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南郡 第12章 余宅

余子归拿着百户的银符回渡口时，一眼就看见那貌美娇柔的女子，她站在队伍前方的总旗身旁，身后还未列队的士兵们，时不时地抬眼偷瞄她。

她仪态落落大方，正与总旗笑谈着，那模样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忽地就有一股火气直冒，明明出舱前都给她系好了帏帽，怎地就被摘下了？

说不上为何，余子归打心眼里不愿同任何人分享她的美，面色不虞快步上前，没看向童瑶，直接斥责起张德旺。

“让你将人护好，你倒是掀了老子的底？”

“头儿！”

张德旺上来就被喷了一嘴，他有些懵，悻悻看向小嫂子，有些进退两难地挠了挠头。

童瑶先行了简礼，见这人好像是真的动了气，向他靠近了些。

“爷，是妾身自己摘的帏帽，以后也是营中人了，总戴着帏帽，倒显得妾身……不够亲近众人呢？”

“是啊，同行这么多日，第一次见到童姑娘真面貌呢……”

“哈哈哈，瞧着甚是般配，头儿好福气啊！”

后头一众起哄声，余子归却愈发不爽，这群兵蛋子有什么好亲近的，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余子归直接将人抱上了他的马。

“都给老子闭嘴！列队！归营！”

“……”

·

从渡口到五十五营百户所，也就两刻钟的脚程。

余子归命众人归家休整，等候训示，将营中的兵器和人数重新清点一遍后，他还要去丁千户那儿一趟，不过眼前得先将怀中的人安置妥当。

他将马头一转，将人直接带回余家新宅。

新宅是余子归升百户后，从原五十五营的罗百户手中接手的，罗百户身疾又逢丁忧，多次向丁千户递信，说欲返东夷郡乡驻兵，最终在罗百户再三举荐余子归后，调动方才得到允可。

罗百户乃是东夷早年征集的商兵，手中有些小钱，成立五十五营后，他便在百户所外围的集镇上买下了这套三进三出的院子。

眼下又过户给了余子归，上次出兵前，余家才从户所搬来了集镇。

余子归自己倒是常住户所的旧宅，说白了，这也是他第一次回新宅。

战马在官道飞驰，这娇儿在怀中如此乖顺，他心中那莫名的火气瞬间消散了不少，一想到终于能将人带回家了，这种欢喜越想越得劲儿！比他三年升两阶还让人兴奋！

抓着马缰绳的手越收越紧，他贴向她的耳，低声交代一般，“媳妇，先送你回余宅，我去丁千户那儿报备，晚上等我回来的！”

落了新户，上了他的马，童瑶终于有机会好好沉思下接下来的计划，却被他一句“媳妇”打乱了心绪。

她蹙眉回头，有些愠怒，“谁是你媳妇？”

余子归打趣地望向她，“户都落在我余家了，你还想是谁的媳妇？”

闻言童瑶有口难辨，张了张嘴终是作罢，她收回了眼，思虑几舜后出声道：“我想见我阿兄，你说他在丁千户那，一会你就要去了，能带我去吗？”

余子归一听她这话，嗤笑一声，“怎么？当初我答应过这事？”

童瑶抿嘴蹙眉，她欲言又止，看了他半晌，终是转回了头，深深吸了口气，不再有所回应。

户所离集镇不远，一刻钟后，余子归将马停在了集镇偏东的位置。

余家新宅门口，有一貌美妇人在门口不远处支了个摊位，身旁还跟着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正叫卖着自家做的新鲜豆腐，而那妇人，正是余子归的三嫂佟枝枝。

余子归远远见了，收了打趣的神态，面色严谨起来，他缓缓勒马，恭敬地喊了声，“三嫂。”

年轻妇人和丫鬟都停下手中的动作，佟枝枝性子一向温婉，她一抬头，见是小叔子，微微吃惊后，整个人含蓄的欣喜起来。

“阿少，你回来了？这，这是……”

她走出摊位，上前行了两步，望着小叔马背上还带回个美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余子归先下了马，欲将童瑶抱下来，边伸手边回道：“这是童瑶，瑶瑶，你跟着喊三嫂就行。”

童瑶原本还对着那年轻妇人微笑，听见这话，也没应声下马，只幽幽望向他。

佟枝枝见状，腼腆地笑了笑，虽还有些拘谨，但也主动示好。

“枝枝，童姑娘你唤我枝枝便好。”

说罢她再次看向髭须满面风尘仆仆的小叔，眼中泪意欲出，人回来了总是极好的，“阿少，快回内宅吧，娘今早还在念叨你们几个呢！”

佟枝枝边说边转身示意小丫鬟福满，二人欲提前收摊，余子归见童瑶不理他，也没在意，扬眉笑了笑，伸手便要去帮忙。

“我来吧，三嫂。”

