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倞利暂时无法理解能爱上老板的人,喜欢同事姑且算同一阵营,喜欢老板那是松鼠爱上长臂猿,农民爱上地主,无产阶级爱上资本主义。
万恶的星期一,公司里大部分人都在暗中咒骂老板。
尤其下雨天,高楼大厦顶端乌云密布,远远看着好似怨气冲天。
下雨下雪下冰雹,就不能下点金币吗?
仲倞利站在办公室窗前收回视线,转身坐在转椅上,无意间扫到放在办公桌上的台历,拿起文件旁的钢笔在十月二十号画圈,百天之约会在这天结束。
她望着日历轻声叹气,整理好前往接待台。
“每天都是周末多好。”侯乐乐坐在转椅上闷闷不乐,显然已经骂过工作和老板。看见仲倞利眼里亮光一闪而逝,“仲姐早!”
“早,就那么不愿意上班?”仲倞利笑着坐在她身边。
侯乐乐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哪有人愿意上班!都是生活所迫。”
仲倞利挑了下眉尾,“不上班做什么?”
“分两种情况。”侯乐乐面带幸福的笑容想入非非,掰着手指细细道来,“没钱就躺在床上看剧、玩游戏、听小说;有钱就去旅游、做极限运动或者学习特长。”
总感觉她说的这些没有工作有意思,仲倞利再次感叹自己是天选打工人,“蔚来那边的人到了吗?”
“已经上岗了。”侯乐乐伸手比OK,顺便拍马屁,“仲姐出手嘛都有!”
蔚来那边的游戏引擎专家是濮总点名要的人,仲倞利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才将人挖到无畏。
无畏在玩家那边口碑好,在厂商里就只是盈利中上、有些清高的游戏公司。
不管游戏还是娱乐,市面上绝大部分软件玩到最后都会接收下沉市场。
资本没有立场,低成本、高回报,轻松赚钱才是目标。
高质量无法打败多巴胺,国内的游戏大厂遵守这条守则。
无畏游戏是例外,濮玄黓仿佛理想主义,相信游戏可以成为艺术品,不考虑研发成本,专心致志做游戏,与市场、规则背道而驰。
仲倞利不相信濮玄黓不知道怎么赚钱,如今的无畏是他的理想还是对家族幼稚的反抗与叛逃?
思绪扯得有点远,她回神去茶水间准备咖啡,端着咖啡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
“濮总”身穿黑西装坐在办公桌前,抬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等仲倞利细想,他收起不合适的表情目视前方。
仲倞利行礼,将咖啡放在桌面。楼政注视杯中发黑的液体,下意识回忆起黄连混合烟灰的怪味,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门刚刚关严,楼政就从椅子上起身,把咖啡倒进茶几上养绿萝的花盆中。
*
时间转眼来到下午。
楼政坐在去高尔夫球场的豪车上,仲倞利坐在副驾驶,脑中闪过吴总的资料。
吴总靠妻子发家,人不聪明运气爆棚。妻子过世后,好运开始远离他。公司成为业界人眼中的大肥肉,偏偏他还没发觉,整日留恋花丛中。
谈合作是此行的假象,濮总要试探他的底细,用最低价收购他的公司。
楼政望向窗外暗中吐槽:谁说男人没心机?要用儿童心理学哄?至少搞商业的全是笑面虎,钩心斗角。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高尔夫球场。
广阔又精致的绿地远离城市喧嚣,巧妙融合自然美景和人工设计,球场内地形起伏,空气清新。
翠绿草坪仿佛巨大的地毯与蓝天白云相映,有平地、山地等多种球道供客人选择,沙坑、树木、人造湖泊巧妙分布。
楼政仿佛在玩游戏,不断开发着没见过的场景。
他从车上下来,抬起右手扯松领带,在身边人发现他的不自在前改用双手,快速将领带恢复原状。看样子还是那个一丝不苟的濮总,但气势不足,像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仲倞利从容不迫,往前走了两步,发现身边没人回头。
楼政屁颠屁颠的跟上来,淡漠眼神暗藏求助:仲秘书,求保护!
仲倞利斜了他一眼,脑中魔改经典台词:濮玄黓,我罩的,懂?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在碎石路上,分不清谁是真总裁。
仲倞利远远看见坐在遮阳伞下的吴总,他穿着白色休闲服,四十多岁保养得当有两分姿色。
吴总热情地迎上来,握了下楼政的手,放下后寒暄。接着握住仲倞利的手,拇指似无意摩擦她的手背,“这位就是仲秘书吧!真是才貌双绝!”
