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洛弦问了半天,江文墨就是闭口不谈自己家在哪里。
他要去清江村,又不能一路都带着江文墨,所以打算先把这小孩安顿在家,留下些灵石,保证其生活,再等事情解决后,带江文墨回十方山。
江文墨一直缠着他,也不愿意回家,一提这事,就把脑袋埋进余洛弦怀里,装听不见。
无奈,余洛弦只能摸摸小孩的脑袋,然后拿出一串糖葫芦,诱惑馋嘴的江文墨,让他放松紧绷起来的身子。
罢了,心软的余洛弦说服自己,反正打算在这里住几日,收集一些清江村的线索,他就先担起照顾小孩的责任了。
“那跟哥哥一起去客栈可好?”余洛弦有点忐忑,怕被江文墨拒绝。
好在只是他的担忧,江文墨听到自己能跟哥哥一起住,眼睛都笑成月牙了。
“好!”
烛火摇曳,余洛弦给缩到角落,呼呼大睡的孩子盖好被子,本打算和衣而睡。
这时,门口传来及其细微的脚步声,若不是修炼者耳力极强,怕是完全听不见这道声音。
作为临近清江村的城镇,余洛弦不敢大意。
放下正打算脱下外袍的手,给床榻施了个防御结界后,余洛弦打算主动出击。
轻手轻脚撑开窗子,一阵风顺着缝隙钻进来,余洛弦看了眼床榻,江文墨眉头皱起,好像睡得很不好。
他加快动作,街道上静悄悄的,看来没人。
迅速开窗跳出,然后再用灵力,将窗户扯下来。
余洛弦从窗外的位置,绕去前门,发现客栈的门大开着,果然是出事了。
整个客栈像是被什么东西笼罩,与外界隔绝开来,且每间房间门缝下,都泄露出一股黑气。
是魔气!
那阵阴湿且恶心的感觉,让人难受。
守夜的伙计已经没了气息,余洛弦心跳极为强烈。
深夜,闯入客栈的魔族,到底为什么,要对一个客栈的人大开杀戒?
这股魔气阻断了房间外的全部声音,余洛弦只得召唤自己的本命灵剑。
一阵淡蓝色的亮光照亮整间客栈,充满寒霜的气息,将那不详的魔气包围。
刺耳扭曲的尖叫声,自耳旁响起,余洛弦死死咬紧牙关,手上加强灵力输送。
瞬间,白光大作,黑色的气消散,空中好像传来阵阵烧焦的气味。
余洛弦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将自己存在的痕迹抹除,快步回到房间,等待第二天事情的曝光。
……
清江村,一身穿黑袍的男子睁开眼,狭长的凤眼,红光一闪而过,指尖缠绕了一圈黑气,幻化成小龙,此刻委委屈屈地缠到那节纤长的手指,发出“嘤嘤”的声音。
男子眼角一抹鲜红泪痣,俊美的脸冷峻无情,金丝勾勒的黑色锦袍殷处一摊血迹,可本人依旧无知无觉。
“吾的善之面吗?终于找到你了。”寂寥的环境下,清晰的喑哑嗓音响起。
身旁,一面色木然,眼神空洞的中年男子端来一杯茶,只是一举一动都及其刻板,宛若没有灵魂的木偶。
男子端起茶杯,薄唇轻抿,覆着的眼皮掩盖情绪。
好像他身边还有其他的身影,正道仙尊吗?
小黑龙扭着身子,吐出嘴里那点点寒霜碎冰,充满锋锐的灵力,刚一接触空气,便化作白雾散去。
男子撇了撇嘴,“真是没用!”
