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世界的还债日常 第133章 云海玉弓缘

解了贾蔷所中蛇毒，施夷玥顺理成章留在凤姐的庄子，元辰回城的时候特意回府同管家说了姐弟二人这几日留宿城外的事情。

傍晚时分，风雪又至。

原本准备离开的贾蔷没能走成，也被留宿了。他这个苦主不打算追究，杨镖师自然也被放了出来，凤姐将他与龄官安置到一处独立小院便不再管了。

杨镖师自知对不住元辰，冒雪前往元辰处请罪，元辰也没多责怪，问他今后如何打算。

几个月的相处，杨镖师知道元辰和贾蔷这样的公子哥不同，不贪财好色，且颇有侠义之气，便求他将侄女带离京城，又告诉他自己数年积蓄都交给了镖局师兄保管，请他途径姑苏时取回，一半送与元辰作谢礼，一半给予侄女。

元辰一听便知他犹未放下仇恨，言语中句句都有托孤之意，只怕他就算放过贾蔷，只怕却未放弃寻那县衙师爷复仇。

习惯性称呼了一声哑叔，元辰顿了顿，改唤其为杨叔，“恕我直言，上回刺杀失败，你就该知道逞匹夫之勇其实无益，那师爷生平所犯之恶只怕不止你家这一桩，何不私下收集证据，以国法将他治罪。”

杨镖师满脸悲愤与怆然，“官官相护，律法对达官贵人们形同虚设，我这样的升斗小民有冤无处诉，除了以命相搏还能有什么法子。何况……”

何况侄女因为天生颜色好被贵公子看中，从良家女沦为贱籍，他怎么忍心让她与人对簿公堂，成为他人口中香艳谈资。

元辰大抵晓得了他的顾虑，便将贾蔷已经为他侄女脱籍的事情说出，“好不容易叔侄团聚，该为活着的人考虑多些，你若信得过我，那师爷的事交给我处置吧。”

杨镖师深知这件事在自己千难万难，但对元辰这样的官宦人家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踌躇一会后便应承了，同时请求元辰许他自卖自身成为元家奴仆。

晚饭后元辰告知施夷玥他已收下杨镖师为护院一事，并请她出主意如何从贾府将杨丹莹接出。

施夷玥不信他自己没有主意，元辰一笑说“果然瞒不过姐姐，我想贾家蔷小爷既然已经为她准备了新的户籍文书，不如就让她死遁了吧，我听外公说有一种假死药丸，不知姐姐这里有没有？”

施夷玥从脑海里搜寻一番，虽没有现成的药丸，却有一套行针方法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且更加不易让人察觉，于是便告知元辰。

姐弟二人雪中漫步，两个都有功夫在身并不畏惧严寒，时不时还撮个雪球相互攻击。

黛玉和凤姐各自抱着手炉，隔窗望着外面打闹的二人，脸上均是流露出羡慕的神色，“茜香国想必是个好地方，不然也不能养出玥姐姐这样自在肆意的女子。”

凤姐暗暗心动，隐隐生出移居他处的想法。

黛玉不经意地同凤姐玩笑道，“前段时日姐姐还是生龙活虎一般，拉得了弓射得了箭，病了一场就娇弱了这许多，我看你也别逞强了，不如也让竹姨给你开张药浴方子泡泡看有无效用。”

凤姐心中叹息，那孤魂野鬼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文也来得武也来得，就连掌家理事商贾经济也是一样都不比人弱，她倒是潇潇洒洒地走了，却害苦了自己，不得不处处遮掩破绽。

“我请大夫替我看过了，说是底子亏得厉害，偏我前段时日太过放纵，忘了自己不过外强中干，成日跑马射箭损耗了元气，病的那一场便是身体给出的警告，以后我可再不敢那样放肆了，少不得把自己个儿当做病西施保养起来。”

