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不会时时找上门,可却会在时时都有机会找上门,所以每天不同的时间段里,县廨里都会留有人值班。
因此县廨有专门的厨娘准备饭菜,不能回家的人就在县廨吃。
在县廨里上值的大多数都是男子,每天的运动量大,特别是新县尉来了之后,所以厨娘们都准备了大量的食物以备不时之需。
当下已经有不少的人来领午饭了,见到傅奕等人,纷纷扬起笑容问好“:县尉大人好!”
傅奕来了一月有余,在衙役心中的地位已远超都头,不仅仅是因为他超群的武艺,还有着他独特的人格魅力。
虽然他看起来就散发着一种贵气和一股武功高强而自带的气势,让人一眼过去不敢亲近,但在日常的场合中,傅奕还是一个关心下属的生活情况,若有人有困难也毫不吝啬地伸出援手。
他偶尔会跟衙役们谈天说地。
有虚心请教云州发生的大小事务,也有倾听他们吐苦水说县令坏话的。
诚然,因为傅奕看起来和一些个刚出入县廨的小伙子差不多年纪,大多数人还能和他聊得来,年纪大的能卸防跟他谈自己的过往经历,年纪小的听他讲江湖轶事。
等三人坐下好好地吃上一顿饭时,元治欣才眼眸含笑地看着傅奕“:傅公子看来已然熟悉了县廨的生活了呢。”
傅奕吃东西的时候速度很快,却又略显文雅,不似方哲那般的大张大合,跟抢着时间吃饭一样,也不像元友臻一般慢条斯理地吃着。
他吃着菜,点了点头,“:嗯,公廨的大家都很好,于我也多有包容。”
元友臻笑侃道“:可不是吗?从前林都头都没能一上来就让他们加练刀法,捕贼术什么的,可对县尉的要求却没了办法,各个言听计从的。”
“元兄,你该不会是嫉妒我们吧?”刚办完事的方哲从元友臻的身后稍稍地勾上他的脖子,大声回道。
元友臻咬紧后槽牙,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把!你!的!脏手拿开!”
元友臻伸出筷子就往方哲搭在他肩上的手打去,不过被方哲灵活地避开了。
“嫉妒你?嫉妒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吗?连妨碍公务只需杖责二十大板都记不清!”元友臻呛声间,提及方才方哲故意恐吓崔进言语中的错误。
方哲并不介意地笑笑,在元友臻的身旁顺势坐下,“:这不是故意吓吓他的吗?不这样,他又怎么会说呢?再说了,你不也没反驳我说的吗?”
元友臻讥笑“:我是没想到崔进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跟你半斤八两。”
元治欣恰时打断了两人的打趣“:方大哥,你回来了也就是说崔进去认过尸体了?”
方哲看着元治欣关切的目光,点了点头,“:确认了,死者……确实是郝琴,她身上的外衣是那天她来找崔进时崔进给她的。”
果然,虽然有了心里预期,元治欣心不在焉地吃了两粒米。
傅奕将元治欣的这番表现尽收眼底,想了想,给方哲分配了任务“:你等一下带人去城内贴张告示,问一下有没有人昨夜碰见过郝琴或者什么奇怪的事情的,顺便去问问郝琴的父母、邻居,知不知道郝琴平时有什么仇人,还有和崔进为什么会吵架,做好访查,明日把结果告诉我。”
“是!保证完成任务!”方哲对于傅奕的信任兴致勃勃。
“元姑娘,这串手饰,你有没有在郝琴的身上或者身边的人见到过?”傅奕将自己在现场捡到的手串拿了出来。
元治欣接过手饰打量了一番,想了想,摇了摇头“:郝琴姐姐手上只有崔进家祖传的手镯,而且她也不信佛,她不会把这种东西戴在身上的。”
不过关于手串的来源她倒是知道一二“:这两颗珠子像是佛家的东西,云州城内有一个香火挺旺的承佛寺,听说里面有一种很是灵验的手串,只要诚心礼佛,再用两人名字的其中一个字刻在珠子上,串在手串上戴着,就能很快灵验。”
元治欣捻起其中的两颗珠子“:不过可惜,你这串珠子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了。”
傅奕只得收回手串,“:我等会想要去杨云儿家里问她一些问题,元姑娘……”
杨云儿是个丈夫才去一年的寡妇,他一个年轻男子去了容易惹人闲话,也容易让杨云儿心生警惕,正好元治欣又和郝琴是好友,应当和杨云儿也有些交情。
而且他之前也答应了元治欣参与调查此案,这是她发挥她的作用的好时机。
“我陪你去吧,正好路上我也跟你说一下我知道的事。”元治欣也不想傅奕跟杨云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是在做正事。
饭桌上
只有元友臻一个人还在专注地吃着他的饭菜,就他吃得最慢了,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元治欣看向他“:对了,阿兄,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一下。”
知道元治欣不会无缘无故麻烦他做事,元友臻没说立刻答应,只问到“:你说,什么事?”