揩油这方面吴总轻车熟路,对方感觉不舒服的时候,他会立刻松开手,装作刚刚是误会,慢慢试探底线,温水煮青蛙,直到猎物收入囊中。
仲倞利看穿他的意图,现在发飙会被人当作小题大做。事到如今还用下半身思考,收购的事恐怕比想象中容易。
她眯起眼睛笑容明媚,左手用力拍拍吴总手背,拍红之后又激动地捏住道:“吴总,久仰大名!贵公司真是行业中的佼佼者,每次合作都让人眼前一亮,专业与创意并存实在难得。”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像在嘲笑她演技浮夸。
利维坦身穿浅粉色Polo衫、白色休闲裤,跷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无视看过来的视线,拿起放在桌面的运动饮料拧开。
阳光照射细滑的肌肤,扬起的下巴线条优美,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滑动,尤为引人注目。
吴总回头微微皱眉看着不速之客,对上那双碧绿眼眸眉头逐渐松开,瞳孔涣散一瞬又聚起光亮,笑着说:“忘了介绍,这位是金先生,我的老朋友。”
刚刚他在?仲倞利没有半点印象,想到关于他的传闻,有些不好的预感。
楼政没发现吴总在揩油,没发现仲倞利的反击,也没发现金先生。
实操.比计划多出一个人,他挤出尴尬的笑容站在原地不动。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利维坦放下水瓶,目不斜视道。
仲倞利顺势将话题扯到高尔夫上,楼政从中挑选背过的课题,见缝插针套话。
吴总挥杆击飞小白球,击飞的球越过水面停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
球赛正式开始,楼政在仲倞利的引导下摸清吴总的底牌。
吴总表面风光无限,公司内部管理混乱,财务状况堪忧,这些信息无疑是收购谈判中的重要筹码。
利维坦斜眼注视仲倞利,她还是那身老套的职业装和平底鞋,双手握着球杆打出漂亮的球。
似乎对自己的球技很有信心,打出高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此时,球场上有一个聪明女人、一个大傻子和一个小傻子。
大傻子吴总目光贪婪,大步靠近仲倞利笑道:“仲秘书,你姿势不标准。我教你,高尔夫要这样打。”
生活索然无味,猴子指点人类。利维坦干脆侧身坐着,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这回,小傻子楼政看出吴总心思不纯,阔步上前保护仲秘书。想到自己有喜欢的人,不能和其他女人太亲密。于是,前胸贴后背的暧昧教球姿势变得扭曲。
地面的影子映出没有贴紧的两具身体和……楼政撅起的屁股。
仲倞利难以直视濮总怪异的身姿,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道:“濮总。”
楼政没听出来她的警告,耳朵向前探,身体向后保持距离,“什么?”
“走开。”仲倞利耐着性子驯服大猩猩。
“啊?”楼政再次询问,说大点声不行吗?
仲倞利用余光瞄到吴总奇怪的眼神,抓紧高尔夫球杆,保持平静略微提高音量,“滚开。”
楼政以为自己听错了,仲秘书怎么会骂人呢?不等他问,仲倞利突然挥杆。
草地上的小白球似有人在操控,画出优美的抛物线向吴总的脸上砸去。
“啊!”
一声惨叫后,晕血的吴总华丽地倒在地面。
仲倞利手拿球杆蹲在他身边耐心询问:“吴总?吴总?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楼政看着她故作关心的表情通体发寒,她怎么会不知道吴总晕血?一切都是有意为之的报复!
楼政后退半步,站在草地上瑟瑟发抖。
仲秘书果然不是一般人,他还是……太年轻了。
利维坦收起脸上的笑容,他不喜欢报复心重又聪明的女人。
仲倞利站起身拨打120,斜眼看向傻愣愣的楼政,“不走吗?”
“啊?”走吗?不送吴总去医院?楼政咽下到嘴边的话,急忙点点头跟在她后面离开高尔夫球场。
车辆发动前,仲倞利隔着副驾驶的车窗看见金先生。站在他身边恭恭敬敬的人像助理,限量版豪车自动开门,上车前他的视线扫过来,意味不明。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似乎可以用在金先生身上,不同的是这句话在形容他高调的作风,他好像很享受被人谈论的感觉。
仲倞利拿着平板电脑低声道:“我会准备些慰问礼送到医院,半小时内整理好资料给您,收购事宜最快明天可以进行,吴总公司的策划部预计会留下十五人。”
这家公司最有名的就是策划部,也是吴总的妻子方女士一手带出来的团队。
仲倞利试图挖人,但她们不肯离开方女士的公司,即便吴总会带领公司走向灭亡。
这份情谊在如今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可笑,所以软的不行来硬的,直接收购公司,保留方女士死前策划的项目就可以了。
楼政险些说“都听你的”,冷酷地板着脸维持霸总形象。
仲倞利在平板上写报告,想起方才的一幕幕提起嘴角。
好一个濮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