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药铺。
今早庄颖儿出门前,便收起了各式各样的药材,眼下庄老与余仲归正忙着剪纸,一旁已放了许多喜庆的红“囍”字。
庄宝禄与药徒也没闲着,彼此帮衬着将剪纸张贴好。
一眼望去,家中的器具,头顶高挂的灯笼,门帘,门贴乃至里屋的窗贴,四处皆红。
待理得差不多了,庄老才精神矍铄地唤大孙子,“宝禄,快到门口去迎一迎,瞧瞧你娘是不是要将你五婶婶接来了。”
“好嘞!”
庄宝禄晃悠蹦跳到了门口,刚出门,就远远瞧见巷子里抬来了一辇红轿,他兴奋凑了上去!
“娘!”
庄颖儿走在跟前引路,面上笑意不停,时不时让轿夫们注意点脚下,以免晃着了轿中新妇。
轿夫正是余府新任护院,为首的就是那日向蒋氏求情的男仆钟明,不,他现在叫余明了。
这三日他们要在庄家做护院,守着主公的心上人。
余明看了眼旁侧的余武,回笑道:“放心吧二少夫人,我们抬着男子都能杂耍呢!”
他们可是戏班子出来的人,步伐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
南黛南菱背着大小包袱跟在轿辇旁,也附和笑道:“夫人勿忧,快看那是不是小少爷?”
庄宝禄已蹦跳到了巷子岔路口,好奇伸着头望轿辇中人。
“你这孩子,散开点快,别挡着路了!”庄颖儿直接上手。
庄宝禄笑嘻嘻往旁边一站,正巧路口也来了人。
是成衣店的林大娘。
“我赶巧了不是?庄姐儿,喜服正要给你们送去呢!”
童瑶听到了外头热闹,正想掀开轿帘,被南黛制止了,“姑娘可别好奇,您现在不兴见人,回屋了再说!”
“还没到婚期呢!”童瑶在轿辇内嘟囔了句。
大伙儿都暗暗偷笑,庄颖儿道:“瑶瑶再忍忍,马上回‘闺房’咯!”
轿辇一路抬进了药铺,直接到了后院。
庄家竟真为童瑶置办了闺房,林大娘见了,一面将喜服搁置好,一面忍不住说着喜庆话。
“我早就说过童姑娘福气大着呢,那日见余百户那般疼人,就知跑不了了,真真是嫁去享福的哩!”
童瑶终于出了轿辇,众人的话让她面红耳热,闺房又让她如宾归至。
“颖儿姐实在是有心了。”她抓着庄颖儿的手,十分动容。
“这有什么?阿少平日里没少同商贩打照面,若不是二哥无心,铺面早就越做越大了,我都记在心里,瑶瑶往后可别再同我客气了!”
童瑶眨了眨眼,终于知晓余子归为何说二嫂有所察觉了。
城邑商贩特意往来集镇买卖,颖儿姐这般伶俐的人,自然能猜出一二来。
童瑶捏了捏她的手,笑而不语。
林大娘已迫不及待了,“我当时就觉得姑娘身段好,终于有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姑娘快来瞧瞧,这喜服你喜不喜欢?”
金质绛红的凤冠霞帔,青绿调的大袖衫,鸳鸯绒绣与并蒂莲叠加在花钗礼衣上,束带处还用金珠翠玉收了腰。
大袖衣裳、单衣、蔽膝、大带、革带及履袜,皆是金红色调,衬得青绿喜服绸缎质感非常。
“喜欢,很喜欢。”
童瑶笑得眼眶发热,寻常人家怎能有这么华丽的婚服?
“新郎官的以红调为主,大娘也加了同款绣艺,但是这些绸缎和珠玉,都是前几日才新添的手笔,听闻都是南郡西蜀那些权贵世家才配的,余百户刻意寻来,也是有心了。”
庄颖儿在一旁笑着添话,“那是,今后谁来敢说咱余家儿郎都是粗犷的武将?”
林大娘笑得乐不可支,“是是,庄姐儿说得是,今后这名头怕是只有高家能背了。”
“哈哈哈哈!”
南黛也起着哄,“姑娘不若现下试试?”
“对对,看看还有哪处不合身的,还余时日,我再改改!”
闺房女眷们打趣着试衣,庄宝禄“噔噔噔”又跑来了后院。
“娘儿!婶儿!五叔他闯进来了!”
余仲归腿脚不便拦不住人,庄老更是脚步快不了半点,只有药徒们半拉半拖着余子归,但毕竟他们都是些十岁左右的学徒,哪能挡得住高大的武将!
南黛南菱连忙挡住了姑娘的视线。
庄颖儿更是冲出去将门落了锁,“干嘛呢这是?阿少!午时都过了,你可不能再见瑶瑶了!”
余子归不再推搡药徒,只高提着一包零嘴,大声道:“我不进去!二嫂,我回来得晚了,瑶瑶她喜欢吃这个,二嫂帮我交予她。”
“去去去,家中缺你这点零嘴吗?”庄颖儿看也不看,上前就要将人推出去。
余子归急忙解释道:“二嫂……二嫂!其余零嘴她吃过一两个就不再碰了,这个她最喜欢。”
“哎哟,厉害得你!给我!快回家去!”
余子归敢推搡药徒,却不敢对自家二嫂动手,他的声音渐渐远去了,新妇刚探出头,被南黛侧身又挡了回去。
童瑶无奈摇首,“他定是匆忙回了西院,见我不在,才追来的。”
主子们左不过还是少年夫妻,纵使再高瞻远瞩,这些心意藏都藏不住。
南菱打趣道:“姑娘,五爷是刻意寻零嘴来安抚您的呢!”