从前在贾府，黛玉没少听两个舅母处的下人们编排自己是个病西施，如今听一向风风火火的凤姐以此自比，好笑之余又生出几分心酸心疼。

“正是这话，我和小南嘉可都指望着姐姐，姐姐好我们才好，就是为着我们，姐姐也该放开心胸，善自珍重。”

感受着肩膀上黛玉的重量，凤姐心中一暖，知道自己这段时日的纠结愤懑必然都被她看在眼里忧在心里。

不觉轻轻一叹，伸出手握住黛玉，“这人呐，果然是病不得的，身体一病心气也跟着病，放心，我不会再为难自己，到什么地步，姐姐我都不是轻易能被打倒的人。”

不是姐妹胜似姐妹的二人静静相互依偎着，感受着此刻的安宁。

手中攥了一团冰雪的施夷玥回到二人所在的小花厅，脸颊红扑扑双眼亮晶晶兴奋得很，凤姐瞧见她手中雪团笑道，“见着下雪就这么高兴啊？看你跟个小孩子似的，那雪团子握在手里也不知道冷！”

黛玉抿嘴一乐，“凤姐姐说对了，玥姐姐可不就是没见过雪，书上说茜香国气候湿润四季如春，最冷的时候也不过和我们这里的深秋相仿佛，雪天在她们那里可是传说中的景致。”

凤姐叫了小丫鬟给施夷玥打温水洗手，“怪道人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果然你们爱读书的人知道的就是多。”

黛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想要说什么又咽下去了，只问施夷玥，“玥姐姐，凤姐姐说你有几本书送给我，今儿可带来了？”

施夷玥丢了雪团子，也不要丫鬟伺候，自己把手在温水里洗了擦干，抹上丰儿给的香膏。

把手在黛玉小脸蛋上一抹，笑道，“带了，我特意挑的西洋游记和几本诗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凤姐在一旁醋道，“怎么只记着妹妹，却把我这个姐姐忘了！”

施夷玥笑着也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没忘没忘，我这个人最会雨露均沾了，我给姐姐带了犀牛角做的梳子和一套通经活络的手法，一会儿就教给你身边得力的人。”

除了她说的这些，其实还有许多中原少见的吃穿之物，元辰一边忙着送东西一边不忘告诉凤姐，施夷玥偷偷昧下许多她自己爱吃的果干。

凤姐听得直乐，施夷玥老大一个人了，看着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其实贪嘴得很，一说到好吃的就两眼放光，别提多接地气了。

子夜之后，天地俱静雪落无声。

一个雪白的人影飘上山庄墙头，墙外早已等候多时的白衣少年牵着两匹马抬头一笑，正是元辰。

“姐姐，好轻功呀！”

施夷玥轻如一片飞雪般落在马背上，昂首一笑，“要不怎么我是姐姐呢！”

一面说一面往马嘴里塞了两颗松子糖，元辰也和她一样掏出糖来喂给自己的马，嘴里嘟囔着，“好马儿乖马儿，今夜可要辛苦你们了！”

翻身上了马，元辰望着便宜姐姐挑了挑眉，“咱们比比，看谁先到地方！”

施夷玥狡黠一笑，双腿一夹马腹率先跑开。

元辰一呆，嘿了一声赶紧拍马跟上。

墙里墙外两个世界，本该佛门清净地的庵堂里春意正浓。

老尼姑静虚睡得安安稳稳，完全没有被隔壁院子里的动静打扰到。

智元摸着肿胀的脸颊无声抽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原以为到了庵堂就算日子清苦些好歹也能活下去，却没想到自打入了水月庵，便是一脚踏进了地狱。

谁能想到上香拜佛的一处所在竟是堪比妓院娼寮，谁能想到慈眉善目的主持静虚比老鸨子更恶毒贪财。

青楼好歹是明着卖，这水月庵却是把人骗进来再卖，还美其名曰进修欢喜禅。

佛祖菩萨若有灵，怎么不劈死这些作死的畜牲！

智真拿了管消肿的药膏给她，劝解她认命，“咱们的度牒都在主持那里，就算你跑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如留在这里，熬上几年年纪上来了也就不用再干接客的营生了，总比外面……好些。”

