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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魉撕破了他的衣衫,天魅后背可谓伤痕累累。后心处一块拳头大小的疤痕,显然已经是陈年的旧伤,其狰狞程度还是令人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当年这伤该是直指性命而去的。
那块伤疤像一支喂饱了剧毒的箭,稳准狠的射入南荣烟的心口。南荣烟瞳孔紧缩颤,抖着伸出手摸着那块伤疤的边缘。他只敢在边缘摩挲,他甚至十分害怕去触碰。
“这是......”南容烟喉头一紧清了清嗓。
“嗯?”天魅温顺地低着头任由南荣烟的摸着,后背上他的指尖带来的丝丝凉意,让天魅觉得...美好。他笑着说:“你再往前摸摸,那里是我受过最重的伤。险些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呢。洪魑说他捡到我的时候这伤都穿透了我的身体......算是我命硬吧。”
“你...这伤打穿了你?”
“嗯。可以说是已经死了。还是听塔里的人说的。他们猜测,恐是我生的异样,家里人怕招惹是非奔着要我命下的手。可偏偏愣是没打死我!”南容烟看不到的是,天魅脸上深深的苦笑,“不知是下手的人心里有愧下手软了,还是我天魅命不当绝。”
“你......”
“没事了。”天魅动了动自己的肩头,带着些哄劝歪着头说:“早没事了,我怎么听你都要哭了呢。”
“你恨吗?”
“恨。若是真的应了塔里人的话,只因我生的异样...若真是如此我遇到这个想要灰飞烟灭的人,我定会以牙还牙讨要回来的,至少也要让他尝尝离死那么......”
‘呕’
“你......”天魅转身看到南荣烟满脸泪水全身颤抖,他又吐了一口血,“南荣烟你怎么了?”
南荣烟向后倒去,天魅稳稳将他接住。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纪老头也是个银样蜡枪头怎么没医好你!”天魅慌里慌张,“我带你,这便带你去找他。”
“不。”南荣烟攥着天魅的领口摇着头,泪水翻滚颤着声说:“是我,是我。天魅,是我真的是我......”
“我知道是你。”慌乱之下天魅似乎扑捉到了一丝真相,“我...你说什么?什么是你?”
“你背后的伤,是我是我伤的。那是,伤疤是,是凤凰印!是我族大智者至无手杖上的图纹。”南荣烟死死着攥着天魅的衣衫,像条冻死在郸祁岭的鱼放弃了一切的挣扎,“天魅,是我!想要你命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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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风楼。
“这是怎么了?天魅,我家殿下这是怎么了?”见了浑身血污的南容烟,苏麦儿立刻慌了手脚,“下午不是都好好的?你们,你们何时在一起的?这怎么这么多血?”
天魅对苏麦儿不理不睬,他放了南荣烟在床榻上看都没再看一眼。转身就要走。苏麦儿拉着他,“天魅,你怎么了?我家殿下怎么了?你们,你们又是怎么了?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知。”天魅还是要走,苏麦儿拉着人不放。天魅盯着拽着自己的胳膊的苏麦儿的手,堪称冷酷无情的说:“放手。”
“怎么了这是?这是为何啊?”苏麦儿一头雾水,“先前你和殿下,你们两个人那么好,好的都分不开似的怎么一转眼就......”
“他是殿下。”天魅一改往日嬉笑,眼里饱含厉色,“他是丹鸟族的沐梧殿下。我天魅是何身份?我们俩好?如何好?怎么好?你莫要在胡言乱语了才好。”
闻言南容烟失了最后的气力,嘴巴轻轻张了张便昏了过去。
“殿下,殿下!天魅。”苏麦儿望着已经站在窗外阑杆上天魅,大声说:“我不知道你同殿下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只是此刻殿下昏迷不醒,即便,即便是为着这些日子相处的情分苏麦儿可否求你,再替我跑一趟昭阳苑?”
