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室,楚泽追问楚星烨:“快说说,Tempête Noir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温顺了?”
“想知道?”
“XI——”
楚泽想说“想”,转念想到自家弟弟的算计,又说:“不想。”
他说不想,楚星烨就真的不问了,只是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半撑着脑袋。
三秒后,楚泽投降,往后一栽坐到楚星烨身边:“行吧我想。”
栽下后,他就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错过了楚星烨嘴角得逞的弧度。
“想知道也行,想办法接通会客厅的摄像头。”楚星烨半撑的脑袋直起来,笑得格外和善,“二哥,我知道家里的摄像头你都破译过。”
楚泽:……
他就知道会被算计。
由于答案过于引人好奇,楚泽在“被发现”和“赌一把”中,犹豫不到半秒选择了后者。
“成交。”
他让人拿了台笔记本,指尖飞快敲打着。
屏幕上出现黑白代码界面,代码跳动,不过三分钟,屏幕出现画面。
画面与段辞柯声音同步传出,伴随着楚泽看热闹的“哇偶”。
段辞柯说:“好,我答应您,五年内通过希尔家族的药理考试。”
*
会客厅,花茶白烟袅袅,百平的空间寂静得好似青烟都有了声音。
“你想好了,比起能力不足,我更讨厌不守信诺,夸夸其次的浮躁虚荣之人。”阿德里安·希尔眼神凌厉,低沉而厚重的声音回荡在会客厅内,“家族药理考试水平比药剂师资格考试更难,我可以给你两天考虑的时间。”
“不用考虑。”段辞柯说,“希尔先生,只希望您到时候同意楚星烨与我在法国登记。”
“呵……”
茶几边响起一声冷嘲。
楚婉婷在腰侧轻轻碰了下阿德里安·希尔手腕。
“小柯啊,”她解围似的暗示段辞柯,“希尔家族每一代有一位继人者就可以,只有继承人的伴侣要求通过药理考试。阿彦已经修了神经学和药理学所有学位。”
至于自己丈夫提出的要求……
无非是看见阿烨眼睛可以恢复,想要培养家族双星而已。
后半段楚婉婷没说,就听见阿德里安·希尔开口:“希尔家族可以有多个继承人,阿烨从小就对实验室的一切很感兴趣。”
……?
楚婉婷碰在手腕上的手改成了掐。
她斜着眼看过去:阿烨因为眼睛的原因对实验室避之不及,什么时候感兴趣了?
难得的,阿德里安·希尔硬气一回,瞥开眼躲开了楚婉婷的眼神。
“呵……”
这回轮到楚婉婷冷嘲了。
楚婉婷:“Adrian, qu’est-ce que tu veux dire? Vous m’aviez promis de ne pas forcer azer et aeh à hériter de la famille, et maintenant de quitter le clan?”(阿德里安,你什么意思?你答应过我不会强求阿泽和阿烨继承家族,现在是要出尔反尔?)
阿德里安·希尔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Ting, ah ye a beaucoup de potentiel et il ne rejette pas. Je veux essayer.”
(婷,阿烨很有潜力,而且他不排斥。我想试试。)
“Je ne suis pas d’accord, c’est mon fils!”
(我不同意,那是我的儿子!)
争吵间,会客厅走进来一道声音:“妈,我可以试试。”
听见声音,段辞柯抬头朝门口望去,见到来人脸上缠的纱布,猛地站起来。
“你的眼睛怎么——”
他走上前,楚星烨两步迎上:“辞柯哥,我眼睛没事。”
“那你的纱布?”
“记错时间了,后天才拆。”
虚惊一场,段辞柯松了口气。
楚星烨拉着段辞柯坐到沙发上,对阿德里安·希尔说:“爸,我可以试试继承人考试,但我不同意五年后登记。哥哥是我追了六年才追到的人,再等五年我等不了。”
阿德里安·希尔:……
果然能气死自己的只有自家人。
“五年而已!”阿德里安·希尔说。
楚星烨反驳:“五年过后你儿子都二十五了,你跟妈妈结婚才二十三岁。”
“你大哥都快三十了也没结婚!”
“大哥是大哥,我是我。”
阿德里安·希尔态度坚决:“通过考试才能登记,否则免谈。”
倏尔,楚星烨浅浅一笑:“没关系,我可以带着哥哥私奔。爸,阿泽哥听见那些瓶瓶罐罐的声音就头疼,想要完成你的梦想只有靠我。”
“……”阿德里安·希尔脸气绿了。
“……”段辞柯接到阿德里安·希尔杀气腾腾眼神,成灰了。
落在他身上的仇恨值可以养活好几个反派。
段辞柯悄悄在桌下捏了捏楚星烨的手心示意他收敛点,楚星烨安抚似的反握他的手。
“爸,想要我们等到考试通过再登记也可以。”楚星烨说。
阿德里安·希尔怀疑地望着自己这个胳膊肘外拐的儿子,总觉有坑。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楚星烨开口:“但您得把家族戒指给辞柯哥。”
阿德里安·希尔脸更绿了。
“不可能。”阿德里安·希尔拒绝,“家族戒指只有家族成员可以拥有。”
楚星烨问:“辞柯哥是我未婚夫,怎么不算家族成员?”
