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村子里的‘超自然生物’?还是又一个角色偏差度超过50%的玩家?
白桑对自己下意识挪开视线的行为产生了几分懊恼。
在没有相关记忆的情况下,任何线索都至关重要。
但能意识到这一点,并不意味着白桑对于恐怖场景的接受能力也能跟着直线上升,生理本能做出反应的速度远比白桑思考的速度来得快。
白桑朝那个房子看了好几眼,始终没等到那张脸再次出现,方才的惊鸿一瞥好似只是错觉。
见人来齐了,白继业结束了跟墨守仁的对话,对村民们道:“按顺序来,大家给二娃子上炷香,让他安安心心的去。”
说完,白继业捏着刚点燃的香,在八仙桌前拜了三拜,将手里的香插进了桌上的香炉中。
香一插进香炉,原本没什么味道的檀香突然浓重了起来,掩盖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墨守仁紧随其后,奇妙的秩序感笼罩着这片空地,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哭天喊地,只有逐渐强烈的香气徐徐弥漫。
对村民来说,上香的顺序是已知的,但对白桑来说,这无疑又是一个不能答错的考题。
一个个年长的村民接连上完香,白桑思考的速度也愈发急促。
上香的顺序……惯例……年长的村民……
白桑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上香的顺序按照年纪分成了三类,老人、成人、还有孩子。
在同一个大类中,年纪的高低并非决定性的因素——虽然第一批上香的都是老人,但最先上香的是白继业和墨守仁,这两人并非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
在白桑的密切关注中,空地上的成年人也按照某个特定顺序上完了香,只剩下孩子们还没上香了。
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白桑没犹豫,所有成人上完香后,他率先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没人惊讶,也没人阻止他,白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他赌对了。
最先上香的白继业和墨守仁是村子里的主事人,地位最高,所以排在最前面。孩子们的上香顺序跟家里大人一样,那白桑理应是所有孩子中第一个上香的。
白桑走到白继业跟前,白继业将点燃的香递给他。
白桑捏着香,走到众人鞠躬的位置,对着香炉弯下腰,就在这个瞬间,手里的香突然变得极为压手,拽着他压低身体,硬生生压弯了白桑的膝盖。
白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始终保持静谧的现场发出了几声杂乱的声调,人群还没来得及慌乱,瞥见香炉上袅袅升起的青烟,又骤然安静了下来。
白桑无暇关注这些细节,锥心的疼痛从膝盖迸发,像无数根针扎进神经,反复研磨。
从未经历过的惨痛一瞬间淹没了理智,白桑没叫出声完全是因为那股无形力量正操纵着他完成后续的仪式。
白桑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每磕一个头,他手里那柱香就会以违反常识的速度烧掉一截,三个头磕完,他手里的香彻底烧光,只剩最底下那截无法燃烧的柄还留在白桑手里。
香烧完,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消失,锥心的疼痛跟着褪去。白桑蹒跚的从地上爬起,茫然的看向白继业,被白继业阴沉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上香仪式仍在继续,孩子们挨个从白继业手中接过香,在香炉前鞠躬、将香插进香炉、然后换下一个,所有人安安稳稳的上完了香,没出现跟白桑一样的意外状况。
香炉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香,汇聚成一缕厚重的烟。
始终寂静的空地终于活泛了起来。
有人松了口气:“好了好了,二娃子可以安心下葬了。”
有人跟王大婶道:“王大婶,二娃子下葬的时候招呼一声,我来搭把手。”
有人小声问道:“既然山神爷爷允许二娃子往生,那二娃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一出,就有好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飘向了白桑的位置,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他身旁的白继业。
有人压低声音道:“山神爷爷的事也是你能问的?咱们这地方有山神爷爷在,其他‘东西’进不来。二娃子……二娃子命不好,早点往生,下辈子投个好胎,省的在世上苦捱。”
墨守仁磕了下烟杆,挥散众人:“行了,别嚼舌根了,忙你们的去。明儿家里上香的时候都上点心。”
墨守仁一发话,议论纷纷的人群就散开了
至于王二娃的葬礼,谁也没提起,不知道是村子里没有办白事的习俗,还是方才上香的阵仗就已经算是王二娃的葬礼了。
香炉上的香还在燃烧,墨守仁跟白继业站在跟前,像是被焊死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谁也没吭声。
半晌,墨守仁嘬了口烟杆,刚打算说点什么,一旁过来个畏畏缩缩的汉子,透着丝丝缕缕的惊恐:“村长,我家娃儿……”
墨守仁扭头看他:“你家娃儿怎么了?”
