有鬼，更是臊得满脸通红，把脸埋在她老娘怀里不肯抬头。

独独尤三姐大大方方站了出来，仔仔细细看了男装打扮的凤姐好一会，行礼道，“凤姐姐好！感情贾家是没人了么，怎么惊动了你这位前任琏儿奶奶过来？容小妹放肆说一句，今儿这事情，以姐姐的身份出头处置，只怕不合适！”

尤老娘这才知道凤姐身份，她早从宁国府下人口中听说过这位姑奶奶的许多厉害之处，心中不免存了几分怯意，未知深浅之前，不敢随便言语以防露出破绽，便任由小女儿打先锋探问虚实。

凤姐却不同这小姑娘计较，笑道，“不是我拿大，实是大老爷为琏二爷相中了一位官家千金，老太太和太太正请了官媒来家商议上门提亲的事情，都不得空，只好请我过来处理，左右，我们大姐儿父亲哪一年不出几桩这样风流韵事，要是每件都当个事报上去，老爷太太们也不用干别的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