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你总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吧!”
陈月浓重重地垂下头,她想到了自己,好像自己来到这个纯粹就是来混日子的,就连梦想都是一生一世当一只幸福的米虫,不求上进,只求岁月安稳。
到最后,逼迫自己不得不上进的居然还是穿越前辈留下的学府制度,因为,如果她再不努力的话,她便会极有可能嫁给一个同样成绩吊车尾的纨绔子弟。
“萱大姐,你呢,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呀?”
没想到陈月浓会问到自己,姚萱正在梳头的忽的手一停,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却还是一手支着小脑袋,笑着说了出来。
“我,我来这里读书可能就是为了嫁进权贵之家吧。浓浓,不怕你笑话,我,我和你不一样,和弯弯她们都不一样,我只是个庶女……我爹是见我生得好,便打点上下,只求能来到这里读书,我本来是很是感激他的。可在临行前,爹爹却对我说,想让我在学府里攀上权贵世家子弟,还说,那些贵公子们若是嫌我出身低微,那也不要紧,他说,就是让我去给人家做妾也是无妨的……”
说着,姚萱娇软的声音里渐渐有了哭腔。
她闭上眼睛扭过头去,侧颜的轮廓被摇曳的烛火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让她看上去比平时更加平易可亲。
居然有这样的爹爹!
横向对比之下,陈月浓觉得自己的老爹陈旻良也还不错,虽然他自己有两个小老婆,却没指着女儿去攀附权贵,给人做小老婆的。
听了姚萱的话,钱弯弯也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傻子!你爹让你给人家做妾你就做妾吗?我若是你,定要咬牙拼一把,努力去考御学府,进了御学府就能自己的亲事就能自己做主了。不怕你们笑话,反正我早就想过了,以后我一定要去考御学府的商学夫子的,至于嫁不嫁人,我自己也都想好了,横竖我家里那几个叔伯生怕我带着钱家的产业倒贴未来夫家,那我钱弯弯这辈子便不嫁人好了!嫁人有什么好的,平白受气!”
听钱弯弯满口的“嫁人”“夫家”,姚萱终于破涕为笑,拿着帕子直擦眼泪,她声音软软地啐了一口:“哎哟,真是好没脸的,小小年纪你想倒挺多啊,还平白受气,怎么,你还是受过气的?你爹娘的钱都在你一个人身上,我看谁敢让你受气呢!”
“哎,我还不是看我家那个表姐,她真是太……哎哟,不说了,说起来我就肝儿疼!”钱弯弯一想起自家表姐就气不打一处来,赶紧转了话题,“我爹娘就我一个女儿,他们都想把家业留给我,可他们这想法,连族长还有各位族老都是不答应的,又说我是个女孩,这辈子最终都要嫁出去的,到时候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偏就不服输,我非得考上御学府给他们瞧瞧,我钱弯弯的婚事自己做主,我钱弯弯说不嫁人就不嫁人!”
“弯弯,不是我打击你,你的成绩好像只比浓浓好那么一点吧……”姚萱轻笑着,心想她不过是个倒数第二啊,还好意思号称要进御学府!
几人说笑之际,却听到孔令娴的小隔间内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钱弯弯的话对姚萱孔令娴的心有没有撼动无人可知,可是,落在陈月浓耳畔却如同炸开了焦雷。
她不想混日子!更不想莫名其妙嫁给一个陌生人!
即使,在时代的限制和命运的洪流下,陈月浓也希望穿越而来的这一生,能够自主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要听别人的摆布,或者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的恩赐!
连钱弯弯这倒数第二名都能有这样的梦想,那她倒数第一何尝不能有梦想呢!
人要是没有梦想,又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陈月浓振奋了精神起了个大早,她下定决心,要做一条有梦想的咸鱼!
“哎,天还早着呢,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呀……”
裹在被子里的姚萱将自己裹成一个卷,今儿一大早她就被吵醒了了,人还迷糊着就把头探出被窝卷问。
她的小隔间离陈月浓最近,陈月浓自己早起不妨事啊,可在那儿洗洗漱漱弄得到处都发出响声,她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都不行吗!
“我要早起,要拼搏,要奋进!”陈月浓容光焕发地推开窗,还不忘给自己打鸡血喂鸡汤。再次感受着秋日温暖的朝阳晒着自己阴阴冷冷的衣裳,直把自己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晒得通透、利索起来,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继续加油打气道,“努力!努力!我要努力!”
姚萱气得将自己的枕头丢了出来:“过会儿我要是气色不好,你就倒霉了!”说罢,姚萱嘟囔着,将脑袋锁缩进被窝卷,又睡了过去。
“精神正好,我先去跑一圈,醒醒脑。姐妹们要不要一起?”
