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零八天,不对,应该是第九天了。
或者.....还是第八天?
曹闻望着白色的床单,鼻翼间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他脑子里在计算着自己像一根木头一样,躺在疗养院的病床上过去了多少个日月。
浑浑噩噩之中一天又一天,唯一还清醒着的脑子好像也不太灵光了,竟然连时间都开始计算不清。
曹闻觉得有些可笑,谁还能想象他曾是星际联盟军中耀眼的一颗星,为联盟取得过一场又一场战事的胜利呢。
然而在星际获得和平的最后一场战役中,一切都变了。
他浴血奋战,重伤昏迷,抢救回来时手脚已经丧失了自由功能,在星际终于恢复和平时,他大部分的时间却都只能在床上和轮椅中度过。
“阿闻,你醒了!”
曹闻正在出神之际,房间里忽然进来了个中年男人,一身军装晃的他眼睛有些痛。
男人把一捧百合放在床头前,在床边坐下,面露欣喜的说道:“医研院那边传来了好消息,研究有所进展,阿闻,你的康复有望!”
听到康复两个字,曹闻没有露出应有的笑容,反而面容凝滞了片刻。
这样的话,三年里他听了太多次了,心中也曾有着无限希望,感激着联盟还没有放弃他们这些因为战争而躺下的人,他也积极的配合着医生的治疗。
然而三年过去,治疗的苦他没少吃,成效却鲜少见着。
直到前不久,他意外听到医生斥责护士照顾好研究体,称研究体如果再有所损害,会阻碍医疗研院的研究。
他才知道联盟曾在最后一场战役中给他注射了激发性药物,在战场上让人体发挥最强大的作用,以此确保战争的胜利。
“等你好了,就尽快的回到联盟军队中,大家都很想念和你并肩作战的时候呢。届时联盟会给你颁发新的......”
“上校,如果我不是联盟军的话,你猜我想做什么?”
曹闻忽然打断了男人的话,他静静的望着窗外,语气平静的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嗯?”
男人很意外的看了曹闻一眼,要知道以前他是很爱听这些话的,关于康复,以及康复后的种种。
他也意外,意外一个从小就被联盟培养走向战场的兵士,竟然会滋生出不做联盟军想做其他事情的想法。
曹闻从窗外收回目光,他笑看着眼前惊讶的男人,说道:“疗养院外河边的土地上有人在种菜,我每天都能看到他们,日子过得虽然平淡清苦,但好像挺开心的。”
男人握住曹闻的手: “阿闻,他们能过这样简单和平的日子,正是因为你的浴血奋战才换来的,你是英雄!”
“英雄?我不应该是联盟培养的战斗扩张的兵士吗。”他眼里没有一丝温度的笑着反问:“从来没有过一天正常人生活的机器。”
上校似乎惊讶的忘记了开口,不过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因为你受伤,难免心灰意冷埋怨联盟。”
曹闻觉得可笑至极,哀大莫过于心死,他摇了摇头:“我说这些,不是在怪联盟。”
“我只是......只是有点感慨命运而已。”
从才刚记事就被联盟从福利院里带走,从此以后就是暗无天日的训练,然后提着枪为着所谓的星际和平冲锋陷阵,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些年的信仰多么可笑。
怎么能不感慨一句命运。
他不过就是被联盟训练出来的一个优秀机器,为联盟的扩张取得胜利后的牺牲品罢了。
男人吐了口浊气,拍了拍曹闻的手:“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联盟。”
曹闻未置可否,目光像一潭濒临干涸的水。
半个小时候后,男人从曹闻的病房出去,叫住了主治医生。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反常的地方啊。”
男人琢磨了一下,他总觉得曹闻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
不过一个曾经战无不胜的强大兵士,最后肌肉萎缩,只能像半个植物人一样躺着接受一次又一次痛苦的治疗,能坚持三年已经很难得了,情绪有所变化也是正常的。
正当他嘱咐医生看好病人时,护士却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医生,医生!病人心跳停止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男人和医生震惊的对视了一眼,慌忙朝病房跑过去。
.......
五月初四,夏至,晴。
碧空如洗,地面温度上升,午时初赤脚踩在泥面地上就有些烫脚了。
一层平板布鞋从地上踏过,被晒的发裂的泥巴地都有些硌脚。
夏至只是天气炎热的预警,再有个二十多日才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
到了那时,不知该是甚么样的光景。
背着一小背篓杂草,一个年轻女子打扮的人从田间穿过,看着稻田里越来越低的水位线,焦愁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今年天旱,水田干的比往年都要快,地里的黄泥也沙的很。
稻苗长得稀疏,有黄叶的倾向,若是等着这样旱下去,只怕是稻谷收成堪忧。
明日端午,村里的地主已经准备了猪头要祭天祈雨了,许多盐希望真能求来一场雨,如此今年的收成也还有一点指望。
否则庄稼欠收,两层剥扣下来,别说是吃饱,只怕是又要拖账。
一想到这样账滚着账的日子,就觉得好生没盼头。
守着田地的人靠天吃饭,自知望着田干着急也是无用,许多盐一个脚印深一个脚印浅的往自家方向去。
竹编夹泥墙的茅棚显然是有些年头了,土墙壁上已经裂开了指头大小的缝隙,不过这片山坳的房舍大抵如此,倒是也没什么稀奇的。
“哑巴,哑巴,阿闻回来了!”
