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燕昀归 第16章 第 16 章

许云容被拦住去路，进退不得，却听对面之人‘哧’地一笑，不由疑惑抬头，却见霍昀竟哈哈大笑起来，月光下更显得眉目疏朗，神采飞扬。

饶是心里有气，许云容也不得暗暗赞一声好气度好相貌。

霍昀摆了摆手，边笑边说道：“不逗你了，你说的对，皇宫那个金玉其外的鬼地方，傻子才会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许云容听了刚要松口气，却又见那太子殿下收了嬉闹之色，一本正经道：“不过，你不一样，你得去，做孤的太子妃，孤会护你一辈子。”

这突如其来的剖白让许云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霍昀。

心想这人怕不是疯了！

两人一时都定住，唯有月光缓缓流过许云容的裙摆。

忽而小巷之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喧闹，惊醒了沉默中的两人。

许云容转头看见一群孩童手里拿着细长条的烟花跑来跑去，闪闪耀耀的，煞是好看，忙趁机边推开霍昀的手臂边说道：“这烟花好玩，我要去看。”

霍昀其实也略有些狼狈，觉得自己中邪了才会说出方才那些话，见许云容走了出去，便也顺势接道：“光看有什么意思，亲自玩了才有趣。”

小巷之外是一条长街，许是因离皇城较远，游玩的百姓并不多，只有三两个小贩挑着担子兜售各式各样的烟花、小玩意。

霍昀从衣领上扯了一颗白玉纽扣，换了一大把烟花棒递给许云容道：“喏，拿去玩吧！”

许云容连忙摇手道：“我不会的。”

“这有什么，那货郎说这是狗尾巴烟花，这名字虽不雅，倒是贴切。”霍昀招手叫过一个玩烟花的孩童，把一根狗尾巴烟花棒对接着点燃了，递在许云容手里。

许云容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那烟花在手里噼噼啪啪地燃着，闪闪烁烁的，若再轻轻地甩两下，更是漂亮得好像坠落的星星。

霍昀见许云容玩得高兴，索性将手里的烟花棒都点了递给她。

许云容却不敢接，笑着躲闪道：“太多了，当心你的手！”

“怕什么，有我呢！”霍昀说着从许云容身后搂过来，将烟花递在她的手里，自己的手也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手把手地教她。

许云容只觉烟花耀眼，甚是夺目，且满鼻腔都是烟硝味，不由大笑道：“不得了了，快扔了吧！”

霍昀看四周无人，仍是握着许云容的手将一把烟花棒全扔了出去，那烟花瞬间燃成一团，好一会儿才灭。

许云容看了一会儿烟花，慢慢收了笑，觉着气氛又有些暧昧起来，便转身道：“我要回了。”

霍昀近日政务繁忙，又惦记着父皇要给自己遴选太子妃的事，已是烦闷许久，刚刚才觉着畅快了些，见许云容要回，也只得说道：“我送你。”

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许云容突然问道：“今夜之事，怎的这般古怪蹊跷，殿下您碰上是巧合还是……”

霍昀道：“正要与你说呢，前月我的姑母，也就是临贺长公主忽然授意在朝中的心腹罗织罪名为难你父亲许大人，还有你家隔壁季大人，意在让他二人丢官罢职。”

许云容恍然，说道：“我就说那几日父亲茶饭不思，愁眉不展，嫂子还说我是多想了，那后来为何又平安无事？”

霍昀哼了一声道：“你说呢？”

许云容心里抽了抽，暗道：且别得意，说不定是因你而起。

果然霍昀将临贺长公主这么做的目的解释了，原是她的女儿安惠郡主从小独尊自大，惯会惹事生非，临贺又宠溺无度，一门心思想要自己的女儿做太子妃的缘故。

许云容道：“我不明白，季家姐姐在从清凉山回来的路上和你搭话被安惠郡主看见，便要当做对手报复，我可是连马车都没下，也要被牵连吗？”

“可能她在比较了你两个之后，觉得你更有威胁吧，何况你父亲的事轻松解决，她肯定能想到有可能是我从中相助，是以在季家那姑娘向她投诚的时候，她又设下了今晚这条毒计，不过是想要毁掉你的名节罢了。”

许云容绝顶聪明之人，季清妍方才不告而走之时便已猜出其心不轨，但此时亲耳听到心里仍是一阵难受，隐隐又有些许汗颜惭愧，这就是多年的真心对待的朋友，将自己当成攀附权贵的筹码！

霍昀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们从前的情谊也未必是假，只是她本就是品性低劣，贪利自私之人，遇事才会卖友求荣，没有吃亏就好，以后远着她也就是了，相信我，用不了多久，她自会有她的因果报应。”