“……”
无人应答。
好吧,没有人加入她的晨跑团。陈月浓耸耸肩,她打算每天都跑个一两圈,养成习惯之后,再多跑几圈。
这古代女子病死的概率相当高,外加医疗条件又不好,她决定先要打好身体基础,这样学习起来才有精力,要不,不管做什么都软绵绵的,没精神。
育才学府是有修蹴鞠场的,说是特意用来锻炼身体的地方。陈月浓换了素净的短打,还没走进蹴鞠场,便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跑步的身影。
还是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一头如瀑的青丝却不像姚萱那样披散着在风中招摇,反而像个少年公子一样,紧紧地贴着头皮将长发梳成高马尾的样子,又把下面的马尾拧在一起,编成了一条粗粗的麻花辫,辫子正好落在腰间的位置,整个人看起来利落飒爽,配着她被汗水打湿的紧身黑衣,还有头发上晶莹的汗珠,居然平添了几分妩媚。
长得好看的人,陈月浓作为一个视觉动物,都是带着欣赏的态度去看的,不论男女。可这一位——
竟然是徐夫子!
她昨天好像惩罚自己在课上跑十圈来着……
陈月浓脚步一顿,立马怂了,人家原本没来找她,没想到今天她自己竟主动送上门了。
求问:她要是这会儿悄悄跑回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还没做好决定呢,就见那徐夫子忽的停了下来,偏过头看向陈月浓,然后冲她招招手。
陈月浓心里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五味杂陈啊,却也不得不磨蹭了过去。
“你也是来跑步吗?”
徐夫子擦着脑门上的汗,迎着阳光粲然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陈月浓弱弱地拽着衣角:“我身体不好,想锻炼一下……”
“没事,来,一起跑两圈。”
多么不俗的开场白啊。
若不是知道自己身在古代,陈月浓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健身房卖课的女教练……
不过,这个怎么说也是免费的,陈月浓便也加入了她的队伍,也不多话,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慢慢跑着。
似乎是为了照顾陈月浓体弱跑不快,徐夫子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好像,在课下的时候,这个徐夫子也不是很难相处呀?姚萱怎么还说她是个活阎王呢?
两人一前一后安静地跑在绿茵场上,直到太阳高高挂起,她们跑完了一大圈,陈月浓感觉这一份安静得太过尴尬了,看着前面人飞扬跳脱的麻花辫,便主动跟她拉起了家常。
“徐夫子,你每天早上都会来跑吗?”
徐夫子也不回头看她,只是点了点头,脚下的速度又慢了几分。
陈月浓一喜,又道:“徐夫子,只有你一个人会来跑吗?其他的夫子会不会来?”
徐夫子回过身,脸上已经泛着运动后的红晕,她难得地笑了起来,竟然还倒着身体往前继续慢跑着:“他们呀,他们觉得自己身为男儿,已经够强了,不需要再锻炼了。”
这话既揶揄又是认真。
陈月浓一怔,想到孙熙夫子那近视眼软脚虾的样子,觉得十个孙夫子绑在一块儿也拧不过徐夫子的大腿吧?
跑完了两圈,陈月浓作别了徐夫子,并约定,从明天开始陈月浓正式加入徐素姐的晨跑——是的,跑完这两圈后,她已经叫徐夫子为“徐素姐姐”了。
回宿舍换衣裳的时候,见姚萱和钱弯弯还在呼呼大睡,倒是孔令娴的小隔间纱帘已经被拉开了,里面却不见人影,想是出去了。
翻开柜子,陈月浓心情不错,在里面翻来翻去,想选一条漂亮的襦裙。
她很喜欢可可爱爱的嫩黄色,觉得这个颜色很衬她肤色,又合适她小孩子的形象。
不过温小郡王貌似是喜欢穿白色儒衫的吧?
可她柜子里根本没有白衣服,卢氏觉得她小孩儿就应该穿喜庆鲜艳的颜色,所以竟是一件白色的都没给她带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套颜色最淡的月白色袄裙,她才匆匆披上,赶紧梳洗去了。
含着盐水漱口的时候,陈月浓对井台边的青苔发着呆。新的一天有了新的开始,想来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然而,原本平稳的开头,在孔令娴从恭房飘然而出的时候,出现了尴尬的一幕。
她俩神奇地撞衫了!
陈月浓一怔,看了看孔令娴素净飘逸的月白色襦裙,她身段纤细容貌秀雅,气质也是清冷脱俗,这月白色襦裙穿在她身上,怎么看都是仙女。陈月浓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穿的月白色袄裙,虽然衣裳精致华美,可就是有点怪怪的,感觉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不可爱,还有点儿怪。
空气中也弥漫着奇怪的尴尬的气息。
有道是,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令娴,呵呵,早啊,好巧。”
“嗯,早。”
……
她不知道,这尴尬的一天,还仅仅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