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逢君 第88章 博弈

沈黎这一举动不止让闻焕猝不及防，连风禹和玉华都没有料到。

原本玉华和风禹被越澧这边的四国逼迫得只能靠风禹那易守难攻的地势来保持住自身的地盘，却不想几次泥石流后，竟然能将越澧君主冲得下落不明。

玉华君主霍闵将风禹送来的沈黎所写的求和信递给天机使付之原。

付之原翻看了一下，说道：“确实是他的笔迹。”

曾经同为十二地支弟子，付之原自然认识沈黎的字。

霍闵手上捻动着翡翠珠串，道：“说起来，十二年前我和这小屁孩还有一面之缘，后来听说他从天机阁下山去了越澧，但在越澧没什么消息，只知道他到了之后，闻煜明大刀阔斧地做了不少动作，之前还猜可能是他在背后撺掇，但是现在看来，更像是闻煜明自己的主意，不然——”

他指了指那信，嗤笑一声：“也不会像奶娃娃一样，闻煜明没了就急慌慌地发求和信来。阁主那边怎么说？”

付之原放下信，回道：“阁主自从改阵后身体就不太好了，现在是蒋夫子代管相关事务，蒋夫子的意思是，沈黎小聪明不少，但真遇到大事是扛不住的，所以做出这样的决断也情有可原。但是……”

他皱着眉：“臣总认为这里面或许有诈。”

“能有什么诈？”霍闵将那珠串往桌上随手一扔，“他再有能耐也只是一个人，不过既然付卿担心，那不妨试试他的诚意。”

“您是想……？”

“告诉风禹，就说已经大致确定了闻煜明的下落，让越澧用人皇杖来换，若是闻煜明还活着，没了人皇杖，那他号令不了其他国家，若是闻煜明死了，现在越澧的那个少君没有人皇杖也不成气候。”

付之原有些犹豫：“您确认人皇杖在他手里？”

“那么重要的东西，闻煜明总不会随身带着吧？”霍闵摊手，“九成在澧阳城呢，不是在那沈黎手里，就是在那个叫闻焕的少君手里，反正就和他们说，一手给地点一手给东西。”

“那若在那少君手里，而他们不愿意交出来呢？”

霍闵嘴角露出一丝阴笑：“那就是他们越澧的事了。”

付之原稍作思考，然后靠眼睛一亮：“君上高明！”

霍闵起身拍拍付之原肩膀：“你呀，虽然实力已经很优秀了，但是在玩弄心术方面，要学得还有很多。”

付之原低头称是，以极其谦逊的姿态送走霍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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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杖？！你还要把人皇杖送出去？！”

闻焕在天机处气得指着沈黎，又看了眼那口大鼎：“你……沈黎，你这是要亡越澧吗？若君上回来发现人皇杖被你送走……”

“前提是他能回来，”沈黎一边检查着大鼎一边说道，“他回不来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话让闻焕噎住。

确实，如果闻煜明回不来，那这个人皇杖在哪里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沈黎抬起身子，看向耷拉着脑袋的闻焕，“你还是得保持刚才的状态。”

闻焕一怔：“什么？”

沈黎张开双臂：“来，继续辱骂我，大声点。”

闻焕：“？你疯了吗”

“哎呀，”沈黎从梯子上爬下来，“你还得继续扮演着一个不愿意交出人皇杖的少君，我得扮演一个偷偷将人皇杖送出去的墙头草前天机使。”

闻焕的脑子费劲地转了转，一抬头看到沈黎那狡黠的目光，脑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形成。

“你……你……难道……？！”

“嘘，”沈黎给他比了个动作，低声道，“该安排的我安排好了，剩下的就靠你表演了。”

闻焕重重地呼吸了几下，他的心跳加快。

这也……太大胆了……

“那，”他看向沈黎，又看了看那鼎，小声问，“人皇杖，真在这里面吗？”

他想起来之前沈黎给他看过的，那深鼎中悬浮于阵法之上的金色权杖。

“你猜？”沈黎眨了眨眼，然后笑道，“别管在不在里面，反正我要把这个东西送到风禹。”

有着非常高的军事天赋的闻焕此刻已经有些明白沈黎要做什么，可是……

闻焕怀疑道：“风禹……真的能让你将它送过去？”

沈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要看你的演技如何了，闻少君。”

越澧君主失踪，那原先背叛天机阁的天机使和留守在澧阳城的新晋少君闹翻了，越澧朝堂每天也打得不可开交，一部分质疑闻焕是否要趁机篡位，一部分质疑沈黎是否早就里通外国。

风禹收到了沈黎的回信，沈黎表示人皇杖在闻焕手里，保存人皇杖需要一些特殊的矿物配合一定的阵法，闻煜明当初拿到人皇杖时用了很大的功夫才收集其这些所需要的矿物，将这些矿物在澧阳城的王室秘地构成了一个隐秘阵法来专门放置人皇杖，而这个地方只有他和闻焕知道。

如今沈黎和闻焕闹翻，闻焕对他严防死守，但沈黎还有个偷梁换柱的办法，只是将人皇杖偷出来容易，但如何安全地送到风禹是个问题。

沈黎在回信里气愤地表示闻焕狼子野心，恐怕早就存了不救君主自己上位的心思，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外力，只求保住闻煜明一命。

