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畔 第8章 你不开心。

时辰尚早依稀听到林子里几声鸟叫，这里清闲自在虽是世间难寻但是此刻南荣烟更是怀念凤栖梧清晨空气里那一股子泠冽。还未有梳洗，南荣烟站在二楼的阑干处望着白濛濛尚未散去的浓雾里层层叠叠的远山出神。

“殿下当心受凉。”苏麦儿拿了件外衫披在他身上，说：“洪魑来了，侯在门外。”

南荣烟肩膀一沉，收回了目光对苏麦儿道：“沃之野名副其实当真是最有灵气的地方，这百山祖冷杉树极难开花结果长白仙人绞尽脑汁也只有四株而已，你放眼看看满眼皆是，便知此话不假。”

“苏麦儿不知眼前是何树，只知我族梧桐才是最适合殿下的。”苏麦儿跟着南荣烟下楼，“所谓‘栽桐引凤’便是如此。”

门口站着洪魑，衣服边缘都被露水打湿。南荣烟瞧了瞧只见他一人，轻声道：“你怎好让人站在门前？这是你从何处学来的待客之道？”

“殿下。”洪魑约莫三十岁模样，面颜标致，装束气质带些武气，也是雄赳赳的。揖一礼颔首道：“沐梧殿下莫要责怪于苏麦儿，是洪魑见殿下未醒深觉不便，才未进去。”

南荣烟也未有多言语，淡淡说了声：“进来吧。”端坐在桌前，虽还是未束发青丝散落面色却是相对昨日不再那样青白，“我见你衣衫都被露水打湿了，站在外面怪冷的。”

“洪魑怎敢劳烦殿下操心。”

“坐吧。苏麦儿去取些奶茶来给洪魑暖暖身子。”南荣烟喝了口温热的水，“奶茶是我从凤栖梧带来的不知对不对你的口味，多少用一些回去是也能暖和一些。”

“洪魑多谢沐梧殿下恩赐。”

“何来什么恩赐？”

“殿下。尊上要我来问问昨夜里殿下睡的可好？吃食合不合口味？住着这里可还习惯？昨日来坐车的不适好些了吗？用不用寻人来瞧瞧？”

洪魑抬头觑着南荣烟的眼睛片刻后便低下了头，那双眼睛太过于深邃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让人不敢直视。

“都好。”

这句‘都好’是半晌后南荣烟看着苏麦儿端着奶茶进来，才笑着说的，“有劳尊上挂怀，也辛苦你跑的这一趟。什么都好，劳烦你回去代我向尊上问安并说，沐梧在这里一切都好。”

“是。”

洪魑没有多做停留，他用了奶茶便退了出来急匆匆往昭阳苑赶。

洪魑走后苏麦儿服侍南荣烟梳洗更衣，才说：“洪魑这人倒是很不一样。我听闻其实四灵很多事都是他帮着打理呢，今日看着稳重老练怨不得能得万仞王青眼。”

“周全才是他的好。”南荣烟起身，“今日他来怕不是司麒姬要他来的，你只看他急匆匆的往回赶，又是一个人来的，见我未起也不肯进屋子里便知洪魑此举只是为了堵住旁人的嘴罢了。兴许司麒姬此刻定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洪魑怕......”

随着一声敲门声天魅再次破门而入，苏麦儿一步向前正要理论，却听天魅大为不悦道：“我也要奶茶，我昨夜里给你们烤了地瓜怎么不见你给我奶茶喝？”

“...你。”苏麦儿吃人嘴短一时竟无言以对。

“想讨奶茶吃？”南荣烟整着衣袖，慢条斯理道：“昨夜你走的时候我是如何说过的？”

“说，说什么？你不是说让我醒了便可来来找你吗？”

“是，我是说你醒了便可以来，可我有没有讲过，你要先敲门有人应了你才可推门进来？你方才又是如何做的？”

“我......”天魅仰着脖子强壮镇定，寻摸了半天也没个正当理由，“那那我看你都给洪魑喝了奶茶呢他都不管你吃了没有，你都不给，不给我。”

“洪魑。你见他来了之后可有破门而入？你又见他来了以后可同你一般大声喧哗吵嚷不住？”

方才天魅是撑着一口气说的那番话，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心虚声音也是越来越小，此刻他连看都不看再看南荣烟一眼，后退几步转了身退出门外。

‘咚咚’

天魅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逗得苏麦儿忍不住笑了，南荣烟听到敲门声并没有出声。少顷又听两声敲门声，‘咚咚’。

“进来。”苏麦儿上前打开了房门。

“殿下，天魅要喝奶茶。”南荣烟看着天魅不做声，又听他说：“我这次敲门了而且我上次也敲了就是没等那个谁给我开门而已，我...我知错了。我记住了日后我来都会敲门不会再这样了。”

苏麦儿撇过脸去忍笑不止，南荣烟还是不做声面无表情盯着天魅。

天魅从身后拿出来小包东西被粗布包裹着，“看，我一早去给你采的都是才冒头的，一会我做了给你尝尝，这些菇最是鲜了你定会喜欢的。”

