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澔拿出那把二胡的时候,陈月浓觉得自己今天注定是要以丢脸收场了。
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在二胡的伴奏下,她跳啥其实都无所谓了。
真的,在那种凄苦悲怆的氛围烘托下,陈月浓觉得自己最好的表演,也许就是头戴草标,哭哭啼啼,上演一场卖身葬父的大戏。
或者说,她不管跳啥,都像是在卖身葬父。
最后,她都懒得去思考动作了,纯粹就是在原地跳……
然后,她只听到台下的同窗早已笑开了一片。
尤其是她亲爱的的舍友姚萱,她自己笑还不不算完,又扯着钱弯弯笑得直揉肚子:“可笑死我了,她这是在跳舞吗?感觉好像是在演上吊……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演上吊……
在台上蹦的陈月浓听到这话,就连自己都差点儿没憋住笑。
沈澔倒是很陶醉,闭着双眼,摇头晃脑地跟着节奏点头。
太入戏了,沉浸式的表演!
陈月浓转圈的时候偶尔回头,看到身后六位夫子,坐在那儿都是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样子。
至于温世洵,她压根儿就不敢看他——这么丢人的时刻,她独自美丽就好了,很不需要男神来看哒。
……
后来,她甚至都不知道音乐啥时候结束的,只是恍恍惚惚地呆站在那里,觉得一切都宛如隔世,她知道,自己这是跳累了。
沈澔倒是很骄傲,他把弓子搭在二胡上,鞠躬致谢:“感谢大家听这首二胡名曲《江河水》,希望我还有更多机会,能够为大家演奏。”
同窗们脸吓得惨白,还是别了!
陈月浓低着头,缩在角落里,她现在不想说话。
见沈澔从讲台上走下去,陈月浓这才不得不起身,她默默向众人福了福身子,道:“这就是我的第四样才艺展示——礼仪展示,谢谢大家。”
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她走下了讲台。
就这??
还能这样搞??
同窗们思路大开,不禁思索往日自己为了才艺课苦心准备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到座位上的陈月浓老半天都不想搭理沈二狗子,甚至多看他一眼,她都觉得耳朵疼,二胡那魔音灌耳的压制感,整得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沈二狗子倒是跟她嬉皮笑脸的,陈月浓只是埋着头装鹌鹑,刚才真的是太丢人了——这下在小郡王面前彻底没有形象了,不知道温小郡王会怎么看她啊!
钱弯弯温言相劝:“月月?浓浓?恕我不知道你的小名儿是什么,只是你不要太难过,沈澔他坑过的人并不止你一个。”
“还有谁?”陈月浓猛地抬头问,她就想知道,还有谁和她一样蠢。
“就是你认识的温小郡王啊,当日我们才艺展示的时候,沈公子却说他想和温小郡王合奏,温小郡王是弹琴的,他先出场,本来大家听他弹奏都挺入迷的,接着沈澔就出场了……”钱弯弯扶着额头,回忆着惨痛的往昔。
“他又拉二胡吗?”
“比这回狠多了,他当时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只唢呐来,吹的还是《百鸟朝凤》,刚出场的时候吓了我们一跳,咱们班里一大半的同窗都掉凳儿了呢!还是温小郡王修养好,他硬是坐在台上波澜不惊地弹完了琴曲,别看他很是从容的样子,可下场后,他坐在座位上发呆的样子,瞧着和你现在也差不多。”
唢呐!狠,太狠了!
听完这话,陈月浓还有点庆幸,她庆幸刚才沈澔用的不是乐器中的流氓,不然她也不用跳了,直接往地上一挺,让沈二狗子换哀乐吧,那样或许还合适些。
强撑着上完课,陈月浓回到宿舍,已是奄奄一息。
她没去食馆吃晚饭,这一下午她气都气够了,还用得着吃饭吗?
看着姚萱给她铺的床,她强撑着自己把榻上再整理了一番,再把自己的衣裳首饰都收好,她觉得这里还是不错的,至少比教室那种地方看着顺眼。
她的小隔间和姚萱的小隔间是挨着的,中间只隔了一排雕花的红木屏风,榻上周围四处都裹着厚厚的纱帘,瞧着和后世大学生宿舍里的床帘差不多,隐蔽性和私密性都有保障。
洗漱完,最先回来的是孔令娴,她飘飘然走进了宿舍,宛如仙子。
陈月浓赶忙起身和她打了招呼,孔令娴只是冷冷地点头,没和她多说话,就回了自己的小隔间。
尴尬地打完了招呼,陈月浓便又一头栽进了被窝里。
不论什么时代,这世上最舒服的地方永远都是床,古人诚不欺我啊!
接着回来的是钱弯弯,她笑眯眯地和陈月浓聊了会儿天,便也歪在榻上,只是手里仍然拿着一本书在看。
正无聊了,姚萱袅袅婷婷地摇着小腰走了进来,她披散着一头乌发坐在灯下,眼神比起白日里的娇媚羞涩,更多了几分清纯可怜欲说还休的意思。
她瞟了一眼钱弯弯手里的书,娇笑道:“哟,弯弯看的账本啊,今儿你怎么没看《五言绝句》呢?你不是每天都在追吗?”
钱弯弯坐起身来,一脸沮丧地抱着书本发愁:“没办法呀,我不看账本,以后怎么掌管钱家的生意,我考试成绩本来就吊车尾了,要是管理生意的能力还不行的话,我家那几个叔伯婶婶怕又要上门来跟我分家产了!”
姚萱叹了叹,又打趣地瞟向她:“那你就能管得住自己不去看《五言绝句》吗?”
“天天看肯定不行了,我以后两天或者三天看一次吧,不过我要一次看个够本!”钱弯弯盯着自己榻上的那一卷卷枕边书《五言绝句》,想了想又缩回自己蠢蠢欲动的手。
陈月浓默默听着,心痒了半晌,这才忍不住加入了话题:“《五言绝句》还挺好看的,弯弯你如果暂时不看,我能不能借两本来看看?”
钱弯弯哭丧着脸,下定决心后,她磨磨蹭蹭地将自己心爱的宝贝们交到陈月浓手上:“你可要好好保管啊,这些我的心爱之物,两天后你就要还给我!”
“哇,你这么多《五言绝句》呀?每一期你都有吗?这是全套吗?”
“五言书斋是弯弯家的产业,她收藏的书呀,肯定最全了。”说完,姚萱继续坐在镜子前梳着自己的长发,似乎是嫌长发不够香软,她又在发丝间抹了一点茉莉油。
陈月浓听着却极羡慕,果然这富家女就是不一样啊。
可细细一想,钱弯弯话里话外提到的那些糟心的极品亲戚,好像又让她很不开心。想到极品亲戚们,陈月浓又不由得想起了陈家二房,当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可钱弯弯却没有对生活认输。
捧着一堆《五言绝句》,陈月浓心里不是滋味,忽然间觉得有些看不下去,只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过着钱弯弯的话,又盯着钱弯弯看账本的样子发起了呆。
陈月浓想,至少钱弯弯还知道她要做什么,那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