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第一次的成绩就出来了,他已被录取,接下来只用等到放榜那日,确定名次就成。
回了家之后苏逸疲惫不堪,倒头就睡,足足睡了一整天。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去,谢明眴也不在房中,但是床一旁的烛火还亮着。
暮色浸透窗棂,枕畔《四书章句》还摊开着,墨迹未干的批注洇透了竹纸。
他伸手去够床边烛台,却见摇曳的烛火突然“噗”地熄灭,冷风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整个房间登时就黑了下来。
苏逸神色一凛。
“谁!”
四周寂静无声,冷汗早已将他的衣服浸透透,苏逸侧耳,忽然间,利剑划破了他的脸,留下了一道细痕。
苏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已经被那破空的长箭划出血丝,他不禁皱着眉头,去看见支飞来的窗口。
窗纸已经破掉,恍然间黑影闪过,他推开门的时候,人早已消失不见。
他心下暗知道不好。
“谢明眴!”
苏逸赤足奔出房门,却见庭院石阶上蜿蜒着暗红血迹。
他推门刹那,喉头猛地发紧——谢明眴肩头素锦已浸透血色,不知拖了个什么东西,手捂住肩膀是试图让他他不再流血。
苏逸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是昏厥过去的苏月。
“怎么回事?!”
——
一年前的奚河。
谢明眴原身在暗中调查户部尚书苏文昌时,顺藤摸瓜查到了江宁县,却在即将带证据回京的时候被人追杀,被派来保护的侍卫中有间谍。
箭支确实避开了要害,但却淬了毒,谢明眴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毒发入体。
所以按道理来讲,真正的裕王殿下是被害死了,所以谢明眴穿到了原身上。
他的侍卫谢九匆匆赶到的时候,将自家主子拖到了东边树林里,喂下了解毒丹。
谢明眴似乎对这具身体十分熟悉,在接收到了大脑里的信息,几乎是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
“主子真要舍了这玉佩?“谢九捧着鎏金螭龙佩的手在发抖,“这可是陛下......”
“对我来说只是块玉,对苏文昌来说,那便是我却死的铁证,扔进暗流最急的洄水湾。”
谢明眴撕下袖口衬布,“让苏文昌的人以为,本王连人带玉佩都被冲进了运河。”
暗卫将死尸套上锦袍时,扔进了河里。他原本是要离开的,却意外发现了苏逸。
于是他让谢九隐去了自己的行踪,半死不活的躺在东边树林,等人来救。
他的确余毒未了。
包括两个人第二天上山采药遇到的刺客,其实正是来通风报信的谢九。
至于肩头上的伤,则是因为谢明眴动作幅度太大,自己扯开的。
谢九回了京城,向圣上禀报裕王已死。
谢九一个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的人,不哭不闹,说着自家主子死了的话,皇帝哪里会这么轻易相信,于是吩咐喜安悄悄跟踪他。
喜安是乾明宗谢明安的贴身侍卫,同时也是谢九的哥哥。
既然瞒不过皇帝,苏文昌疑心病重,自然也不肯相信,他下令将整个江宁县搜查一遍,直到在奚和里打捞上了那个被伪装成谢明眴的尸体。
尸体已经被泡发,看不清脸,唯一能辨认出来的便是他身上的那个玉佩,苏文昌太过心急,真的以为谢明眴就此殒命,只觉大势将至。
谢明眴那些救下的锦衣卫,是锦衣卫指挥使娄观澜的手下,娄观澜就立即向乾明宗谢明安报告了谢明眴的情况。
以至于那个铺子……
表面上看,谢明眴开在县城的香粉铺子,实际上,他就是暂时设立的据点。
谢明安得到消息之后不是没想过叫他回京城,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百般推诿,说自己在江宁县发现了苏文昌的把柄,倒不如将计就计,假死脱身,也更好调查。
至于他抓到的那个把柄,便是王高旻。
他父亲通过贿赂江宁县知府,买卖县试通过者名额。
这也是为什么谢明眴虽然在家门口那般狠厉,这件事,归根究底只为了激怒户部尚书苏文昌。
江宁县知府自以为将这件事做的滴水不露,却没曾想栽到了谢明眴手上。
昨日府试结束,苏逸还在睡觉的时候,谢九便潜了进来。
谢明眴却听闻来报,苏文昌听说自己人在江宁县看到了谢明眴出现,甚至是在府衙门口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更觉得被羞辱,于是又派人气势汹汹杀了回来。
他皇兄那边告诉谢明眴,首辅史元容已漏出马脚,叫他务必保护好自己,隐藏好身份。
那不长眼的刺客偏偏挑在苏逸睡觉的时候。
谢明眴原本在苏逸的房间里看账本,怕谢九一个人应付不来,害怕伤到苏逸,就找机会溜了出去,想在外面把它解决掉。
他解决了众人之后,却被人背后突然袭击。
又是淬了毒的剑……
没办法,谢明眴只能让谢九去把徐院判抓过来,自己只在房间里等着他。只是还没来得及进屋,便脱了力。
至于苏月……