佟枝枝也没客气，闻言她便止步，余家男人有的是力气，回头笑了笑，又再看向马背上的童瑶。

童瑶这次是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翻身下马，望着妇人颔首微笑，“枝枝姐。”

“哎，瑶瑶对吧？我……我真是第一次见着像你这般好看的人儿。”

说着她上前挽住童瑶的手，试探望她，“那，我们一同进去？”

童瑶感受到佟枝枝含蓄有礼的善意，终于明白张德旺说的“豆腐西施”是什么意思了，她的笑带了些真心实意，点了点头，也挽上佟枝枝的胳膊。

余子归一直观察着童瑶，见她动作后，嘴角扬起的笑意更大了，他将豆腐用白布快速包起，放回豆腐桶内。

福满哪敢真让五爷干活，可余子归嫌她动作慢，摆了摆手，轻松拎起东西后跟上前面的二女，见状，福满只好低头跟上。

“娘，阿少回来了！”佟枝枝带着人穿过垂花门，一进庭院就对着正房扬声唤人。

待她们穿过跨院，中年妇女蒋氏从正房疾步而出，她止步在正房门口，眼中已经含泪，“是老五回来了？”

蒋氏身后跟着一个娇俏的小姑娘，香归直接奔出正房，她兴奋唤道：“五哥！”

可人还没奔向余子归，就看见了三嫂挽着个天仙般的美人，余香归立即在二人面前收了脚，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极大。

“这是谁？”

拎着豆腐桶的余子归这才将手中之物交给身后的福满，他信步上前走到童瑶身旁，伸手弹了弹小妹的额头。

“啊！”余香归撅起嘴，瞪了她五哥一眼，转头跳回娘亲身边了。

余子归抬手行礼，他言简意赅的向娘亲交代。

“娘，我稍后还要往丁千户的营队中去，这是您的小儿媳，名唤童瑶，我先说好，让她先去我的屋，谁都不许为难她，待我今夜归来，再向您仔细交代。”

蒋氏一见到三媳妇身旁的女子，就猜到了些许，可老五也太不着调了。

“混账东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说罢便要上前扬手打他。

余子归闪到一旁，笑得天不怕地不怕，他扬眉看向童瑶，“好了，瑶瑶，一会让福满带你去我的厢房，你等我回来。”

“五哥才刚回来，就又要走？”

“放心吧小东西，你五哥晚点还要回来！”

“……”

说着人已经往外走了，只剩下一屋子女眷在庭院中面面相觑，还是蒋氏表了态，让三媳妇招呼人进屋。

刚落座，蒋氏便让屋内的另位小丫鬟福齐，给童瑶倒茶。

她笑着看向童瑶，见姑娘也没有什么委屈哭闹的神色，可人实在是长得太好了些，想到自家老五的德行，莫不是做了什么出格之事？

“童姑娘，可是我家老五欺负了你？你别怕，说出来我定为你做主。”

一旁的余香归也眨了眨眼，“是啊姐姐，我娘亲才不是五哥说的那种为难人的长辈！我娘亲可好了！”

童瑶的思绪有些复杂，从她还未进内宅起，就不可避免会揣测，明面上她一个被男人救下的弱女子，一路上已被众士兵将打趣和逗弄了多次，虽说大家可能真的并无恶意，但确实都将她看作余子归的人。

可在余家内宅，童瑶反倒没了那种被当作附属品的感觉，甚至，她还感受到了善意的尊重。

这让她一时有些鼻酸语塞，若她们没有这般以礼相待，或许，童瑶还能宽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有价值的婚事交易。

“夫人，若没有遇上五爷，我的余生，定是要在腥风血雨中飘摇的，是五爷救了我，为我摆平了后顾之忧，他待我……”

童瑶颔首咬唇，她不想演，但也没法说出实情，只能简单涵盖成一句。

“五爷待我，是极好的。”

蒋氏与佟枝枝对视，暗暗松了口气，点点头会心一笑，拍了拍童瑶的手，“过去的都过去了，既如此，那童姑娘便安心在余宅住下吧。”

童瑶忍住心中感慨，“谢谢夫人。”

“好孩子，现在这世道都不容易，不过老五说让你去他的屋，你可是愿意的？”

童瑶眼中含泪，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蒋氏却笑了，“他爹虽去了，但若真让老五这般怠慢人姑娘家，他怕是要急出来动家法的。”

佟枝枝与余香归都跟着笑了，童瑶却有些不解，紧接着便听到蒋氏继续说道：“你安心住在西厢房，让他睡到侧头耳房去，我先让人着手准备，待婚事礼法齐全了，再让他如意。”

童瑶面色怔愣，终是忍不住这鼻尖酸胀，泪水如同宣泄般落下，余子归给了她新户，余家却给了她足够的体面和尊重，她忽就觉得。

这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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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余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