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看得仔细,是九瓣的玉兰花,余光瞥见了周围那么多木屑,应当废了很大力气,她感觉有点奇怪,哪有送侍女簪子的呢。
“刻错了,不想扔,给你了。”唐珂若无其事,甚至又开始打量起了别的木料,似乎真是刻错了,随手赏给下人的。
表面没有一点瑕疵,楚楚却知道何处刻错了,玉兰有六瓣,另外三个是花萼,但与玉兰花瓣很像,这还是江楚楚曾经告诉唐珂的。
楚楚手心里这个簪子,九瓣没有花萼,比旁的玉兰长得圆润了些。这就不奇怪了,唐珂怎么平白无故这么好心。
唐珂有回礼的习惯她也知道,其实这人还是蛮严谨的。
但唐珂为什么要刻簪子?虽然不想开口,但楚楚还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大人这是在做什么,练习手艺?”
沉浸在一堆木料中唐珂抬起头来,对楚楚笑了,“对,练手那个不太好,所以给你了。”
楚楚无语,就知道从这人嘴里听不到什么好听的话,“那谢过大人了。”她说得敷衍,唐珂却像是一点都没听出来,郑重点头,好像这都是楚楚的福气。
楚楚气得走了。
三年过去了,亏她还以为唐珂真的变了,没想到是花枝招展讨厌的性子被外表掩盖住了,实际还是那么自大。
往回走的时候,楚楚又遇见了在隔间门口扫地的秀荷。秀荷见楚楚手中拿着个簪子,今日唐珂回来后就在书房刻东西,小厮抱着许多木料走进去,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
秀荷也不傻,猜出着就是唐珂刻的,她上前问,也和楚楚一样相信了这个是唐珂练手刻错的。
秀荷摇头感叹道:“大人可真深情啊!”
楚楚:“???”
“练手刻个簪子,有什么深情的?”
这几日,楚楚和秀荷的关系进展飞快,楚楚知道这是个没心眼的,涨了月利就很满足,等着到日子回家,两人一起盼着回家,倒也有点真姐妹情。
秀荷看了眼楚楚,哼了一声,意见不和,姐妹情暂时没了,“这明显是大人给他夫人刻的啊,留下最好的那个。”
听到这个原因,楚楚回想起往事,没否认,确实是唐珂变了,但她还要给从前的江楚楚挽回一点尊严,“我没觉得。”
她说完就往回走,秀荷在她身后喊着说:“那你把簪子给我吧。”
楚楚却一口拒绝,连头都没回,秀荷又问为何,楚楚的步子顿了一下,玩笑道,“若不是玉兰花,我就给你了。”
秀荷却以为她在瞎编,找个借口推脱。但玉兰确实是江楚楚最喜欢的花,早春便开,花叶不相见,满树的白,每个玉兰都是碗大朵花,花香淡雅干净。
不高兴时,她会坐在江府后院的玉兰林里,靠着树,毫无形象,若是被江母看见又要骂她粗俗。
情窦初开的年纪,燕都那群差不多大的世家小姐公子间总会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事,这个喜欢那个,那个喜欢旁的。
楚楚感觉这些是乱七八糟,也维持不了多久的关系,从未参与进这场闹剧,所有对她表示有好感的公子,她都是冷面拒绝,一点余地都没有。
楚楚在外面的小姐妹们,或多或少有那么几个追求或者暧昧的对象,这样的年纪,刚接触感情,喜欢这种带点拉扯又不言明的心动。
楚楚不想这样,但见到姐妹收的那些小新奇礼物也想要,但不愿随便收旁人的礼,所以她找到了唐珂。相比而言,还是他们两个比较熟。
楚楚也有点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在唐珂面前有了点害羞的感觉。她说想要个簪子的时候,唐珂有点诧异,但还是点头,以往唐珂也送过她钗环。
但楚楚说想要一个特殊点的,唐珂立即无情地拒绝了她。
楚楚问他为什么,他说:“我没那个耐心。”
如今好了,这人可以为未来的妻子刻一晚上木簪,还有许多练手的簪子,而且其中一个还顺手给她。但她喜欢玉兰花的事应当没人知道,所以只当这是巧合。
毕竟云城唐府的后院就有那么多玉兰树,唐珂可能总是路过,才会刻这个。若不是唐珂恰好送给楚楚玉兰木簪,她很可能转手就给了秀荷。
但对玉兰啊,她总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这般安静过了几日,白日唐珂都不在,谁都不知道他去了何处。楚楚最后负责浇书房还有前院种的花,每日很是清闲。
直到唐珂回来,让采清去收拾行囊,他要出门一趟。