小龙委屈地“嘤嘤嘤”。
……
次日清晨,果不其然,楼下一片嘈杂声。
余洛弦前一晚睡得晚,且为了保持警惕,还没怎么睡熟,现在更是懒懒躺在床榻,任由江文墨拉扯,死活不起来。
比起前一天,江文墨活泼了不少,大概是小孩子的天性作祟,忘掉难过的事情,恢复一副天真可爱的做派。
“哥哥,楼下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去看看吧!”江文墨睡了个舒服的觉,没有破旧的房屋,和总爱叫骂的邻居,他的精神很好。
闻言,余洛弦意识中欣慰,下一秒又继续呼呼大睡。
江文墨无奈,明明这个哥哥看着正经又冷静,没想到比他还爱赖床,“那我先下去看看。”
小孩看着也就四五岁大的样子,倒颇有早熟的作风,还伸手给余洛弦盖好被子,爬下比自己高的床榻,他不能一直依靠小哥哥,他也要为小哥哥做些事情。
抱着这个想法,江文墨打算下去买点早点,他不知道修真之人已然辟谷,压根不吃这种五谷俗物,只是单纯的想回报余洛弦。
小荷包里装着余洛弦准备好的灵石,江文墨下楼时看到蒙着白布,被抬走的几具尸体。
他脚步一顿,小脸发白,毫无生气的尸体在他身边经过,江文墨害怕地打哆嗦。
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尸体,这对江文墨的精神有很大冲击,他回想起了娘亲。
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就是被城主派人去山下搜寻后,放在架子上,盖着白布抬回家的。
洁白的布料上,隐约看见江栾的身体轮廓,冰冷且无生机。
江文墨见到第一眼,就吓得坐在地上,没人去安慰他,都忙着把尸体放去义庄。
温热的触感覆在眼前,江文墨陷入黑暗,他伸手去触碰那抹温热,指尖微微颤抖。
“小墨别怕。”柔和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江文墨甚至能幻想出,小哥哥冷着脸,却手足无措的模样,就是这样的人,会哄着他,保护他。
流失的温度逐渐回到体内,江文墨煞白的脸颊也被暖玉般的手给温暖到,他乖巧地寻到那个熟悉的怀抱,把脑袋埋进去。
颤抖的后背被大手轻拍。
余洛弦睡着前,就听见江文墨稚嫩但有点老成的声音,要自己下楼去看情况。
嗯,什么情况来着?
混沌的脑袋努力思考。
客栈伙计被杀的事情。
不行,太危险了,而且小孩看到那种场景会害怕的。
余洛弦清醒了一瞬,撑起身子,想去找江文墨,眼睛却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一样,压根不愿睁开。
眯着眼摸索着穿好衣服,余洛弦用摆在门口的冷水洗了遍脸。
很好,精神了。
着急忙慌下楼时,就看见接二连三被抬走的尸体,一群城主护卫守在客栈内。
他寻找了许久,才看到那团小身子,蹲在桌旁,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余洛弦的心瞬间软成一摊水了。
他快步走上前,捂住那双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浮现出的泪水让人心疼。
面瘫着脸,但努力放轻声音。
“小墨,哥哥带你去买早点吃可好?”余洛弦不会哄人,只能尝试转移小孩注意,“我们去吃甜甜的金丝枣糕,桂花糕可好?”
江文墨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但很听话,点了点头,任由余洛弦抱着出了门。
余洛弦也在考虑,他需要换一个客栈居住了。
而且光顾着照顾小孩,连主要任务都快被抛到脑后了。
他预感,这次客栈被袭击,肯定与清江村离不开关系。
得找机会去检查一下尸体。
前一夜怕动静太大,把居民吵醒,且余洛弦脑袋也不清醒,所以没心思去研究这些尸体的情况。
现在倒是多了麻烦。
余洛弦有点懊恼。
江文墨比起其他同龄的小孩,已经听话很多了。
本来带他吃完早点,打算再逛逛,买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奈何江文墨只是摇晃着小脑袋,表示自己没有想要的东西,而且昨天已经买了很多,不想余洛弦再多花钱了。
见状,余洛弦一颗心,又被萌到怦怦乱跳。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乖巧的人类幼崽,这突破了一个厌烦小孩的余洛弦的认知。
他第一次体会到,作为老父亲的成就感。
白天的时间离不开江文墨,所以余洛弦耗到半夜,才悄悄溜出新找的客栈,去到城主府。
当然,他没有忘记再给江文墨睡觉的床,施了道防御。
这些诡异的尸体,没有被放到义庄,而是先运到城主府,由仵作去研究,以方便寻找犯人。
可这次,他们很难能发现什么问题,也几乎不可能找到犯人了。
余洛弦面对普通人,直接用屏息符,就混入戒备不算严的城主府了。
几具尸体放在距离正房很远的偏院,被几个守卫看护着。
简单运用灵剑,打晕守卫,余洛弦就这么大摇大摆出现了。
为了隐蔽,还特地穿了件黑袍,带了黑色面罩。
做了不少心理准备后,余洛弦才掀开白布。
奈何,心里准备还是做少了。
那个客栈伙计的尸体,一只眼睛被挖走,只留下血肉模糊的空洞,甚至能看见里面的神经组织。
余洛弦忍住想吐的冲动,掀开第二个白布。
这是在驱散黑气前,就被杀死的客栈住客。
也没好到哪去,同样被挖去了一只眼睛,甚至伤口更大,蔓延到脸上,被划烂的脸皮下,密密麻麻的血丝,让余洛弦感到极度不适。
他干呕一声,甚至就想这么昏死过去算了。
最后,还是强大的自控力,让余洛弦坚持看完剩下的尸体。
很好,他现在想戳瞎自己的眼睛,再求一个没看过这种场景的脑子。
尸体清一色被挖去了左眼,血腥又诡异。
余洛弦打算先回客栈再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