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见戚站在殿外的时候想过,或许是长公主和小皇帝故意的。
毕竟小皇帝在自己面前,也没什么其他彰显皇帝威严的机会。
就算小皇帝自己没意识到,长公主也有可能提醒他。
裴见戚在心下冷哼一声,进殿后本想稍微表现一下自己的不满。
但韩昼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把冰镇的果盘往裴见戚跟前推了推,“这是南边刚送来的荔枝,朕和长姐都只尝了两颗,这些是给表兄留的,剩下还有一小筐,已经让人送到表兄府上了,表兄尝了吗?”
裴见戚这才想起此来的目的之一,是向小皇帝谢恩。
他忙起身道:“多谢陛下赏赐,臣尝了那荔枝,很甜。”
“表兄喜欢就好,快吃快吃,这些都是你的。”韩昼笑眯眯。
裴见戚只得拿了一颗荔枝,长公主和陛下把这么难得的荔枝都留给自己,自己再计较刚才在外面站着等候的事儿,倒显得自己小气。
他于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说起此来的第二个目的。“前几日季淳回家养病,陛下本可趁机将他彻底打发了,臣再给您安排更合心意的伴读。可臣怎么听说,陛下还特地让王信去请他了?”
王信去季家的事儿瞒不住,裴见戚问起王信,王信就说陛下让他叫季淳早点回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韩昼道:“听三弟说,母后嫌季淳不顶用,已经在让谢文升在谢党官员的子弟中给朕找其他伴读了,朕就想着,对母后有用的人,对朕就是有害,那还不如季淳呢。”
“季淳这人什么都写在脸上,总比那些表面逢迎,帮助害朕的人好些。有王信盯着他,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而且他身体不好,朕看他不顺眼,随时可以找这个理由撵他回家去。”韩昼脸上还露出几分得意,“因为事情太急了,朕就没来得及和表兄商议,直接吩咐王信了。反正王信听表兄的,他知道了肯定瞒不过表兄。”
裴见戚:“……”
原来是太后那边动作太快,小皇帝这么做也不无道理,裴见戚只能说:“陛下随机应变,很好。”
韩昼被夸了,脸上笑的得意。
系统:“男主又被骗了,好可怜。”
韩昼随手像是拍蚊子一样拍了下小光球,好烦!
当然,他是打不到小光球的,只能让讨厌的系统暂时收声。
“对了表兄,我们什么时候回宫?”韩昼问裴见戚。
裴见戚想了想,他让陛下到北苑来,本是为了安排更多耳目进来,但现在不但没安插进来人,反而折进去好几个。
如今裴见戚只能让林宝廷抓紧时间买通几个能近身伺候的内侍宫女。
林宝廷还没回消息,裴见戚于是道:“再等几日吧,暑气未散,这时候回宫一来路上遭罪,二来宫里更热。”
韩昼点头,“但也不可拖太久了,母后圣寿前定然是要回去的。”
裴见戚皱眉,“太后圣寿在北苑举办也是一样。”
“不好不好,还是回宫办吧。”韩昼道:“本朝太后圣寿一直都是在宫里,可以寻到先例,不会出什么错儿。在北苑万一出什么问题,到时候赖到朕和长姐头上,我们可背不起这个责任。”
裴见戚一听,就觉这是长公主的主意。在北苑举办寿宴确实没先例可寻,一切都要长公主来安排。
“能出什么错儿,谁还敢挑皇家的错?”裴见戚劝道。
“那些文官不就天天等着挑我们的错?”韩昼道:“而且官员命妇往北苑来也很是不便,路上出什么事儿岂不是扫兴?”
京郊的路自然不如皇城,届时人多,车马很容易堵在路上。
裴见戚想了想,不希望意外影响了他原本的安排,于是点头道:“好,那就在太后圣寿前回宫吧,臣过几日便安排回銮事宜。”
当晚,裴见戚收到林宝廷送出来的消息。他已经买通了长公主身边的一名小内侍并两名御前侍卫。
裴见戚就让人送了一张房契给林宝廷,算是对他办事得力的奖赏。
那房子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价值四千多两。
“表兄出手比朕还大方。”韩昼看着林宝廷呈给自己的房契,冷笑,他看一眼林宝廷,“你现在要这宅子也没用。”
林宝廷连忙跪下表忠心,表示自己一心服侍主子,哪儿敢妄想出宫?
