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唐珂像往常一样,整天出府也行。
这样,她还能自己待着,然后清醒地思索一番,将一切理顺。但是唐珂这日不知为何,根本没离开,一直留在府上。
楚楚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下意识躲着。可他一直在府上,两人住的又那般近,躲也躲不过去,遇见时非常尴尬。
他今日也与以前非常不同,叫楚楚跟着他。
楚楚虽然不想去,但她现下毕竟是个贴身侍女。不管怎样,月利钱还是要拿到手的,所以楚楚听话地跟在他身后。
她不想说话,就一路低着头,跟着他走。最后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他身上,楚楚捂住额头,往后退了几步,疼得嘶一声。
唐珂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注意看路,再低头走,小心下次撞树上或者摔倒。”
楚楚:……虽然他说得有道理,但若不是他突然停下,她会撞到吗?还有,对待心上人就是这个态度,还带恶意诅咒的?
但这人是唐珂也不一定,他惯会煞风景。
虽然已经到了冬日,若在燕都,此时定是白雪皑皑,院中满是积雪,就连树梢也挂着雪霜。
但在云城,虽然也有冷意,却不见白,只有光秃秃的一片玉兰林,甚至有些矮草还顽强活着,带着点翠绿意思。
若是初次来云城,楚楚可能会很不适应这样的地方。但姐姐归家后,楚楚也曾在云城过了几个冬,甚至连春节都是在云城过的,所以她适应得还好。
外面罩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楚楚方才将脑袋往里缩。虽然云城很暖和,但她其实也有些想念冷冰冰的燕都。
唐珂出声后,楚楚没说话,但却捂着额头,抬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又慌忙移开。她回头四处打量,介溪她们不知道去哪了,就连晗林也不见了。
就剩两个人。被昨日的事吓出了阴影,楚楚这时候的想法竟是,唐珂这样,是真不怕有人来刺杀他啊。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当官的,风险有点大。虽然他也会武,但楚楚担心自己,死过一次更珍惜性命了。
再死一次,她就不一定能重生了。
看着还要继续往玉兰林里走的唐珂,“大人。”楚楚开口叫住了他。
唐珂转过身,看着她,“怎么了?”
楚楚这时候感觉唐珂的眼睛真的会骗人,就这样简单看着她,眸中里面满是柔情,就连说话都是轻柔的。
他看起来很深情,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
楚楚原本是想提醒他一下,再往里面走,还没人跟着会有危险。但被他这样看着,楚楚不知道为何,下意识问道,“大人,有心悦的人么?”
唐珂笑了,桃花眼弯弯,曦光透过玉兰林的树枝,照在他面上,眸中映出稀碎的光。楚楚绷劲了神,看着他嘴角动了,吐出三个字。
“你猜呢?”
楚楚真没控制住,当着唐珂的面,就给了他一个白眼。
楚楚满心无语,唐珂这人,果真不能寻常看待,她好不容易问了出来,也算是一种试探。看他到底是认出她是江楚楚,还是喜欢她。
若他说些旁的,凭楚楚对他的了解都能猜个大概,可他回答得这么模棱两可,楚楚也没了再猜的心思,“大人,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回去么?”
唐珂面上笑意未消,“嗯”一声答应下来,两人又再次往回走。
楚楚跟在他身后,因为方才来时,楚楚撞到了他身上,所以回去的时候楚楚故意把脚步慢下来,远远地跟着他。
想起唐珂如今不清的态度,她就有些烦躁,踢着脚下的石子,看着一个又一个小石子咕噜咕噜走远。
“楚楚,快跟上。”
“诶,”楚楚嘴上应付着,脚下却依旧有些慢,仍在踢着石子,唐珂说话的时候,楚楚正好见到一块稍微大些的石子。
将其当成唐珂撒气,楚楚想要将其踢走,却没想到,那不是稍微大些的石子,而是一块大部分嵌入地下的石块。
脚绊在上面,嘎嘣一声。楚楚一下子向前摔去,整个人都重重倒在地上,旁边正好是从前的莲池,差点就掉下去。
唐珂隔远听见了声儿,回头大喊了声楚楚。他慌忙赶过来,却因为离得太远,没能在楚楚刚要摔倒时,及时接住她。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住楚楚头朝下摔倒,再也没起来。
瞬间,唐珂惊得什么都顾不得,慌张地伸出手去扶楚楚起来。心中很怕她就这样,再也醒不过来,亦或是睁眼换成了旁人。
楚楚几乎是被唐珂拽着衣领,大力揪起来的,因为她今日穿的是斗篷,所以帽沿扣在地上,楚楚是尴尬地不想起来。
可她被唐珂拽起来的时候,他眼中的焦急担忧是骗不了人的,她坐起来,浑身都沾了灰土。
唐珂见她还好,看起来没受伤,只有脸侧好像擦破了点皮。还有,她摔在地上这么大声,膝盖和胳膊定然撞得青紫,也幸好是冬日,她穿得衣裙都是夹了棉的,所以摔得并不严重。
但他也忍不住,“怎么这样不小心。” 说着,他想要搀扶着她站起来。
楚楚也用力,可右脚一落地用力就是钻心的疼。
唐珂应是看出了楚楚的反应,这样,应当是崴了脚。
他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扯了下来,扔到莲池旁边一块稍高些的石头上。随后他将楚楚抱过去,让她坐在了氅衣上。这时候的石头太凉,直接坐上去,必定受寒。
唐珂蹲下身,手握着楚楚的右脚腕,另一只手帮给她把鞋脱掉了,楚楚下意识躲,将脚往后退,这样实在太亲密了。
唐珂却没松手,强硬地将她的脚拽过来,他突然碰了一下她脚踝,楚楚痛得皱眉。
他抬头看她表情,知道是这处伤到了,“你这是动了骨头,如果不及时正过来,过会儿会更疼的。”
听到更疼,楚楚不再躲。虽然嘴上没说同意,但是她动作已是无声的默许。
唐珂也知道,他低下头,“我还没开始,你先准备一下,好了叫我一声,等会儿如果疼了就告诉我。”
还未等楚楚做好准备,她还未开口答应下来,有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唐珂说,“好了。”
“你!”楚楚瞪着他,她都受伤了,他还骗她。
唐珂却帮她重新穿好右脚的绣鞋,随后直接将她横着打抱起来,楚楚又差点喊出声来,却听他说,“这样不会很疼……我勉为其难送你回去。”
方才正骨的时候,楚楚的注意力被转移了,真的不是很痛。但她也小哼了一声,之后 ,她又听见唐珂笑了。
楚楚被他抱着,全身都是僵硬的,也不想离他太近。可她是被拦腰抱着,两人距离也远不到哪里去。楚楚能感受到,接触的地方透过衣料传过来的,他身上的热度。
楚楚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她不知为何,突然便有些脸热。
到了院中,院中的人已经见怪不怪,见唐珂光明正大抱着楚楚回来,也只是多看了楚楚两眼,又低下头,做自己手中的事。
楚楚却愈发不好意思,恨不得将头埋下去,但也不好离唐珂太近,就伸手将垂落半空中的斗篷一角拽着起来,遮住了她的脸。
唐珂当然见清了楚楚这个样子,在她没看到的地方无声笑了。她这样岂不是更惹人怀疑,大白日的,为何要遮住脸?