对方打了个寒颤:“他不是人!村长,是不是外面的东西进村了?不然我家娃儿怎么会被上身……”
话还没说完,白继业猛得抬腿一脚踹在他的膝盖骨上,将他踹得跪倒在地,现场骤然安静了下来。
白桑被白继业突然踹人的动作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墨守仁也气急败坏的道:“娃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中年汉子被踹倒在地都没变神色,墨守仁的话一出,他眼泪和鼻涕一块下来了,浑身直哆嗦:“俺错了,俺不说了,俺给山神爷爷上香。”
墨守仁恨铁不成钢的道:“咱们村子这些年平安无事,靠的是大家伙都守规矩。你要觉得日子太平安,去村子外头,想说啥说啥,没人拦你。”
白继业拦了他一把:“行了,别说了。孩子出事了,爹娘怎么忍得住呢……可怜天下父母心。”
墨守仁眉心一跳,目光掠过瘫倒在地的中年汉子,挪到一声不吭的白桑身上,强挤出了个笑脸:“小树苗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没跑去找其他人玩?”
如果可以,白桑真希望墨守仁不记得他还在场,不然也不至于又捞到一个送命题。
所幸白桑对自己扮演的‘角色’性格已经有了猜测,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只能盲蒙答案。
白桑在这一瞬间闪过的念头,更多的是——村子里还有没被发现的“玩家”吗?
白桑能锁定自己上香的顺序,大半功劳得归功于白继业,其他玩家没他这个优势,恐怕很难精准锁定自己上香的顺序。
当然,也不排除有智商过人的玩家低调的隐藏了自己。但白桑更倾向于绝大部分玩家都已经暴露了。
角色偏差度抵达50%会遭受惩罚,不代表“NPC”对“玩家”的怀疑也要满50%才会采取措施。
在真实的世界里,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破绽就足以让他们确定身边人出了问题。
在正常的和平社会中,其他人只会觉得对方有些反常,最多觉得他的精神出了问题,很难联想到更可怕的真相。
但这个村落本就笼罩在超自然力量中,所以一旦察觉异常,村民们立马就能通过错误的验证方式抵达正确的终点。
必须得想办法接触一下被关起来的那四个人。
这么想着,白桑试探着道:“我只跟黑水玩。”
正在嘬烟杆的墨守仁被呛了个正着,不停咳嗽道:“承庭……去外面读书了,等放寒假就回来了。”
所以,这轮‘游戏’里,他最好的兄弟,也叫墨承庭,对方的爷爷也同样是墨守仁。
在白桑的记忆里,墨承庭的爷爷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退休教授,桃李满天下,从没当过什么村长。
白桑比对着游戏跟现实的区别,白继业给白桑拍了拍裤腿上的土:“还疼吗?”
白桑看向他,老人的脸上写满了担忧,跟记忆里爷爷的脸重合。
他别开视线,哼哼唧唧道:“疼,可疼了。我想跟黑水玩,我也要去外面上学!”
白继业一脸慈爱的道:“爷爷想办法,让你去外头上学。”
墨守仁噌的一下拔高了音量:“你疯……”
话还没说完,想起白桑还在场,他哄着白桑道:“小树苗你去别的地方玩,我跟你爷爷聊聊去外头上学的事。”
白桑的视线在墨守仁跟白继业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拽了拽白继业的手:“我要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好好,拉钩,爷爷跟你保证,一定送你去外头读书!”说完,白继业踹了脚中年汉子:“楞着干啥?带娃儿去其他地方玩去。”
中年汉子从地上起来,牵着白桑的手往外走。
白桑磨磨蹭蹭的放慢脚步,竖着耳朵听风中传来的对话。
“你疯了,山神爷爷会发怒的,到时候整个村子都……”
“就许你把人送出去,不许我也这么做?”
“那能一样吗?黑水本来就是外头的人,但小树苗……”
哪怕白桑越走越慢,还是没能听清后面的对话。
嘿嘿!大家元宵节快乐![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小山村(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