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还是不进?
这是个问题。
黑猫姿态慵懒地站在围墙上,长长的尾巴像是挑衅一样在空中甩来甩去。
不行不行。
要是再撞上里面那位,九条命都不够他玩的。
黑猫开始趴下来,将小木盒放在嘴边,用毛茸茸的爪子碰来碰去。
温枝的心就像被那个拨弄得滚来滚去的小木盒一样。
悬在半空中要掉不掉。
如果,他是说如果。
只要小心一点,不深入清寂宫内部。
他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佛子已经歇下了,都去外面轮班吧。”
温枝听到动静,赶忙放轻了呼吸,只见清寂宫殿门陆续走出了几位穿着僧袍的僧人,其中一人竟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
这时候被发现是真的说不清了。
他抬头看了眼那黑猫,黑猫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呲溜一下跳进了那座已然没入黑暗的宫殿中。
温枝一咬牙,回忆起原主潜入这里的记忆,也化作了一抹细细绿藤,无声息穿过了这堵厚重的深色围墙。
自己居然就这么顺利进来了?
温枝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他知道现在当要之急是去找到那只黑猫。
可惜那黑猫跳下来也不忘了叼着那小木盒。
里面不就是些背甲草吗。
能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温枝凝神听着黑猫的动静,也放轻了动作跟了上去。
只希望它别再往里跑了。
不然一花一猫一起玩完。
天不遂人愿。
猫不遂花愿。
温枝见它往这里唯一的光亮处跑去的时候,终于是死了那条心。
算了算了,还是小命要紧。
大不了明天再去捉一天乌龟。
温枝想着便打定主意要打道回府。
然而当他回到围墙处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出去不了了。
这可真是玩完了。
温枝警惕环绕四周,总觉得有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而这时黑猫也再次折返,它同样有些焦躁地用尾巴拍打地面,一双发亮的双眼看一下温枝,又转头看向清寂宫深处。
这黑猫好像是在叫自己往里走?
温枝犹豫片刻,见它径直往前跑去,还是咬咬牙追了上去。
直觉告诉他待在这可能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黑猫对这块区域非常熟悉,走在房梁上的暗道就像在家一样从容优雅。
温枝如同蜗牛一样跟在后面慢吞吞挪动,和进了屋就显得放松慵懒的黑猫相比,他更像是拿了别人东西的小贼。
甚至还会因为动作太慢被黑猫催促。
温枝含泪跟着它入了“虎穴”。
越是往里走,越能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变得愈发厚重,哗啦啦的水流声也越发清晰。
作为花妖,他本该喜欢这样湿润温暖的环境,可偏偏又是在这样的处境下。
黑猫到了这也停了下来,把小木盒放在了一边,开始慢悠悠舔起爪子来。
温枝见黑猫终于不再往前,开始观察四周处境。
下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让人惊疑的是,满池的水不仅是黑色的,还如同活物般涌动着。
池子中央一根石柱贯穿其中,上面盘旋着青石雕刻的巨型石龙,双爪举托着颗深绿石珠,龙首微垂,龙口下有尊白玉莲台,隐匿在水池之下。
盘坐在莲台上的应该就是那位佛子了。
因好奇心驱使,温枝向前探了探身子,将那人看得更加清晰。
男人银色长发披肩,双目微阖,勾勒着细腻金线的白袍未覆盖住全部肌肤,自锁骨而上至脸侧浮现的赤色密文仿佛活物般在缓慢游动。
与满池涌动着的黑水相衬,这人像是被镇压在地狱身缠血色锁链的神明。
温枝心生惧意,不经意却发现那双巨大的龙目不知何时睁开,寒光烁烁盯着自己。
他心中一紧,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
定睛看向男人时,见他还是闭着眼,便小心收回了视线。
而这时他注意到那小木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房梁边缘,盒身都探出去了大半。
温枝心中咯噔一下,赶紧上前要拿住它,却不料还没等他碰到木盒,就见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去。
啪嗒——
这下吓到的不仅是温枝,就连黑猫都被这清脆声音惊得炸毛,主动跳到了身边人怀里。
温枝僵硬地低头,眼睁睁看着小木盒掉下去后跳了两跳,里面的背甲草也散落了一地。
天要亡我。
温枝绝望地闭上双眼。
-
“睁眼。”
一道虚无而缥缈的声音在温枝耳边响起。
他颤颤巍巍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地面上,怀里那只猫还像是不敢面对现实一样把头埋在他腹部瑟瑟发抖。
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也欲哭无泪好不好。
温枝低着头不敢看声音源头,只小声道,“佛、佛子大人晚上好。”
刚说完他就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
死嘴,快说点好听的啊。
正当温枝懊悔之时。
竟然听到上面的人淡淡应了声。
没、没有嘎掉他?