“情分?”天魅抬头冷笑一声,“莫不是为着这些日子相处的情分,此刻丹鸟族便再也不会有什么沐梧殿下了。”
天魅走了,干脆利落地消失在夜色里。苏麦儿无法只能让后院里帮忙的人去昭阳苑找洪魑。说来也快,不到一个时辰洪魑便带着医者来了。
“殿下是何时这样的?”
“大约一个时辰前。”
“可知殿下为何如此?”洪魑沉着声,问:“殿下身上为何还有血迹?”
“殿下呕血。”苏麦儿说:“莫不是有人下毒?”
“洪魑快去查看查看,将下午来过拂风楼的人一个都不许漏掉。”
“尊上。”
“沐梧如何了?”
“回尊上,医者还在里面。”洪魑颔首道:“若说是中毒,洪魑认为中午殿下是何尊上一起用的饭,说起来尊上进的还要比殿下多。若说是那时的饭菜被人动了手脚尊上不该没事。还有,沃之野设了界根本没有生人进得来更可况着想来拂风楼必是要经过昭阳苑的。所以洪魑认为,会不会是尊上走后殿下误食了什么?”
“有理,苏麦儿你看看本尊并未有任何的不适。你要不要好好回忆回忆,本尊走后你伺候你家殿下用了些什么啊?”
“没有。尊上走后,殿下说中午用得有些腻,连晚饭都没用。”
“......”司麒姬闻言笑了一声,“这么说来倒是本尊之过了?”
“尊......”
医者挽着衣袖自内室走了出来,看到司麒姬先是行礼,才道:“尊上。”
“嗳,免了免了快些说说,沐梧殿下到底如何了?”
“尊上。”医者一脸疑惑之色,吞吞吐吐,“尊上...尊上这...如何......”
“你作何这般模样?”司麒姬皱着眉头,有些不悦,“到底如何了?”
“莫不是我家殿下命不久矣?”
“非也非也。”医者擦了擦额角,说:“以我之见,沐梧殿下并没有任何异样。”
“你,你胡说。那他为何昏迷不醒?”
“沐梧殿下脉息强而有力至于不醒,以老夫之见是太过于疲累睡的太死而已。”
“...你你你你胡说!”
“殿下虽是气血翻涌确实没有任何异样,你方才说殿下吐了血。便是因沐梧殿下气血翻涌所致。眼下以老夫拙见,殿下并无大碍,明日清晨...或许更晚些等殿下睡够了,睡饱了自然也就醒了。”
“睡着了?”司麒姬甚觉有趣,放在桌子上的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他冷笑一声:“苏麦儿你当真是会伺候。洪魑,你留着等他醒吧。既无大事本尊回去了。”
“是。”
“我,我也不知。”苏麦儿耷拉个脑袋,“恭送,尊上。”
“其实殿下的这种症状老夫也是未曾见过,不怪你小小年纪慌慌张张。尊上,安全起见,老夫今夜也守在这里吧。”
“嗯,那便有劳了。”
“恭送尊上。”
洪魑送走了司麒姬,安顿好医者。折身回来,看到苏麦儿依在窗前张望。
“苏麦儿,今日之事不能怪你。你与沐梧殿下自幼一起长大,我听闻殿下与你还有救命之恩,你如此紧张想来尊上不会怪你的。”
苏麦儿一脸失落。她在等天魅,想告诉天魅殿下没事了,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而已。她才不在乎尊上怪不怪与他。
“你在看什么呢?”洪魑走到窗前,问她:“眼下无事,你要不要去休息?”
“不了,我想守着他。”
“也好,那我陪你。”
“不用不用,你每日里那么多事情,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洪魑你快些去休息吧。”
“无事的。尊上要我留下便是要我守着沐梧殿下的。”洪魑有意逗她,笑看着苏麦儿,说:“倒是你,我怎么看着像是在等什么人呢?”