“朕听你说你家中还有寡母和幼弟?”
“回陛下,奴婢已经多年没和家人联系,也不知娘和弟弟是死是活。”林宝廷道。当年他们村子遭了旱灾,连续两年颗粒无收,寡母为了让他有口饭吃,就让他进宫当了太监,弟弟那时候才三岁。
韩昼道:“回头朕让人帮你打听打听。”
这比什么三进的大宅子更有用,林宝廷赶紧跪下叩头谢恩。
这事儿也只能是陛下发话,摄政王再想拉拢自己,他也不好帮着自己安顿家里人,那样一旦被人发现,摄政王勾结宫中内侍的罪名就坐实了。
林宝廷愈发后悔自己之前背叛了主子,如果自己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主子一定对自己更好。
各地官员都想借着太后圣寿的机会攀附谢家,有些人没资格给太后献寿礼,却可把礼物送到尚书府。
谢家门前车马络绎不绝,格外惹眼。
谢文升还是知道分寸的,这样下去,定然会让裴党的人抓到把柄。于是吩咐管事,“从今日起,府上不再收礼。”
管事一愣,心说老爷何时这般清廉了。
接着就听谢文升道:“太太明日要往城南别苑避暑,你让人安排车马随从。”
管事刚想说太后圣寿马上就要到了,夫人正是忙的时候,怎么忽的要去避暑?
随即联想到前面的话,他顿时明白过来。府上不能收礼,太太去了别苑,别苑却是可以收礼的。
他就说,自家老爷不会放着这么多好东西不要的。
谢文升收这些东西,不是缺钱,而是缺人。
官场风气就是如此,那些人搭不上自己这条线,就会想方设法攀附裴见戚。自己当然不能给他们机会,收了东西,彼此都放心。
当然了,谢文升也不是什么人的东西都要,这就需要谢夫人帮着把关了。以免有裴党的细作混进来。
这日谢夫人回娘家探望父母,就听说母亲往城南去了。
她本也无事,索性坐马车往城南去。
谢母见长女过来,就忍不住抱怨。
“淳哥儿从前最是贪玩,如今让他带着陛下玩乐,他怎么又不会了?”
“这也不是淳哥儿一个人能做主的,毕竟大家一块读书,他劝陛下玩乐,郑王、吴王也会受影响,别的倒还罢了,耽误了吴王的功课,那可就是淳哥儿的罪过。”谢夫人忙替儿子开脱道。
“吴王年纪小,有些东西他还不感兴趣,让他玩他也不会玩的。”谢母道:“淳哥儿也是个死脑筋。”
谢夫人皱眉,七八岁的小孩不喜欢,十来岁的小孩感兴趣的能有什么?淫词艳曲?言情话本?玩骰子?
“你让淳哥儿带些宫外的图册话本给陛下。”谢母道。
谢夫人自然明白母亲说的图册话本是哪种,她不由蹙眉,“这若是让摄政王知道了,恐怕……”摄政王发现小皇帝看闲书,不会惩罚小皇帝,肯定会拿季淳开刀。
“听太后说,陛下也没那么听摄政王的话,就算摄政王真要怪罪淳哥儿,陛下面上服软,心里定然不痛快。”谢母冷笑,“小孩子都不喜欢被管束,这样的事情多了,陛下只会越来越不听摄政王的话,说不定还会念着咱们淳哥儿的好呢。”
“父亲同意这样做吗?”谢夫人仍有些迟疑。
谢母瞪一眼女儿,“那是自然。”自家老爷文人出身,觉得这种法子掉价,她也懒得与他商议,等事情成了,他就知道有些法子虽然上不得台面,却是最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