阿德里安·希尔气笑了。
“谁答应你们订婚了?”
“您从头到尾只说通过考试登记,没说不能订婚。”
说着,楚星烨伸出半个头问楚婉婷:“妈,您得帮我作证。”
楚婉婷正看着父子大战的戏,嘴边的笑还没落下去就被点了名。
她反应过来,“对啊,阿德,你的确没说不能给他们订婚。”
阿德里安·希尔:……
自己的丈夫自己了解,表面看着不通人情,其实内心变扭得很。
楚婉婷给他递过台阶:“订婚而已,又不是不能取消。如果五年时间小柯没有通过考试再取消婚约收回戒指就好了。”
趁着机会,楚星烨喊着:“爸。”
楚婉婷给了段辞柯一个眼神,段辞柯秒明白。
“希尔——”他刚想称呼“希尔先生”,又瞥见楚婉婷悄悄摇头。
段辞柯了然,“伯父,如果五年时间我没有通过考试,我主动归还戒指。”
墙上灯影灼灼,透过盛着金边玫瑰得玻璃茶盏印在白玉茶几上,落在一抹玫红。灯影之上,一个红点在暖色中 “凝视” 着面前一切。
台球室,楚泽翘着腿兴味盎然盯着屏幕。
听见自家父亲口不达心地说“随便你们”,他失望摇头。
屏幕里,阿德里安·希尔起身离席。
楚泽正想关电脑,倏忽听见楚婉婷的声音:“阿泽,还不过来接你弟弟回去。”
楚泽:???
*
会客厅离台球室隔着两层距离,但都在同区。楚泽接走楚星烨,不过二十分钟的功夫。
段辞柯知道楚婉婷有话想对他说,便安静坐在原位。
等到会客厅大门关上,楚婉婷唤来管家,嘱咐着什么。
管家离开后,她亲自给段辞柯甄了杯茶。
茶盏没过半,段辞柯赶忙起身接过茶壶。手刚拖住壶底,就被楚婉婷拦了下来,“这杯茶只是一个做母亲对你的感谢。”
“伯母?”
楚婉婷笑着递过茶盏,“别紧张。”
她望着楚星烨离开的方向说:“我其实在五年前就听过你的名字,也是一年冬天……”
那天的雪格外大,楚星烨蹲在庄园外的一棵树下,愣神地感受着手上的雪球融化,那模样就像之前自我封闭时一样。
她远远看见,担心跑上去。
结果,楚星烨只是捧着雪球对她说:“妈妈,今天的庄园很漂亮对不对。”
她点着头,楚星烨就笑了。
笑着笑着,一滴眼泪融进雪里。
楚星烨说:“我寄了今天的景色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可是寄出去又觉得不够,总觉得哪里不够……妈妈,我是不是又病了?”
在那一天,楚婉婷第一次教自己的小儿子什么是喜欢。
也是在那一天,她第一次听见“段辞柯”的名字。
金边玫瑰随着过往铺陈缓缓在茶盏里绽放。
“我其实……真的挺感谢你的。”楚婉婷说,“当年医生诊断阿烨心理封闭,我为了照顾阿烨就跟同样患有心理封闭的小孩待了半年……我见过很多患上心理封闭的小孩,他们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这辈子,就那样了……”
活着,但是痛苦又封闭。
“从诊断过后的两年,阿烨都没有好转。”
“可是有一天,他听着歌声问了我一句,‘妈妈,是什么东西在放歌’。”
自那天起,楚星烨好像一下子对什么都很好奇,家里的家具、花园里的花、鱼虫和万物的声音……慢慢的,又开始想学点什么。
中文……
驾照……
唱歌……
“我跟阿德当时吓坏了,”楚婉婷开玩笑道,“我们当时还以为这是“回光返照”一样的幻境,是放弃生命的征兆,紧紧跟了他好几天。直到有一天他主动和我说他想治好眼睛……他说他很想见一个人,想听他唱歌,想把自己学的东西都告诉他。”
听着楚婉婷的话,段辞柯握着花茶的手收紧。花茶转凉,寒意透着掌心扎进心里。他静静的等待楚婉婷继续,忽然,会客厅门被敲响。
管家拿着宝蓝色绸缎盒子走进来。
楚婉婷接过盒子,盒子里摆放着一枚精致的红蔷薇胸针。
“这是我怀阿烨的时候让人做的,做了三个,阿泽和阿彦也有。是送给他们伴侣的礼物。”楚婉婷取出胸针递给段辞柯,说道:“小柯,我亲眼看着阿烨一步步走出自己的世界,看着他从绝望到满怀希望,这一切都是你带来的,他很爱你。做妈妈想要的其实不多,什么继承人、什么家族,我都无所谓,我所念所盼只有孩子幸福,你能给他幸福,对吗?”
红蔷薇落在手心带着重量,金针展开。
段辞柯抬眸,握着红蔷薇起身鞠躬:“我向您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