南荣烟依旧那是那个样子看着他，苏麦儿会意也没有上前去接天魅手里的那包东西。

“我。”天魅不好意思，放了东西在桌上两只手一会儿放在身前，一会儿背在身后，折腾了半天才算是站好了，低头瞄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南荣烟，说：“我来时看着你站在楼上往远处看，我见你一身白衣站在哪里极好看我就，就趴在窗户上偷偷看了一会儿就一小会儿。然后洪魑不是来了我怕他知道我来了你这里我...我以后不了，我再也不敢爬窗户了。我保证，以后我都不会在这样偷听偷看了。”

“苏麦儿。”听了这番话南荣烟才舒展了眉眼，“去找一件我的衣衫来给他换上。”

“这没事没事一会自己会干了，你那些衣衫都那么漂亮我穿怕是糟蹋了。”天魅挠了挠头，“我，我想要奶茶。”

“哈哈哈哈。”苏麦儿终于忍不住了，“我去，去给你弄。你看你那副样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胆敢偷看我家殿下你简直是该打！”

苏麦儿笑着出去，天魅尴尬的陪他笑着，扭头又问南荣烟：“你是如何知道我早来了？我那样轻。”

“昨夜非曾下雨，怎么会忽然来了股子春泥气息。”

天魅这才看到自己的衣衫上全是泥才点了点头。

奶茶香甜可口，天魅吃了一碗苏麦儿又给他添了一碗。

“沃之野的茶都是新茶煮出来的奶茶有点子味道，这若是换了我们凤栖梧的陈茶更是好吃呢！”苏麦儿说着话放了几样精巧的点心在南荣烟面前，又对天魅说：“改日若你能随我们回去，我再给你尝尝我们凤栖梧的奶茶。”

“嗯，嗯嗯。这个，这个是什么？”天魅指着桌上点心问：“这么好看啊，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凤栖梧的点心，这几样都是殿下平日里喜欢吃的。”苏麦儿放了一块在天魅手里，说：“这是四瓣桃花酥，你尝尝。”

天魅看着手里的点心笑嘻嘻的不言语。苏麦儿瞧着他好笑，问：“如何不吃？拿在手里仔细一会儿碎了。”

“碎了？”天魅捧了点心举起来放在自己眼前，“会碎了？”

“那皮子是酥皮的，虽说我保存的还算不错但终究也出来这些日子，酥皮已经干了你这样拿着可不是要碎了。”

“我吃好了。”南荣烟淡淡的，“你若是喜欢这些也都拿了去吧。”

苏麦儿瞧着南荣烟的样子便知他是看出来天魅舍不得吃手里那一小块，有心将这些点心都给了他。苏麦儿便索性拿了原本放点心的小匣子来，都给他装了起来，放在桌上说：“给，这下子不怕弄碎了也不怕没得吃，可好了？”

“好了。”天魅高兴的紧正欲叫嚷，看到南荣烟冷冷清清的背影立刻收了那股子兴奋劲儿。

苏麦儿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天魅站在原处看着南荣烟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有了笑容。苏麦儿立刻瞧见了，说：“你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哪有什么坏主意？是好的极好的主意。”天魅说话间走到了南荣烟身侧，歪着脑袋，“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苏麦儿收拾停当，对着天魅道：“不许去。眼下刚过卯时林子里露水重湿气重，你看看雾都尚未散去，殿下方才用了早饭...天魅，天魅你大胆你......”苏麦儿没把话说完立刻追了出去。

虽说是一前一后的功夫，可是这一出大门真真是连人影都没看到苏麦儿气的直跺脚。

南荣烟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他伸手拽着天魅的前襟。天魅低了低头，笑着说：“我定然不会摔了你的，放心。”

南荣烟闻他此言并没有松开手，这是天魅第二次抱着他这样穿梭在林子里。这次比上次更快，更稳。显然是因为这里他更加熟悉，天魅一路无话抱着南荣烟一直跑，像是在追赶着什么一直到半山腰的一块空地上他才停了下来，寻了块平整干净的地方将人放下。

“还好，露水没沾到你身上。”天魅摸了摸他的衣角，后退了一步咧着嘴笑着说：“我怕错过了好时候，又怕太快颠的你会不舒服。洪魑来时我听他说你昨日不舒服。”

南荣烟没有说话，回头望了望四周。他没想到这会子功夫天魅已然跑出去这么远，此地都能看到四四方方的昭阳苑，还有半片沃之野城。

“我见你不开心？”南荣烟侧目对上天魅的眼睛，“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虽也是一个人但是不似现在这样看着好不开心的样子。”

此人虽是见过两面到底还是不知底细，再说此地到底不是凤栖梧还是小心为上。南荣烟不便多言，只是问他：“你带我来此地是......”

“看。”天魅兴奋的指着一个方向对南荣烟说：“来了！”

是日出。

日出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