“早就听闻闻煜明和这个沈黎有龙阳断袖之情，”风禹君主奚回看着回信，伸手环过旁边美人的腰际，笑道，“说起来，你之前是不是见过他们？他们那时候是否有这种端倪？”

霍瑶垂眸：“那都是十二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

奚回眼里划过一丝满意，他哈哈笑道：“也是，那如今，就成全了他们这对有情人，我也好跟我大舅哥交代，对吧？”

霍瑶闻言问道：“他们给人皇杖的前提是找到闻君主？”

“不，”奚回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哪里知道那什么闻君主在哪儿，但谁让这冲刷的方向是往我们风禹来的？这次呀，是他把人皇杖送来，我们指个地方给他三天的搜寻时间，搜不到，那就是他自己的事，跟我们风禹可没关系，我们风禹，也算仁至义尽啦！”

霍瑶的目光从那信上的字挪开，手帕轻掩唇角：“可他要怎么把东西弄过来呢？听说那人皇杖难伺候得紧。”

奚回哈哈笑道：“放心！这沈黎算是个有脑子的，现在主事那小子和他闹翻了，防他防得严，他让我改要越澧的镇方鼎，他之前把这鼎重铸了，那鼎外的宝物和里面的阵法刚好可以组成一个能保护运送人皇杖的空间法器，越澧那小子现在只要不提人皇杖，其他的也不管他，这样就可以偷梁换柱，把人皇杖送过来了！”

“这样啊……”霍瑶若有所思，“那这鼎很快就能送来？”

提起这个，奚回的笑容微微敛了起来，他叹了口气：“那鼎，太大了，送来还得有些时日，所以夫人……”

他对霍瑶讨好地笑笑：“和大舅哥说说，就说这越澧和风禹泥石流得重修路才能将那人皇杖送来，这段时间我们赶工加快清理道路，到时候拿到的第一时间就给大舅哥送过去，并非风禹找理由拖延，风禹对玉华那是绝无二心！”

“那鼎很大啊……”霍瑶若有所思，然后笑了笑，“那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哥哥那边，我去说。”

见霍瑶答应了，奚回眉开眼笑，要去亲她一口，霍瑶躲开了，说道：“我得赶紧去给哥哥修书，君上还是叫王美人来陪吧，王美人在外等候多时了。”

奚回一听连忙点头：“还是正事要紧，那就麻烦夫人了！”

霍瑶提裙起身，那王美人捧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是一盘精致的糕点，见她出来先是屈身行了个礼，然后不等她说“起”，便带着风地冲进去，娇滴滴地喊着：“君上。”

霍瑶的目光带着漠然，脚步不停地离开了这身后的一片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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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听说人皇杖需要什么阵法矿物去保护。”

孔镶看了眼那大鼎，伸手要去触碰，却听沈黎阴恻恻地说道：“之前不是给孔使见过人皇杖了才带鼎上路的么，孔使要总是这么碰来碰去，把阵法碰坏了影响人皇杖对天道感应的支持，到时玉华霍君主怪罪下来，孔使担得起吗？”

孔镶是风禹的天机使，和风禹君主一样向来看人下菜碟，对玉华的君主和天机使极尽谄媚，对良怀这样的小国天机使鼻孔朝天。

沈黎和他算是同窗，在天机阁的时候他就是付之原的狗腿子之一，如今跟来，也不过是为了监视沈黎，确保他真的能送人皇杖来。

孔镶被沈黎这么一说，脸色顿时不好看：“我又没见过人皇杖，谁知道你这里的人皇杖是真是假？”

沈黎冷哼一声：“没见过人皇杖就知道人皇杖不需要阵法矿物保护了？不轻易对自己不懂的事发表见解，小孩都知道的事你这么大个人不知道？从天机阁出来退步不少啊孔使。”

孔镶被他说得脸色一僵，但却反驳不出来一二，只能气哄哄地站起身：“你……”

“你什么你？”沈黎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送这一趟？要不是……”他咬紧嘴唇，眼角发红，“要不是子礼哥哥……”

孔镶看他这样，心里的气稍微顺了点，心想现在闻煜明被泥石流冲入风禹境内生死未卜，想来沈黎也不敢耍花样，于是假模假似地说道：“放心，闻君主说不定现在被救了，就等着你去找他呢。”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那逐渐被清扫出来的、快速拓宽的路：“看这个速度，路应该很快就通了。”

沈黎也看着那逐渐被清理出来的、甚至比之前还要宽的路，说道：“我们越澧这边肯定是全力以赴，但是就我所知，越西关进入风禹那段可不好走，到时候……”

他担忧地看了眼那大鼎：“这万一有个什么意外闪失，这人皇杖……”

“这你就别操心了，”孔镶嗤笑道，“为了保证人皇杖能顺利送进风禹，我们君上早就派人去紧急修路了！到时候一定让这巨鼎送过去！”

“是么，”沈黎垂眸遮住眼里的精光，“那就好。”

三天后，淤泥阻塞的道路被清理干净，两边道路同时拓宽，傍晚之时，大鼎在加宽的长车上用十二匹大马并排缓缓拉着，从越澧进入风禹境内。

太阳完全落下后，铁蹄声如同奔涌的河水由远及近，原本小心护着大鼎的风禹士兵感觉到地面震动，第一反应是地动，但下一刻，就听对面传来气势磅礴的呐喊声——

“将士们，随我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