秀荷将侧面的帘子掀开,唐珂抱着楚楚进屋,将她放在椅子上。
楚楚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挡脸的那片衣角放下,唐珂却对秀荷说,“楚楚崴了脚,等会儿帮她沐浴。”
秀荷点头,她已经很好地习惯了照顾楚楚这件事。
唐珂又对楚楚说,“你先沐浴,我去取药,等会回来给你上药,之后一起用午膳。”
楚楚点头应下,看着唐珂走远,心中却漫上丝丝缕缕的暖意。他向来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性子,但如今,算是对她很耐心了。
从前的江楚楚喜净,但唐珂也是,他绝对没好心到可以随便帮一个侍女正骨上药。
不管是唐珂一早就认出了楚楚,还是他喜欢现在的楚楚,楚楚突然想弄个明白。
于是,楚楚决定,午膳时就要问个明白,哪怕直接承认她就是江楚楚也没关系。
楚楚一只脚动不了,即使有秀荷帮着她也有些费力,更何况楚楚原本就是习惯旁人伺候的,她本来就不太会自己动手。
所以又加上了一个采清,两个人一起帮楚楚洗。这种事情介溪当然不会参与进来,她本就不喜欢楚楚。
采清和秀荷都以为楚楚是不愿与唐珂扯上关系的。毕竟,若是细细想来,楚楚也确实没勾引过唐珂,反倒是唐珂,从第一面见楚楚,就对她有些特殊。
也能理解,见色起意。
所以,当楚楚对两人说,等会用午膳的时候,可以帮她帮人都请出去么?楚楚说服她俩的理由是,她想同唐珂说清一些事。
在采清和秀荷看来,这就是楚楚要奋起反抗,无法忍受这样无名无分的暧昧。两人齐齐点头,表示非常理解,答应楚楚会将所有人都清出去。
采清还特殊强调,她一定会把介溪拽走的,两人也佩服楚楚的勇气。
可午膳都准备好了,唐珂却迟迟没回来。
还是回来取东西的介溪,见楚楚还在眼巴巴地等着唐珂。想着正堂里,她忍不住刺了一句,“还等什么呢?梅姑娘来了,大人在正堂招待呢。”
楚楚其实知道梅姑娘是谁,梅闻蝉,就是从前梅少傅的幼女。
原本在燕都中,若说楚楚追唐珂最有力的竞争对手,那必定是梅闻蝉了。虽然人家姑娘并没像楚楚这样明示,但总有人看得出来。
不同于楚楚嚣张无礼,名声不大好,和楚楚比起来,梅闻蝉是个另一个极端,贵女中的典范。即使在这样的世道,梅闻蝉也从未有过失礼之处。
唐母喜欢楚楚,但也更喜欢梅闻蝉这样的贤淑女子,虽然对唐母待两人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但楚楚就是看出来了,她更希望梅闻蝉当儿媳。
这才是从前江楚楚最大的竞争对手。估计梅老先生打的也是撮合两人的算盘,之前让唐珂去燕都接的家眷中定然有梅闻蝉。
介溪只说了一句话便走了。
内室的人已经被清得差不多了,只有三个,瞧着楚楚陷入深思,秀荷以为她受了刺激。想着什么邓姑娘,梅姑娘的,秀荷下意识感叹,“大人还挺抢手的啊。”
采清说:“这算什么啊,从前追着大人,主动要嫁的贵女更多,我在云城都听说过。”
不知为何,楚楚听到这儿,突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从前……不知道采清说的有没有她,毕竟她是燕都中,追着唐珂不放的头号贵女。
秀荷点头,表示赞同,“那当然了,如今再嫁进唐家就是续弦、继室了啊,定会有大户人家的姑娘家忌讳这个。”
续弦,继室……
突然有什么在楚楚脑子里炸开,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没了。
那边的秀荷还在说原配和继室的区别大得很,还是原配更好些。而采清机敏些,见完全呆住的楚楚,采清一惊,不可思议道,“楚楚,咱们大人曾经娶过妻。”
“你竟然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