许云容心道：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还在这里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那安惠郡主这次没得逞，再有下次该如何？

却听霍昀又说道：“你也不必担心安惠再出什么幺蛾子，今天回去后，你且闭门在家，等过了八月的丰宁秋狝，一切便尘埃落定了，到那时，有我护着，谁还敢动你？”

秋狝过后什么就定了？许云容虽越听越糊涂，却不想再多问了，她也看出来了，这太子看着温文尔雅，其实口舌上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别说一个月不出门，只要你们这些皇家贵戚不找我的麻烦，一 年不出门都没问题！

霍昀将许云容送回许府，青卫正等在门口，神色焦急，看到两人回来，忙迎了上来，先向霍昀行了礼，又细细地打量了许云容，见她无事才放下心来。

许云容亦向霍昀默默行了一礼，便进了府，命人关门。

抬脚欲行时，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回头透过门缝向外望去，果然看到霍昀仍站在原地，神情落寞。

一时五味杂陈。

是夜，两人一个在东宫辗转反侧，一个在许府夜不能寐。

大梁的皇城位于北苏城的东南角，城门外便是一大片湖泊，皇宫则建在皇城的正中央。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嘉明殿的时候，皇帝霍元振已经下了早朝，大太监薛永伺候他褪了厚重的朝服，换上常服，又吩咐小太监们呈上早膳。

并不夸大地说，霍元振是个相当合格的皇帝，他仿佛生来就是为大梁效劳奉献的。

霍元振非嫡子，在兄弟们当中又排行第五，先帝初时并不看好他，认为他体格高大，相貌方正，练武是个的好苗子，但不适合当皇帝。

霍元振听说了父皇对自己的评语后，并未辩解什么，只开始默默用功。

老师让写十篇大字，他写二十篇；老师让背文章，他把整本书都背得滚瓜烂熟。

别的皇子们散学了巴不得东跑西颠地玩，霍元振却利用闲暇的时间翻阅古籍，潜心研思，遇到不懂的便记下来，第二天请教先生。

终于在一众平庸的皇子中脱颖而出，继承了皇位。

继位之后的霍元振也是清心少欲，生活俭朴，励精图治，一心扑在政事上，使得大梁境内的很多百姓自安定之后实现了小富。

忙于国事的同时，霍元振也一直在思虑继承人的问题，在皇后周氏诞下嫡子后，为了一劳永逸地避免兄弟阋墙，便很少再去后宫，直到霍昀满十岁之后，才又断断续续生了几个皇子皇女。

对霍昀的教养也是十分严格，每日功课必查，习武射箭必问，旨在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以保证大梁的基业能世代传下去。

霍元振坐在桌旁用膳，大太监薛永一边为皇帝布菜一边想：话说这皇帝也是不好当的，每天处理政事到深夜，早膳一成不变的就是四菜一粥，还不如一个乡间的员外吃得好，过得自在，在其位不及时行乐，这皇位坐得也太没滋味了些……

正想着却听皇帝问道：“昨个恍惚听见临贺来过？朕顾着批折子，怎么后来没见她进来？”

薛永心里一颤，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扔了，极力地稳住了心神，恭敬道：“回皇上，长公主没来，只是派了个人过来，许是见皇上正在忙，便去福宁宫了。”

皇帝霍元振点头，边一勺一勺地喝粥边道：“朕这姐姐近些年越发地与朕生分了，有事不直接说，总是拐弯抹角地打听，薛永，长公主以后再派人来，你直接进来禀报，不要推脱，耽误了长公主的事，朕唯你是问！”

皇帝说一句，薛永应一句，腿肚子也跟着颤一下，吓得魂都飞了一半。

好容易伺候完霍元振用膳，见皇上一时用不着自己，便草草交待了小太监几句，偷偷溜出宫，急匆匆地回了自己在城北的“新宅子”。

原来一个月前，临贺长公主的心腹邹管家突然找到薛永，送给了他一座宅院。

薛永作为皇帝的贴身大太监，私下里收一些小恩小惠是不断的，但长公主的礼他是打死也不敢收的，可那邹管家一会儿笑眯眯地劝说，言长公主是念他服侍皇上辛苦；一会儿又阴沉沉地威逼，说他竟然不给长公主面子，薛永实在没办法推辞，只得半推半就，想着以后有机会了或还回去，或转送他人。

不想今日皇帝忽然提起长公主，令人心惊，宫里这地方，向来少有废话空言，何况皇上那番话句句突兀，分明是在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