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祈 第9章 引渡者

记忆碎片八

阳斑点点，为苍天大树印上光泽。晴空悄无声息地穿过云层，倾尽温暖，抚摸潮湿的大地。

清脆的鸟鸣叫醒沉睡的原野，透过沉沉的烟霭，敲打叶面上的水露。然后它轻盈地歌唱，歌声悠然远扬，飞跃鸟居，漫步长亭，淌进狛犬的耳蜗。

高耸的天守，率先沐浴在雨后的阳光中。它静待金光洒满全身，蔓延开来，传遍宁静的城池。

城西的溪水旁有一座堂皇的宅院，从此处到天守不过几条街的间距，看上去是大户人家的住所。

宅院正中央坐落着寝宫，十分宏伟庄严。而在它身旁有侧殿三面围绕，墙壁雕栏，附着长亭相连、参差楼阁，显得精妙绝伦。整座建筑远远望去，俨然一幅藏风得水的光景。

剩下一面则修建了水池，水中漂有许多荷花藻荇，随着吹来的微风惬意地荡漾。太阳的温度顺着假山摸索到了水池中，金光粼粼，形成一面明镜，将一望无尽的碧空一揽水底。

池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长着一对猫耳的小女孩。她一身和服，跪坐水边，眼睛盯着不停转动的水车装饰，若有所思。她时而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搅动荡漾的水波，仿佛要从中翻找出什么东西。

阳光同样抚摸着她清秀的脸颊，照进她明媚的眼眸。它瞥见她温暖的微笑，便流连忘返地呆在了她的脸上。

身为推演时光的引渡人，“沅莨奈林”这个名字，早已家喻户晓。

“奈林，怎么还在玩水呢？”身后的门缓缓推开，走出一个同样穿着和服的中年女人。

沅莨奈林转身回望，见她十分关心地打量自己，一时间目光有些躲闪。

“没……没什么事啦，铃木……妈妈。”

沅莨奈林伸手抱住膝盖，把脸贴在腿上，眼中不禁流露一丝淡淡的忧虑。

“相处这么久，小奈林还是很难改口吗？”铃木月无奈地笑笑，“不过无须介怀，就按你喜欢的称呼来吧，孩子。”

铃木月说完，瞧见沅莨奈林已然呆坐在原地，索性便转移了话题。

“是还在思考信长大人的事吗？的确，如今年年战争，真是令人不安。”铃木月抬手捋开眉前的秀发，慈祥地开口道，“身为下四郡的人，我们不得不在意这些事情。”

沅莨奈林听闻，终于肯定地说道：“身为时光的引渡者，我可能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摸清未来的方向，可惜，我现在还做不到……”

说着，沅莨奈林低下了头，一股难以言表的厚重感沉沉压在她的心上。

铃木月依然和蔼，她径直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你还太年轻，不用揽过全部重担扛在自己的双肩。”

感受着头顶手掌轻柔的温度，沅莨奈林瞳孔瞬间收缩，一对猫耳也不由晃了晃。温暖的触感流转全身，格外舒心。

“可我是妖族啊？”沅莨奈林有些迷茫地抬头。

“无关种族，无关地位，无关形象。”铃木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自恃清高是人类永远的短板，不要受那些歧视目光的影响。既然天赋决定了你成为引渡者，那么足够的高度就只需日积月累，耐心等待。”

铃木月的一席话，令沅莨奈林倍感惊讶，印象中，似乎是铃木月第一次道出这些内心所想。

沅莨奈林咽了口唾沫，她不解地追问：“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呀？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命运不会选择让我慢慢成长。这种尽己所能却又不知所措、坚持不懈却又苍白无力的感觉，您能明白吗？”

“明白的。”铃木月缓缓回答，心平气和，“奈林，其实你的眼光，不应该只是放在战争和世界之上。身为引渡者，可以尝试把目光投向拟定的多种结局，然后选择一条，去实现它，无论对错。”

“啊！无论对错？”沅莨奈林惊呼一声，她一脸惊恐地看着铃木月。

铃木月淡定地点点头说：“是的，无论对错。引渡者从来都不是算命的占卜师，而是引领结局走向的先锋。当你真正走在这条道路上，才算成为合格的引渡者。”

“当然，不光是把目光放在未来，也可以改变过去，或者说……修善那些遗憾的结局。”眼见沅莨奈林久久沉默不语，铃木月就继续往下讲述。

“如今的世界缝缝补补，破烂不堪，大地沧桑，天空悲咽。曾经有人留下了太多的罪过，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一步错，步步错，终究酿成大祸。于是未来千疮百孔，无可救药，迷失掉全部的结局。”

“我们需要一个优秀的引渡者，去改变那段被抹去和遗忘的历史。奈林，我想那个人，只能是你。”

最后一句话，是沉沉的一记重炮，深深敲在沅莨奈林的身上。对于一个还只是小女孩的她来说，宛如晴天霹雳。

她的身躯颤抖不止，全然不明白铃木月隐藏的用意，此时此刻，未知的恐惧和恐怖的能量，唯有深处无助的灵魂在微弱的呼唤着……

“那我应该怎么做？”

沅莨奈林茫然地望向铃木月，就像一个不懂事的懵懂孩童，渴望为心目中那个无比耐人寻味的问题，向长辈寻求一个完美答案。

“我不知道。”铃木月淡淡地否认道。

“……”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少女目光中的神色瞬间暗淡，就像一轮明月缓缓沉入漆黑的深海，洁白的微光被波浪拍打漂流，侵蚀干净。

当然，沅莨奈林的反应完全被铃木月收尽眼底，她明白她的心情。

“也许可以试着再现它们，再现过往的人事。”

铃木月慰藉般温婉地开口，边说着边用手仔细梳理着沅莨奈林的长发:“引渡者没有言传身教的经验，一切都要默默的摸索和甄别。不过，这也无妨，当我们的小奈林有一天真正地长大，强到可以保护大家的时候，或许就能够自己选择正确的道路呢。”

“孩子，请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为我们的时光引渡者遮风挡雨，一同承担最后的结果。永远都会、一直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