“是关于崔进,我昨日在留书阁的时候,睡的迷迷糊糊间听见他和陈林在外面交谈他的烦心事,而且阿爹说书院最近有在流传一些关于崔进的传言,他可能知道些什么,可以麻烦你去问问吗?”
元友臻本来听下手上的动作在听,一听此,又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我不去,阿爹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他最是讨厌我们去打听这些东西了,而且这又不是我的工作,叫方哲再派人去问不就行了,反正多他一个也不多。”
方哲凑过去“:哎呀,什么叫多他一个也不多?我们这边人手也是很紧缺的好不好?你到时候跟元先生说这是公事,不是特地要在背后打听,传播人家的谣言的不就行了?”
元治欣附和道“:是啊,是啊,毕竟你的话在书院的人那里比较有用。”
方哲见元友臻纹丝不动的模样,只能好言相劝“:哎呀,元先生这么通情达理,不会怪罪你的,我陪你去,哦不,就当你陪我去!行吗?”
方哲向元治欣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会看着搞定元友臻的,让元治欣和傅奕放心离开吧。
元治欣和傅奕对视一眼,默默地悄然离开,把施展空间留给方哲。
“元主簿的话为何会在学子那比较管用啊?我看崔进好像方才在公堂之上也对元主簿的话较为认同”出了食堂,傅奕好奇地问道。
元治欣想到元友臻臭着张脸在学子面前将他们贬得一文不值,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忍俊不禁。
“阿兄学问很好,先前在书院的时候,如果有人不想上学堂,想要贬低阿爹的课堂教学内容的话,阿兄就会用各种相关学问让那些人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无知。”
元治欣边走边解释着前因后果,“而人一无知,又是多么地可怕的。因此,学堂内的学子们对于阿兄的提问很是恐惧,而且,对此敢怒不敢言。”
步入前院,元治欣继续“不过,要说崔进对于阿兄的话深信不疑的话,我倒是不觉得了。”
“郝琴姐姐……其实之前喜欢过我阿兄,而阿兄在学堂的时候又事事压了他一头,他对于阿兄,应当是有几分不满的吧?”
如此,傅奕倒是理解了崔进在公堂上关注元友臻的原因了。
出了县廨,元治欣提议先去承佛寺看一下能不能找到这手饰的主人,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可能会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路上,元治欣跟傅奕说了一下这几天她知道的关于郝琴跟崔进的事。
因为今天早上发生了这档子事,街道上的人少了些,直到离近承佛寺人才渐渐地多了起来。
“傅公子信佛吗?”来到了承佛寺,元治欣也顺势聊起这个话题。
傅奕体贴地走在外侧,让元治欣走在里侧,贴心地将元治欣与人流隔开。
他轻摇了一下头“我从不信鬼神,我只信我自己。”
听他语气薄凉,元治欣不知是不是触及他的伤心之事,知趣地没有再问。
“其实我也不信,虽然我自己爱看一些志怪小说,但是阿爹从小就教导我们,这世上,人心比鬼神更可怕。”元治欣拨了拨腰间的玉穗。
傅奕深以为然,表示了认同。
元治欣看向傅奕,笑然,“不过,与人交流,真诚地表达自己即可。不管别人怎么做,我们只管做好自己就行。”
傅奕神色柔和,见不少女子向元治欣打招呼,“:元姑娘能有这份玲珑心实属难得,难怪元姑娘在这云州城如此受欢迎。”
元治欣狡黠地转了转双眸“:傅公子如何知道他们心里是真的想和我打招呼?还是见傅公子如此英俊不凡,想要通过我打探消息呢?”
元治欣指了指承佛寺的招牌“:毕竟,他们来承佛寺可不仅仅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而想要来求个心安啊,你可别忘了承佛寺的招牌。”
傅奕哑然失笑“:元姑娘,佛家圣地,如何被你说的如此通俗,你也说了,今日发生了此等大事,当下的人当然是求个心安了,况且若是他们是来求姻缘的,那姑娘心中定然也是有了心仪之人了。”
条理清晰,就是有点难以捉弄“:傅公子,你真是难以捉弄呢。”
傅奕正言“:那还请元姑娘手下留情,不要再捉弄在下了。”
“好吧,到了。”元治欣伸手,在门口做了个请进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