水月庵里，越是年轻好看的尼姑越命苦，反而是智真这样粗粗笨笨的反而能有一碗干净安生的饭吃。

智元挡开膏药，恨不得往伤口上再挠上一爪子，她若不是生得白净清秀，也不至被主持看中推出去接待“贵客”。

智真直接上手替她涂抹，“你想开些吧，服侍芹大爷总比服侍地痞无赖强，你若哄得他开心，将你赎出去做个妾也比陷在这里头好。”

智元不认同她的话，心里却领她的情，冷笑道，“他算哪门子的爷，也就敢对着咱们这样的苦命人逞威风罢了，东府大爷面前你看他跟条狗似的，你不用劝我，横竖不过一个死，总归还是个清白人！”

只是，自己不能白死，好歹得拉着静虚这个老鸨子和贾芹这个龟公一起死！

智真不知她心里打算，动作不算细致地替这个可怜孩子上完了药，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粗面窝窝头给她。

主持恼怒智元不肯听话好生服侍客人，命人打了她一顿又把她关进柴房不给吃喝，作为同乡的智真只能趁着夜深主持熟睡后前来探望，并将自己晚饭省下来给她。

再多的，她便无能为力了，“明日你同主持服个软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没什么比命更重要，你没死在逃荒路上，难道反要死在天子脚下不成？”

智元听她这样说，心中更觉得悲凉了，人人都说京城是个好地方，可真正到了这里才知道，天子脚下与别处其实并无不同，一样的藏污纳垢，一样地要受欺压……

想要清白地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捂住怀里藏着的毒蘑菇粉末，智元闭上了眼睛，任由仇恨的火焰在心里默默燃烧。

柴房门外，施夷玥散开长发，取出个鬼面具扣在脸上，元辰有样学样，也给自己戴上一个。

“姐姐，只是吓唬一顿也太便宜他们了，你打算怎么惩治这些畜牲？”

施夷玥从袖袋里摸出晚饭后现做的迷香和一瓶药丸递给元辰，“我去老贼尼房里，其余的交给你，一人一颗喂下去，让他们从此再做不成男人！”

她说得云淡风轻，元辰听得一个激灵，惺惺相惜之余，对眼前这个便宜姐姐又生出几分敬畏之情。

是个狠人！

两人分头行事，装神弄鬼一番之后，施夷玥不忘在静虚老尼姑的房里藏了一张雷火符。

跑到距离庵堂二里开外后，施夷玥突然回身打了个响指。

水月庵内，惊魂未定的静虚正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就听头顶响起一声惊雷，她的屋子突然就着火了！

作恶多端的老尼姑发出一声惊惧的惨叫，昏死过去。

骑在马上的施夷玥心口一疼，突然呕出一口鲜血，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一点灵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术法反噬来得如此之快，看来静虚那老贼尼就算不死也残了半条命，证实了心中猜想的施夷玥淡定地擦去嘴角血渍，既是快意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这方小世界哪怕天道不全也自有规则，修行之人是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的。

落后几个身位的元辰丝毫不曾察觉到异常，很是兴奋地在后面哼着小曲。

他就说嘛，好端端地，便宜姐姐干什么突然留宿城外，原来是为了方便她替天行道！

大雪很好地掩盖了痕迹，何况马蹄上还包了布，嗯嗯，惟有满天飞雪见证了我元小爷惩奸锄恶的英姿。

那个贾芹也太不经吓了，自己不过冲他做个鬼脸，他竟然就尿裤子了，真不敢相信这样的怂货竟然也是宁荣二公的后人！

清虚观内，梅花林中观景亭，羽衣鹤氅的玉京子单手抚过胸口发烫的玉牌，掐算之后神色惊怒，一个用力，险些将手中玉箫折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