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景坐在汽车后座,将三块饼子全部吃干净。车内有熏香,她闻着不大舒服。
上车后,不论是那位穿着精致的女人,还是司机,都没有说话,她也没多讲,眼睛望着车窗外,目睹这座城市慢慢苏醒。
汽车到达地点,是一座外观豪华的饭庄,她随着女人进入电梯,到了五楼。
女人将她带到其中一座包间前,推开了门,朝景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的唐礼,他身后站着应该是助理保镖之类的人物。
“快来,”唐礼热络地向她招手,“坐在叔叔这边。”
朝景坐过去,好奇地问:“唐先生,什么事呀?”
唐礼状做不满地啧了声:“你这孩子,叫什么先生,多见外,叫叔叔。”
“好,叔叔。”她笑着回应。
唐礼想说什么,话在嘴巴转了个圈又咽下去,拿起菜单:“想吃什么跟叔叔说,这可是叔叔的饭庄,味道有保障。”
“嗯嗯!”朝景重重地点头,“我不挑食,都来就好。”
“都……行,都尝尝,”他回头看向助理,“愣住做什么?还不吩咐下去。”
“是,先生。”
做完这个,唐礼重重地叹口气,神情哀伤:“看到朝朝你啊,就想到我家橙橙了,还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唉。”
朝景垂下眼睑:“叔叔,你不要伤心,我们一定会替橙橙报仇的。”
“对,能报仇,”唐礼亲切地抚摸她的脑袋,“朝朝,上次的事叔叔对不住你,叔叔也是失去孩子,悲痛欲绝才做了傻事,叔叔跟你道歉。”
“叔叔不用道歉的,”朝景握住他的手,“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特别生气,叔叔的心情朝朝能理解,朝朝早就不在意了。”
唐礼笑起来:“朝朝你是个好孩子,能理解叔叔的不容易,唉,可怜我家橙橙啊,”他说着,话锋一转,“朝朝,你跟叔叔说的事……”
朝景恍然大悟:“叔叔你讲这个呀,那个……”她看了眼他身后的保镖,为难地挠挠头。
唐礼立刻向保镖们使眼色:“都出去吧,我和贵客要谈点事。”
“是,先生。”
见人走了,朝景拍拍胸脯,大大松口气:“叔叔,他们好吓人哦。”
“没事,有叔叔在,没人敢欺负你。”他宽慰着。
朝景继续说:“那个光虎社有人来找我,因为我想着要打入敌人内部,所以向他们撒了谎,说我和他们是一起的,叔叔不好意思啊。”
唐礼笑了声,温和道:“这点叔叔能理解,不介意。”
“嗯,然后我就和姐姐提了嘴……”
“朝朝,这个‘姐姐’是?”
朝景立马捂住嘴巴,后怕地看了眼周围:“我不是故意的!”她纠结地抓抓头发,“叔叔也不是别人,但是一定要保密啊,姐姐她是天罗的老板,可她并不想出现在大众面前。”
唐礼点头:“我知道,我肯定会保证,你接着说。”
“姐姐说,和风林集团合作是好事,光虎社干的事,城外有的是人比他做得好,上不了台面。可光虎社背后有人,她不想冒然挑起风波,只能是暗中给予帮助。而且——”
朝景看着唐礼的眼睛:“姐姐说,平青市不是天罗的主场,她虽然和那位人物交好,却不能随便霸占人家的地盘,一家独大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唐礼陷入沉思,起初他对这小孩持怀疑态度,后来斗兽场事件,天罗老板用实际行动表态,让他深信不疑。
现在他对她的话感到担忧,那位人物确实不会允许他一家独大,要不然,他早想办法弄死杜明,掰倒光虎社。
“但是叔叔,我们有办法。”
唐礼抬眼:“什么办法?”
朝景说:“这是姐姐想的法子,风林集团和光虎社是对立的,众所周知,那么如果实际上,光虎社属于风林集团呢?”
“这个可行吗?安插卧底不成?光虎社那边对我这里的人一清二楚。”
朝景说:“叔叔你忘记了吗?他们现在相信我,而且我们可以安排一个完全和风林集团无关的人,由我牵线,越少人知道,事情就越容易成功。就是这件事需要叔叔的帮助和理解,因为天罗那边,姐姐要给一点点好处给光虎社,他们才能完全信任我。”
唐礼谨慎地问:“是你姐姐幕后掌控吗?”
朝景郑重地点头:“是的!这些话也是姐姐教我的,不过对外要严格保密,不然容易影响姐姐和那位人物的感情。”
唐礼放下心来:“放心,叔叔肯定会全力出手,这也是为我家橙橙报仇啊。”
正在这个时候,饭菜做好端上来,朝景看得直流口水,脱掉外套放在椅子上:“叔叔快吃吧!”
唐礼盯着她手腕佩戴的手链,按捺住心底的激动,这小孩身份绝对不止他知道的那么简单,得亏她年纪小脑袋不灵光,他那会儿又没把事情做绝,否则现在世界上有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还不一定。
“朝朝啊,多吃点,叔叔给你夹菜。”
“谢谢叔叔,味道真的特别好呢!”