许多盐方才走到形态各异的木棍围成的篱笆院前,正想着院门如何大敞着,屋里就传来了叫喊声。
许多盐没有应话,正如人所喊的,他是个哑巴。
虽是不能说话,但会察言观色,听到声音如此急切,八成是出事了。
他放下背篓进屋去,就见着堂屋里放的那张用来午时乘凉的榻子上,躺着个长手长脚的男人。
一脸一手的血迹,夏热下血已经变得发黑干糊在了身上,人正处于一种不知死活的状态中。
许多盐愣了愣,一眼似是还没太能辨认出眼前这个躺着的男人是谁一样。
毕竟在他离家以前,他也只见过这人三五面而已。
但男人被东家叫去帮忙准备端午节气祭祀,去的时候人还挺神气的,不过几日的功夫,竟成了这幅狼狈模样。
“这些黑心肝儿的,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惦记着给他们送东西去,这不是成心要让我们死嘛!”
“可怜了阿闻,不过就是嘀咕了一句,就叫他们打成这样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非,非去衙门里告他们不可!”
许多盐看着自己要跟着床上的男人喊一声大伯的人,一会儿哭,一会儿又骂的。
几十岁的男人了,佝着个背抹着眼睛,看着既是可怜又软弱。
出了事儿不去请大夫,好像是在这里哭骂一阵儿,打人的那帮孙子就能遭了报应,这男人就立马能好一样。
不过也是,他们这样依附地主求得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的佃户人家,受东家人的打骂是常态不说,伤了病了去请大夫人家还不愿意跑这一趟。
草医都晓得,佃户常年米缸空空,谁又肯干白费的活儿计?
他也不是埋怨,只是有些叹息穷苦老百姓,受了欺辱麻木的连个男人也只能如此发泄。
不过叹息归叹息,他却是一点都不焦急榻子上这男人的死活。
但是碍着男人的伯父在,为了做做样子,他还是沉默着先去打了点水,取了块布巾给男人擦去脸上的血迹。
“这要是出点事情,往后可咋过嘛,才成亲几天的光景……”
在那大伯父像个柔弱女人一样干知道哭哭啼啼时,许多盐面无表情的使着力气给男人擦去了手脸上的血迹。
男人身上一股让人嫌恶的血腥味让他眉头紧锁,他一刻都不想凑在他跟前。
正当终于擦完他要出去倒水时,曹伯父却央着他道: “侄媳儿,你再给阿闻瞧瞧,骨头有没有折到。”
许多盐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显了一下,但到底没发作,装作温顺的模样放下水盆,依言过去给男人看看。
他母亲常年累月病着,家里没少跟草医打交道,跟着大夫倒是学到了点皮毛。
平素看点外伤病寒还是能估摸出来,见男人这番模样,寻常人不敢动他怕再次造成伤害,他倒是敢避开要害上手。
“咋样?阿闻不会有事吧?”
曹伯父偏着身子,一脸殷切的询问,说着说着竟又伤心了起来:
“那帮子王八蛋是真下得去手,棍棒直往人身上招呼,血肉的身子哪里扛得住这样的毒打。呜呜呜,也是怪我没拦住……”
许多盐没搭理曹伯父的话,只觉得这中年男人聒噪的烦人。
他细细的捏着床上男人的胳膊腿,也确实想看看他的伤情,要是没被打死,下半身残了也不失是件好事。
隐约间,他感觉床上的男人肌肉好像忽然绷紧了一下。
但是再度摸过去时又恢复了放松的状态。
他正诧异是不是自己被曹伯父吵的出了差错时,忽而无端中感觉后脊一凉。
顷刻之间,老旧的竹板榻子发出一声迅速短促的嘎吱闷响。
许多盐尚未反应过来,纤细的胳膊就像被重铁钳子穿过了皮肉一样,死死的扣在了后背。
须臾天旋地转,自己的侧脸就紧紧的贴在了榻子上。
身后的男人如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他的头顶,冷硬的声线传来:“又还想干什么!还没有惺惺作态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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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桃榆自小感官异于常人,任何感触在身上都会放大许多倍。
一场春雨半席风也能闹上风寒,是出了名的娇气。
好在父母为之做了打算,早早便定了门亲。
夫家是大姓之户,未婚郎君又是读书人,两人谈不上情意绵绵,却也相待如宾。
村里人论谁都说这是门好亲事。
到了年纪,桃榆拾整着就要出嫁,关头上夫家却一改头脸悔了婚。
桃榆一跃从众人羡慕的对象沦为了全村的笑柄。
纵是相貌好,家里也不差,却是再没正经人相与。
桃榆日日顶着个红眼眶,就连寡言少语又凶横的新落户也来笑话他:
“你是哭包转世?就非他不可?”
桃榆垂着眸子:“谁非他不可,只是我这样子是再嫁不出去了!”
———
霍戍生于北关,年少徭役受征上了疆场,战火休歇之时,厌了打仗的他未随军回朝,反而辞军一路下了江南。
江南富庶繁荣,与北关风沙之地大相径庭,养育的人也柔情风流。
霍戍一眼便相中了个明眸白玉般的小哥儿,一打听,可惜却早已经许了人家。
正当遗叹,霍戍却得到了小哥儿夫家悔婚的消息……
霍戍未有犹豫:“我娶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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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