在目睹谢明眴的一场激烈的打斗还有满地的死人之后,苏月被吓得一个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谢九那孩子出手没轻没重的,不知道苏月是谁,一出手,剑尖就悬到了听墙角的苏月面门之上。
他将人吓昏了过去。
——
“事情就是如此。”
“只是他们来得倒比我预想快三日。“谢明眴咳出半口血,“帮我把妆匣第三层暗格打开。”
苏逸颤抖着捧出鎏金妆匣,忽觉掌心刺痛。暗格中竟藏着枚玄铁令牌,螭龙纹间刻着裕王二字,边缘还沾着干涸的朱砂。
“所以你其实一直都知道……失去记忆是骗我的,说不愿意相认也是骗我的,”苏逸攥着令牌的手背暴起青筋。
谢明眴:“不是骗…是因为想和你待在一起,想得到你的原谅…”
“只是,这棋盘下的太大了也不行……”
“你先别说话了……” 苏逸看着他那副样子,眼眶突然就湿了,声音越发的哽咽。
“剑上淬了毒,”谢明眴心头一紧,抓住苏逸的手:“把我抱到塌上,等一会儿…唔再替我包扎一下伤口…”
苏逸冷汗直冒,不停的用纱布去堵住留学的伤口,却发现血几乎止不住:“我不知道啊谢明眴……它怎么一直在流血啊…我包扎不好,怎么办…”
谢明眴抬手擦去他的泪:“宝宝别怕…没事的…”
果真如谢明眴所说,他们等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两道黑影破窗而入,还带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苏逸被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冷静下来。
那老者二话没说,冲上前来,扒开谢明眴身上的衣物,开始查验伤势。
老者大致观察了一下,掀开药箱,苍老手指捏着银针在烛火上翻烤:“箭毒已入心脉,需剜肉换血。“
“等等!”苏逸按住老者手腕,“你们究竟......“
“阿逸,”谢明眴冰凉的手覆上他手背,“这位是太医院判徐慎之,五年前因不肯给史元容作伪证,被皇兄暗中救下…莫怕。”
徐慎之觉得啰嗦,他向来做什么事情都要快,于是迅速的割开谢明眴肩头皮肉,黑血溅上苏逸月白中衣。
一旁一位年龄较小的黑衣人回答道:“殿下为了使你县试不受影响,提前解决了王高旻,提前收钩,不仅惊扰了朝中的那只鱼,还暴露了自己。”
“什么浑话…小九,一切和苏逸无关,是我自己想的。”
谢明眴闷哼一声,额角冷汗坠入血色锦缎。
“谢明眴,疼就别忍着,咬我”,苏逸哭腔溢出,却还是伸出手,放在他的嘴边:“咬…”
谢明眴嘴唇轻碰,虔诚的吻了吻他伸过来的手腕:“乖……”
谢九不再去看自家主子,而是表情生硬,看着他哥。
喜安睨了他一眼,把还躺在地下的苏月扶了起来:“你把人家吓晕的,还不过来看看。”
“是他自己胆小,如何能怨得了我?”
可话虽然这样说着,谢九人就蹲下来,接过手里的人,替他点穴。
不知过了多久,徐慎之长舒了一口气:“成了。”
苏逸定睛看去,谢明眴肩头黑血已转鲜红,地上铜盆里浮着半截乌紫箭簇。
窗外传来五更梆子响,谢明眴惨白的脸泛起潮红,他知道接下来便是神志不清的高烧和余热,不知还要昏迷多久,并抓紧最后一丝清醒,吩咐苏逸:“明日等到放榜过后,我们便启程前往南都,等明年三月份你参加完院试后我们便前往京城…至于其他的,其他的全部交给小九和喜安安排…”
谢明眴又道:“阿逸,你可还记得那日你问我香粉铺的账本?”
苏逸拧着染血的帕子:“记得,你说都是女儿家的胭脂钱...”
“里面记录的是朝中六部要员的把柄。“谢明眴从枕下抽出染血的账册,“兵部尚书坠马是因其嫡子强占军田,礼部侍郎......”
苏逸接过翻开账册,瞳孔猛地收缩——最新一页赫然写着“江宁县令王高旻,收受考生纹银三千两”。
谢明眴突然攥住他手腕:“待你我入京,这账册便是掀翻首辅党的第一把火。”
——
晨光破晓时,苏逸抱着还在昏迷的苏月登上马车。
谢明眴披着狐裘靠在软枕上,腹部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干净,他指尖摩挲着苏逸昨夜慌乱中塞给他的《论语集注》,书页间夹着的杏叶签上还写着“明月松间照”。
“主子,京城密信。”
谢九突然勒马递进竹筒。
谢明眴展开信笺轻笑:“皇兄说,国子监祭酒的实在过分。这位置我盯上了,到了京城得告诉皇兄这要给你留着。”
苏逸轻轻握住他的手:“不要笑了,小心你的伤口。”
车帘外,他们路过了府衙,朱墙上的红榜正在晨风中舒展。
放榜的红纸处。
苏逸望着“案首江宁县苏逸”的金泥大字,忽然觉得那抹赤色艳得像谢明眴肩头沁出的血。这案首之名,又何尝不是在拿着谢明眴的命做赌。
谢明眴:自己在外面惹的祸,让自己老婆儿子受伤。
该打 。
仔细想了想,我舍不得你们,哪怕只有几个人,我苦一点没事,但是你们既然来了,我就得好好对你们。
我开学前没事可做,那我就拼命写。
我不信命,我不信数据不好是题材的问题,我只信我自己。
所以,最新消息,申榜前两日一更,继续申榜,上榜单的话就开始日更,下榜单就两日一更。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