“以后风林集团下的饭店,朝朝随便吃,不用付钱,叔叔看到你觉得亲切,跟自家女儿一样。”
“真的吗?太谢谢叔叔了!叔叔人也特别好,像朝朝的爸爸一样,叔叔也吃菜。”
朝景吃饱喝足从饭店离开,已经是早晨的八点钟,她望了会儿街上来往的人群,决定先回斗兽场。
大清早,斗兽场没几个客人,她转悠一圈后回到驯兽场,抱着平板看课程,过会儿,她把页面切换,搜索一只手机要多少钱。
显示出的结果令她咋舌,最新款的要好几百钞票,换成铜币得两三万,她得攒到猴年马月!
她增加筛选条件,选最便宜的那种,结论是一个!都买不起!
朝景犯愁,要不然她也去斗兽场比试?这个挣钱超级快,不夸张地说,斗兽场的大部分异兽她都能解决掉。
唔……罢了,这个风险太大,还是换别的法子。
[方升死亡一事有重大线索,想要知道,明晚八点来阿区赌坊。勿告知他人,否则免谈。]
莫千竹收到信的时候手哆嗦了下,仔仔细细看信纸上简短的几句话,跑到窗外逡巡,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他再次看信,是在电脑上写好后打印出来的,辨析不了笔迹。
为什么要给他这封信?有什么线索想敲诈买卖,也该找方升的家人,找他干嘛?难不成是圈套?
莫千竹坐立不安,他想这个人肯定监视着自己,说不定现在就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偷窥,他得怎么办?
随便吧,方升的死又不关他的事,他操心个什么劲?不过这人给他信,是想说不是意外被野兽咬死,而是被人设计了?
莫千竹烦躁地看向窗外,近几天平青市迎来雨季,大雨哗啦啦地下个不停,空气潮湿,冷风一吹,卷着土地腥味吹进房间,令他更加烦闷。
关他什么事啊?
又不是他干的,这人是眼瞎看不见方升家吗?
好烦!
算了,人死都死了,他计较那么多做什么?虽然是死对头,但从小就认识,再讨厌也没想让对方去死的想法,就当做好事,之后再告诉方升他爸爸。
莫千竹收起雨伞,想了想,把伞立在门边,深思熟虑后,他推开赌坊的门。
一进门,他就听到吵闹呦呵声,整个赌坊沸反盈天,到处雾蒙蒙的,烟草味让他嗓子发痒。
莫千竹忍不住皱眉,什么破地方!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他坐在吧台旁,拒绝了服务生的各种酒水饮料,坐了会儿便坐不住,干脆拿出手机看动画片。
下雨天赌坊的人要比平时多,大概是因为都闲着没事做。
楚骄抱着胳膊,忐忑不安,对于向自己招呼的人置之不理。过不久,她跟服务生要了瓶酒,一口就灌了半瓶,眼睛不断朝门口张望,对每一个进入赌坊的人相当了解。
那是个赌鬼,几乎每天都来阿区;又来个新手,今天指定赢,过两天就会输得裤子都不剩;进了个糙汗,粗声粗气的,名头很大,每次服务生都跟狗腿子似的瞻前马后,据说是光虎社的。
居然来了个小孩?看这副穿着,还是个富家少爷,不知道怎么被诓来的,误入歧途啊;赌鬼还挺多……老烟来了。
楚骄有些拿不稳这半瓶酒,斜眼打量着来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是市里好几个工厂的负责人,捞了不少油水,吃得肥头大耳,因为人脉不少,所以很是得唐礼看重,不出意外,年前会升官。
她反复调整呼吸,握紧口袋里的药丸,紧盯着老烟的动静。
老烟也是赌坊的贵客,他一般先在吧台喝几杯热酒,观察几张盘的动向,哪个胜负明了,他就在最后上去,一准拉回局势。
赌坊里基本没人敢和他赌,又不敢不和他赌,他一来,很多老油条就收了手,静观其变。
楚骄吐了口浊气,朝着吧台走去,满面笑容:“大老板,好久不见啊。”
老烟打量着她:“又是你?嫌上次打得不够狠?滚一边去!”
“哎,我这是向您赔礼道歉来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以后我有啥好处都想着您。”楚骄笑着把手里的酒倒在他的酒杯里。
“你有个屁的好处,”老烟呸了声,“楚骄,你死就死在软骨头上,道歉没一点含金量,谁稀罕?”
楚骄笑着:“您看您这话说的,我是诚心诚意的,以后我还想跟着您混呢!”
老烟听笑了:“就你?滚滚滚,赶紧滚,老子我今天心情好,再磨磨唧唧信不信我削你?”
“您真是的……”
楚骄犯怵,喃喃着怯怯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表情僵硬。
就这样好了,那个东西必定会要人命的,她这条烂命珍惜什么啊,早该死的……天啊!
她慌张地摸着口袋,骇然失色,药丸不见了!
意识到什么,楚骄赫然回头,老烟握着酒杯还没喝,正聚精会神望着一场精彩的赌盘,大有下场的气势。
他的酒水是极其轻淡的红色,往上冒着一串细小的气泡。
那酒……不应该是这种颜色!
楚骄大脑里紧绷的弦唰地断开,她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打翻了酒水。
老烟被她扑了个懵,推开她勃然大怒:“楚骄,你有病吗?!”
酒水洒在莫千竹的手机上,他生气地回头,反倒被一个女生撞倒在地,顿时更加生气:“你怎么回事?”
楚骄大口喘气:“对、对不起……真对不起……”
她想爬起来,这时,赌坊的大门被人用力撞开,就听一道怒斥,紧接着是杂乱的枪声。
“通通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