“...没没有啊。”苏麦儿关了窗,摇着头说:“昭阳苑我也只同你说过话,我能等什么人,没人没人。”
“那便好。”
“咦,我还想问问你。你如何来的这样快?”苏麦儿倒了杯茶放在洪魑手边,说:“上次殿下起热,我自己去昭阳苑来回一刻不敢耽搁也用了一个多时辰,可是今夜你竟来的这般快。”
洪魑笑了起来,抿了口茶道:“我自己有我的办法。”
“按脚程算我派去找你的人都应该还没有到昭阳苑,与你该是在半路上便遇见了吧?”
“是。”洪魑放下茶盏,拿着她的话回她,“我也是一刻不敢耽搁啊!”
“如此,多谢你。”苏麦儿颔首向洪魑行礼,恭敬程度大于对司麒姬,“我与殿下来这里多日,当真是多亏了你照顾如若不是......”
“苏麦儿你糊涂了,该谢尊上的。”
“可是这里并没有尊上啊。”苏麦儿跳到桌子上坐下,荡着脚笑嘻嘻地说:“连殿下都睡着,只有你我,我便谢你。”
“我只怕你另有所图吧。”洪魑歪着脑袋,将右手拇指上的扳指放在了桌上,笑着说:“说来听听。”
苏麦儿见他放了那枚代表着洪魑身份的扳指,低头浅笑。
“笑什么?莫不是我猜错了?”洪魑作势又要将扳指戴回去,“那只怪我自己多想了。”
“不不不。”苏麦儿抓着洪魑的手臂,甜甜地喊了声,“洪魑大哥。”
“哈哈,既然喊我做大哥,有什么便说吧。”
“我...我想问问,想问问达迭山。”
“达迭山。”洪魑抬眸看着苏麦儿,正如他所料。
洪魑心里想着:方才他去问医者,说沐梧殿下该是动了气,导致血气上涌才致呕血。想来该是惦记着达迭山的。他笑盈盈的,十分诚恳地回道:“达迭山暂且无事。”
“只是发现了魔狸踪迹?还是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隐情?”
“别紧张。”洪魑说:“今夜我即是大哥,便会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是在达迭山附近发现了魔狸踪迹这是不假,只是......”
“只是什么?洪魑大哥,你知我是青鸾族,达迭山便是我族栖身之地,若说我不紧张那定是说出来骗你的。”
“在达迭山附近发现的,不只是魔狸踪迹。那些印迹虽然是有意遮掩过的,但是到底还是可以被尊上发觉,是有大批魔族痕迹。”
“大,大批...大批魔族?”苏麦儿紧张到尾音都发着颤。
“当日尊上便是要封了达迭山的,这里倒是多亏了云和君上力保。”
“不会的,青鸾与魔族怎会有染?我阿娘还不是因为魔主才灰飞烟灭的,我族又岂会...不会的洪魑大哥,你相信我。”
“我信你!”洪魑又说:“我信你又有何用?”
“对,要司麒姬...要,要尊尊上......”苏麦儿咬着自己的嘴唇。
“你不用紧张。我既然脱了这枚扳指,今晚你与我的对话绝对出不去这拂风楼的。”洪魑安慰他说:“眼下尊上暂不会去达迭山的。尊上要同沐梧殿下和亲,还是会顾着云和君上的脸面的。而且我猜,尊上执意要和亲其一,是为着四灵,其二,便是想借机让司麒祥兽与丹鸟南荣的关系能有所缓和。所以达迭山应该短时间内不会有事。”
“可是我家殿下根本不会同意的啊!”
“为何?”
“君上是不会让殿下出凤栖梧......”
“啊,啊!不要不要,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忽然内室的南荣烟叫嚷了起来,洪魑拿了扳指跟着苏麦儿一前一后向内室走去。
南荣烟双目混沌,蓬头垢面。他散发着寒气的双眼盯着苏麦儿,厉声问:“天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