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在他的话音落下,孟妤兮的目光便下意识落在他脚上穿的长靴上。xinghuozuowen
他方才上床榻睡觉时没有脱鞋,所以, 他现在若是想一脚踩死她, 应该是很方便的吧?
想到这儿, 孟妤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抬眸,祁昱正淡淡地睇着她,他的脸上依旧没有笑意, 更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孟妤兮得笑,俗话说的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
孟妤兮笑得灿烂, 她没动,而是先解释:“皇上,夜深天寒, 方才是因为嫔妾的脚被冻得僵硬,没有站稳,所以才一不小心差点跌倒,惊扰了皇上安眠, 是嫔妾的不对。”
孟妤兮总不能直言她是因为打盹儿所以差点摔倒吧。她只能编个夜深天寒, 脚被冻得僵硬的理由来糊弄过去。
怕死的人哪怕是在临死前,也会努力挣扎求生, 不放弃一丝希望。
就例如孟妤兮。
在祁昱那双不知喜怒的黑眸的注视下,她依旧没有听他的命令走过去, 而是继续道:“皇上若是觉得嫔妾打扰了您的休息,嫔妾可以站在外面去。”
话音落下,孟妤兮便保证:“皇上放心,嫔妾会一直站在外面守着您。”
她这么诚恳了, 可别再把她叫过去弄死她。
孟妤兮心里慌得一批。
也不知是孟妤兮说的哪句话打动了祁昱,还是孟妤兮的诚恳打动了他,祁昱果真没再出声让她过去。
只是他的目光却一直不移,他一直看着她,像是在打量什么,又像是在沉思什么。
孟妤兮早已感觉不到身子的凉意了,因为她的心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完了。
祁昱不会是见她长胖了不少,所以这是在思索该何时弄死她,然后把她的血肉研磨成粉、制作香料吧?
早知如此,她就不吃那么多了。
孟妤兮可真悲摧。
但就在孟妤兮的惴惴不安中,她突然听见祁昱嗤笑一声。
她再一抬眸,便见祁昱脸上的神情变得轻松玩味儿了起来。又是之前那副玩世不恭、慵懒肆意的模样。
孟妤兮:“……”她也不知是这样的祁昱让她觉得更安全,还是方才的祁昱让她觉得更安全,或者,都不安全。
祁昱带笑睇着她,突然,他站了起身。
见状,孟妤兮的心一紧,她看着祁昱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
然后,他就越过了她。
没有片刻停留。
孟妤兮:“?”这是又要离开了吗?
她正当在心里欢喜,便听见身后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突然又缓缓靠近,然后祁昱又从她的身旁走了过去,坐在了床沿。
他手里拿着她的外衫。
祁昱慵懒笑着,漫不经心地问她:“冷吗?”
孟妤兮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拿的那件嫩绿色外衫上,她此时心里有个不太靠谱的猜想,她想,祁昱不会是见她冷,所以去给她拿的外衫吧。
她点了点头,乖乖应道:“冷。”
她的确冷。
脚被冻得僵硬不是说假。
“呵。”在孟妤兮的话音落下,祁昱却突然把手里的外衫随意地丢在一旁,他睨着她,明明他是坐着,而她站着,但他却总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张狂肆意,让她不由得畏惧。
他笑,言简意赅:“求朕。”
孟妤兮:“恩?”
他笑得淡,见她疑惑,竟没有丝毫不耐,又十分温和地重复了一遍:“求朕,朕就给你。”
闻言,孟妤兮呆愣。
这是新的玩法吗?他这是想要享受被人祈求的感觉,还是想要享受被人臣服的快感?
可他不是皇帝吗?
这天下都是他的子民,无论是被人祈求还是被人臣服,他不都是日日享受吗?
难道还没享受够?
装死的系统这时出声:“宿主,快求。”
“快求。”
“快求。”
系统在她的脑海里闹得欢快,像是在起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孟妤兮求婚。
孟妤兮在心里白了系统几眼,不需要它瞎起哄,祁昱都亲自去把她的外衫取过来了,她若是不顺着祁昱的心意,她今晚,必定、绝对、一定会被祁昱下令冻死。
不是被扔在河里冻死,就是被浸泡在冷水里冻死,还有可能是被关在冰房里冻死。
总之,会死的很惨。
孟妤兮没有任何迟疑,她脸上的神情也转变得很快,几乎是在祁昱的话音落下后不久,她便泪雾朦胧地望着他,娇声道:“皇上,嫔妾很冷。”
“求皇上开恩,赏赐嫔妾一件外衫。”她低声恳求道。
求人就得把姿态摆足,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要什么面子里子的。
话音落下,祁昱脸上的笑意果真扩大,像是心底的一股郁气突然顺了,他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懒洋洋地道:“来拿吧。”
这么轻松?
孟妤兮本以为祁昱让她求他,只是他想折磨她的众多法子中的其中之一,接下来指不定还有多少。
结果,他竟真的只是想让她求他?