楚楚好奇问道:“去见谁啊?”唐珂和楚楚的共同好友很多,说不定楚楚还能遇见故人呢。
唐珂看了她一眼,“故友。”
和没说一样,但楚楚心中却出现了希望,好友还是可以指望一下,若是关系和她更好,那她直接私下悄悄坦白身份,直接被要过去就自由了。
若是那种关系一般的,她用点小秘密威胁一下,借点钱也行啊,怎样都能早日脱离苦海。楚楚动了念头,便开始想能跟着唐珂出去的法子。
往日都是介溪啊……有点难办。
楚楚完全没察觉到她想事时,眼神在直勾勾盯着唐珂走神,在场人都发现了,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唐珂和楚楚。
唐珂咳了一声,楚楚才回神。
“这次要去的地方有些偏僻,只带晗林便可。”晗林是唐珂身边的小厮,是楚楚稍微认识的人,前世也见过几面。
介溪当然不怕吃苦,“大——”
“大人!不行啊,怎么能让您自己去呢?多不方便,我愿意和您一起去吃苦!”虽然是介溪先开的口,但是楚楚声音明显更大,而且她不光说话,还几大步上前,说得真切。
“也行吧。”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珂就已经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楚楚的请求。
被抢了活计的介溪看楚楚的眼神带着点恼怒,这人太不要脸。秀荷也一脸难言,怪不得楚楚月利提得快,还给是人家反应快啊。
知道唐珂急,楚楚收拾好自己小包裹,次日就和唐珂一起坐上了出发的马车。楚楚觉得她有些失算,因为人太少,所以出行只有一辆马车。
也就是说,摆在楚楚面前有两个选择,在马车里面和唐珂一起坐着,要不然就坐外面和晗林一起驾车。唐珂当然随着楚楚选。
听闻要走一日的路,楚楚想着,不就是一天么,她定然可以坚持。再说如今入秋,秋高气爽,不甚闷热,也不晒,她没有必要和唐珂坐在一起,所以她刚开始坐在外面。
虽然不晒,但今日风大,不知为何还混着点沙土,一个时辰过后,楚楚都要被吹傻了,她感觉自己一定会被吹黑的。
另一侧的晗林对楚楚说:“陈姑娘,要不然你还是进马车和大人一起吧,我是男子无事,但你都被吹黑了。”
感觉自己被吹黑,和别人说你被吹黑,这是两种心情。楚楚本来还想拒绝一下的,但是听到晗林的话,她屈服了。
她回头,悄悄掀起马车帘子一角,里面没反应,楚楚这才小心地进去。唐珂正在闭目休憩,这个角度看过去,唐珂有些疲惫。
楚楚坐在最边上,打量着唐珂,她真的认为唐珂还是不说话时瞧着顺眼。这么多日光顾着应付他,其实她从未好好看过他。
他比三年前瘦了些,骨相更明显,原本风流少年郎,如今鼻梁挺拔,五官分明,紧抿着唇,更显硬朗且执拗。
马车里果然比外面安稳许多,楚楚靠着车壁,虽然有些颠簸不舒服,但困意袭来,她睡着了。
自打重生后,楚楚总是梦见从前,那些梦不算好,大多都是伤心时刻,尤其是坠崖那日,声声讥讽的话总是让她惊醒。
一开始睡得不平稳,可后来变得温暖舒服,梦境也随之变化,她梦见了幼时她在外祖母家的日子。
外祖母带着她出去,她光着脚在月塘边踩着清冽的浅浅水洼,还记得那时的水只没过她脚背。即使这样,外祖母也一口一个心肝慢点。
那是她小时候最开心自在的日子,其次就是去唐府欺负唐珂,两人打打闹闹,唐珂不让着她,然后唐父就罚他,唐珂因为楚楚挨了不少打。
楚楚好的回忆都在旁人家。
这样的梦让楚楚不忍醒来,但马车停下的骏马嘶鸣声格外明显,楚楚缓缓清醒过来。
方才,她随意倚着,醒来时躺下了,差点就枕在唐珂腿上,身上还盖着一件披风,墨色云纹,显然是唐珂的。
楚楚有些懵,不知道唐珂怎么突然这样和善。马车里面矮小,他站起身也要稍微挽着一点腰,利落地拿走了楚楚身上的披风,“到了,走吧。”
唐珂就这样出去了,楚楚也坐起来清醒了几顺,随后把帘子掀开,跳下去。
唐珂正在与故人寒暄,那人站在府门前迎接,“唐兄,许久未见。”
唐珂也笑得开怀,唤了声,“杜弟。”
楚楚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到这两人寒暄的热闹场面,楚楚猜得其实没错,唐珂的故友一般她也认识,这个人楚楚也熟,杜君时,杜家的小儿子。
杜君时和楚楚熟,和唐珂也熟,可以说三人关系是燕都圈子里最好的了。
但是,她望向唐珂的目光愤然,唐珂这人,就是专门克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