“带上你的东西,出去。”
这是那缥缈的声音说的第二句话。
没有直接扔他出去?
还让他带走自己的草?
温枝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他生怕这位好心的佛子大人反悔,赶忙将猫放下,起身冲声音来源处鞠躬道谢,旋即蹲下身要去捡自己的背甲草。
当温枝低头看到自己沾满尘土的鞋子,和一尘不染只是有些水汽的浅白色地砖,思索了片刻,轻轻脱下了鞋袜,赤脚踩在了光滑的地砖上。
而黑猫也像是明白自己做错了事,不再是先前神气十足的劲,反倒是殷勤地跟在少年脚边绕圈。
-
戚屿知道清寂宫进了只小老鼠。
还是那只猫招惹过来的。
他半阖着眼,将未完全压制下去的魔气一点点压入封印。
本该寂静无比的空间,今天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戚屿抬眼看了眼那只闯入的小老鼠。
浑身都是灰扑扑的,外衫还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像是从哪个脏兮兮的角落里刚钻出来,似乎为了避免身上的尘土弄脏地板,特意褪去了鞋袜,仔仔细细挽好了裤脚,露出白皙脚丫,在浅白色玉砖上小心走动。
一时间让人难以分清哪个更白。
他岔神一瞬,落在了那张同样脏兮兮的脸上。
似乎有些眼熟。
戚屿指尖微动,记起了这人是谁。
莲座上的男人视线又冷淡了几分,重新阖上了双眼。
-
温枝仔仔细细将散落的背甲草装回了盒内。
只剩下几株散落在水池附近了。
温枝抬眼速速扫了眼水池中央的男人,见他仍是阖着的双目,浅浅松了口气,提着裤脚小心靠近了池子边缘。
这池水不知何时竟然变得清澈透亮,不再是刚刚黑浪翻涌的样子。
温枝心中惊奇,也不敢多想,只专注将剩余的背甲草收入盒中。
直到捡起最后一株,也是距离池水最近的一株,平静的水面竟忽地涌起股黑色浪花,张牙舞爪地冲温枝袭来。
地面湿滑,少年惊慌失措下直直往后倒去。
扑通一声巨响,将他压抑的痛呼声都遮掩下去。
温枝手上攥着小木盒,不顾眼角因疼痛泛出的泪花,慌乱想为自己造成的动静道歉。
“抱……抱歉。”
当他对上那双漠然的淡灰色双眸,只觉得自己似乎就像一粒尘埃被注视着,话音不自觉嗫喏起来。
温枝敏锐察觉到佛子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不过也是,[自己]先前做的事确实很难招人喜欢。
这次温枝离开没再受到那种阻拦的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只黑猫在身边的缘故。
“你别跟着我呀。”
温枝蹲下身,用手指了指身后那座在黑暗中沉默着的恢弘建筑。
“你的家在那呢,”,温枝以为是黑猫还惦记着手里的背甲草,便拿出了两三株,“喏,这些你拿去吧,可别跟着我啦。”
黑猫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歪着头不看温枝指的方向,也不看他手里的草,只用尾巴轻轻扫过少年的指尖。
温枝见黑猫不认账的态度也只能是叹了口气。
行吧。
一个二个都很有想法。
连只黑猫都有自己的主意。
一人一猫只好趁着夜色匆匆返程。
“这是哪来流浪猫?”
一片寂静中,少年清越的声音忽然响起,惊起了一片虫鸣窸窣声。
余栖从树上跳下来,上下扫视面前的一人一猫。
猫倒是油光水滑的,一双黄灯泡似的眼睛炯炯有神,自家小师哥身上则是灰扑扑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比黑猫还像流浪小猫。
温枝手摸了摸鼻子,干巴巴说,“出了点意外,师弟你要的背甲草估计还要等上两天才能拿到了。”
“谁关心那玩意。”
余栖眉心微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温枝只好一五一十倒豆子般都说了出来。
“你去那老东西那了?”,余栖脸上显露出少有的不爽来,“他就是关久了脑子有病,别管他。”
“至于这只猫——”
他上下扫视对他龇牙咧嘴炸毛的黑猫一眼,咧开一个笑。
“我亲自送它去该去的地方。”
温枝一边极力安抚要炸毛的黑猫,不敢想余栖嘴里的老东西是谁,一边好声好气安抚余栖道,“现在太晚了,我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看吧。”
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余栖还想说什么,见状也没再开口,扔了件外衫给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浪猫小师哥。
“你们在做什么?!”
正当余栖想伸手帮温枝整理衣领,就听到身后来人震惊的声音。
温枝直直对上来人的质疑眼神,眼前又是一黑。
哦豁,这热闹的一晚。
呜呜,还有4000多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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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