幸福来得太快,孟妤兮有些不敢置信,她一边警惕地注意着他的动静,一边缓慢地往他的身旁挪去。
祁昱的心情像是很好,他一直笑看着她挪动。哪怕她挪动得很慢,他也一直是耐心十足的模样。
十分诡异。
孟妤兮飞快地拿了被祁昱丢在一旁的外衫,然后便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她不会穿这宫里外衫,衣饰的构造复杂繁琐,程序很多,而此时显然她也不能唤宫人进来帮她穿戴,所以她只能不伦不类地套在身上。
在套上后,孟妤兮还含笑,柔声再次感谢他:“嫔妾多谢皇上关心,如今暖和多了。”
“呵呵,倒是脸厚。”祁昱笑得散漫:“朕可没关心你。”
孟妤兮此时可不敢再怼他,闻言,哪怕他的话毫不留情,她也依旧是顺着他,奉承地道:“是嫔妾脸厚,哪怕皇上仅与嫔妾说一句话,那都是皇上的心意,是嫔妾的福分,嫔妾应该时刻铭记在心,万分感怀,不敢遗忘。”
话音落下,孟妤兮便略显羞涩地道:“皇上,其实嫔妾还有另外一事相求。”
“说来听听。”祁昱道。
孟妤兮特别会顺着杆子爬,不过在爬之前,她会先投其所好。
她抿唇笑道:“回皇上,嫔妾脑子笨,若是夜里不睡觉,白日里便会难受得很,脑子里就会像是一团浆糊,连东南西北的分不清,所以嫔妾想求皇上,能不能赏赐嫔妾一张床榻睡觉。”
“求皇上。”孟妤兮还刻意重复这三个字。
祁昱哪会不知她是在顺着杆子爬,得寸进尺。可明明在第二次踏进栖云阁时,他便想的是她今晚别想睡,而他又一向果断,从未有反悔之时。
只是她此时这求人的态度又着实让他心情愉悦,他竟想反悔应她。
祁昱睇着她,视线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半晌,他缓缓开口:“穿的可真碍眼。”
他说的是孟妤兮穿的外衫。
这着实碍眼。
因为孟妤兮本就不会穿这宫里的外衫,她是胡乱套上的。
只是“碍眼”这两个字,若是从祁昱口中道出来,那往往让祁昱碍眼的那个人,一定是活不到天亮的。
孟妤兮都在怀疑,是不是她得寸进尺的要求惹了祁昱不悦时,便听他又道:“站在那也是碍朕的眼,看着堵心,既然如此,那朕就赏你张床,好好把自己裹着,别让朕再看见你。”
闻言,孟妤兮惊喜万分,这次她是真心实意:“多谢皇上。”
皇上您放心,她一定会把她的全身都严严实实地裹着,不会让皇上您再看见她的。
孟妤兮想的很好,她也本以为祁昱会让她去偏殿休息,结果,他出声唤了宫人进来。再然后,一张崭新的地铺,就铺在孟妤兮的那张床榻下。
这是祁昱赏她的床。
是她今晚睡的地方。
祁昱笑意满满地睇着她。
显然,今晚是祁昱睡她的床,而她则睡那张新铺好的地铺。
见状,孟妤兮沉默了良久,她才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出来:“嫔妾多谢皇上。”
她开始隐隐担心,万一她半夜无意识掀开被褥,就把她自个儿露出来了,若是再一不小心被祁昱看见了怎么办?
他会不会看着碍眼,然后一气之下就踩死她。
只是这是孟妤兮多虑了,因为一夜过去,她依旧安然无恙。
而等她翌日巳时醒来,祁昱也早已离开。
她问过白芍,祁昱在寅时便已离开栖云阁,可孟妤兮记得,昨晚,她睡觉时,都已经快丑时,那祁昱寅时离开,他是只睡了一个时辰?
不过祁昱睡多久,那与孟妤兮无关,她能睡够了就行。
此时虽然已经不早,但孟妤兮还是象征性地用了些早膳。然后她就留着肚子等用午膳。
她以为今日也会如往常一般,悠闲度日,不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然后,孟妤兮没先等来午膳,她等来了奉和。
就在孟妤兮的早膳用完后不久,奉和便带着圣旨来了栖云阁。
一群人浩浩荡荡,声势赫赫。这可比接孟妤兮去太极殿侍寝时的阵仗大太多。
奉和笑着道:“孟美人,跪下接旨吧。”
孟妤兮有些茫然地跪下接旨,她埋首,竖着耳朵听圣旨里的内容。因为她也很好奇,这道突如其来的圣旨里会是什么。
见状,奉和脸上的笑容更盛,他举着圣旨,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语调缓慢,字字清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栖云阁孟美人,虽品行不端,又谎话连篇,但念在其认错态度良好,且姿态谦卑,朕又一向温和良善,施以仁政,便暂且不追究其欺君罔上的罪责。日行一善,有功大过,孟氏虽长得不高,样貌难看,不过模样还算滑稽,常常惹朕发笑,愉悦朕心,尚有值得可用之处,特封为婕妤,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