林大娘忍不住感慨,“还是年轻好啊!”
屋内女眷各个都捂嘴偷笑,童瑶也是被闹红了脸。
打趣的时光总是飞快。
日渐西沉,林大娘最后拿了些小件离去,要再改上一改。
庄颖儿出去后未归,南黛给庄氏药铺内的药徒们都发了喜钱,大伙其乐融融的送上了绵绵祝福。
就连庄老与余仲归,也笑开了花。
余仲归更是作为“兄长”,嘱咐了一大篇幅“送女”出嫁的淳淳贺辞。
……
直至酉末,南菱拎来了食盒,“姑娘这三日便不要出门了,吃食我与黛姐端来便是,咱们就安心待嫁吧!”
童瑶还未应,庄颖儿拿着几包零嘴进来了,她匆匆打了个照面,便在榻旁椅凳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茶,哐哐就灌下两盏。
舒了口气这才叹喟道:“喏,阿少给你的,这三日除了熬煮调养方子,我也陪着你,就宿在隔壁屋,瑶瑶有什么事就唤我。”
童瑶吃惊接过,刚想说不用麻烦,庄颖儿又乐得开怀,“哎哟我是见识了,他们哥几个都没阿少这般缠人!”
“你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好像根本放心不了一点儿似的!下午闹着我嘱咐了许多,说晚些还要再派人手来,我这才知晨间,娘是刻意支开他的,真真是乐坏我了!”
羞意已快将童瑶淹没,但不免还是被余子归这番举动感到难为情,她捏着零嘴不经意咬了口,避开庄颖儿打趣的视线。
那厮又在那胡说八道什么呀!
庄颖儿见人已经羞得说不出话,也不再逗乐了,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外头护院这几日都在,出不了事儿,你快些吃,一会沐浴更衣完早些歇息,今个儿忙活了一天,累坏了吧?”
童瑶眼中羞意转歉,“我还好,倒是辛苦颖儿姐了。”
庄颖儿摆了摆手,再次离去。
众事皆毕,已是夜深人静。
童瑶终是舒了口气,在侍女的帮衬下正要卸下发髻,但还未完事,院子外头就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动静?
南黛南菱松开给姑娘卸髻的手,对视了一眼,立即谨慎起来,她们纷纷缓下步子,向门口探去。
“是不是阿少添派的人手?方才颖儿姐说……”话还未毕,眨眼间的功夫,童瑶身侧的窗纸就被人冲破了。
她还未来得惊呼,就被黑影揽腰抱起。
南黛南菱恍惚被诈,但也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黑影抱着姑娘飞墙离去!
她们冲出门外,原来内院的护院们都晕了过去。
“余明!余武!”
南黛上前摇晃倒地的护院,这才注意到院中还有异香,是迷烟残留的气息。
南菱捂住口鼻,“贼子夺人!药铺其余人不知如何了!我去看看,你快去告知五爷!”
南黛咬了咬牙,“好!”
“……”
月黑风高,异变突发。
庄氏药铺越来越远,童瑶根本来不及出声,一抹白布就覆上了口鼻,她的视线逐渐模糊了。
“阿少……”
黑影见人彻底失去了意识,这才朝暗处吹了个口哨。
巷尾的马匹终于现身,后头还跟着数十名黑衣人以及一架寻常马车。
他们各个神情肃穆,抱拳行礼道:“主子。”
曹延安摘下了面上黑布,翻转过娇躯,给童瑶披上了披风,将人从头到尾都裹严实了。
“面具呢?”
曹二连忙呈上人皮面具,不敢多说一言。
曹延安面色冷戾阴鸷,“全部换装,速速前往渡口。”
“是,主子!”
·
童瑶觉得浑身酥软,她似是被什么蒙住了双眼,四周一片黑。
身下颠簸异常,是马车在疾驰。
她忽就挣扎起来,双手被什么东西桎梏着,感官迷离,一时竟分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下意识唤出了声,“阿少……”
尔后又被自己沙哑的声音震惊,她的喉咙怎么了?
坐在车厢内的人给她松了眼上黑布,童瑶先是回避了厢内烛光,尔后才睁开眼。
是个完全不认识的男子。
那男子穿着简朴粗布衣,可盯着她的眼神,好像要生吞了她似的。
童瑶感觉面上罩着什么,极不舒服,她拖着沙哑的音色,惊慌道:“你……你是谁?”
男子眉眼微动,并未作答,徒自在案桌上倒着什么茶水,直至香味四溢,童瑶才认出来。
是甜酿!
甜酿旁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图纸,童瑶撑了撑身子,勉强坐直起来,那图纸她为何隐隐觉着熟稔?
“夭夭那日逃得匆忙,未能来得及拾取图纸,不过无碍,表哥再次送予你便是了。”
男子声音温和,却让童瑶心下大骇!
表哥……曹延安!
见她如兔子一般无措,曹延安声笑面不笑地俯身凑近。
“夭夭不喜洛都,表哥就再换个地儿,这次再也不会出现意外了,你乖一点,听话,嗯?”
他的尾音越发缱绻,两张虚假的面皮轻触,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唇有余温,童瑶的心却止不住地发冷起来!
祈祷失败,我再也不立大婚flag了(大哭)……
脑子里还有两个小画面要写……心虚对手指(露头就秒)
作者菌已扭曲成滑跪版【臣妾做不到啊】表情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4章 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