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演录 第62章 爱孤云（一）

张月怜抬头，迎着静晗赞许的目光，看向他的颊边，果然肿胀全无，已回复了往常清秀消瘦的模样，忍不住拿折扇轻轻拂过：“殿下身边打扇的人若有缺位，臣女……月怜愿为其一。“

“暑热冬寒于你我若已不可当，料想东至渤海，南遇两广，民生更是辛苦。太师太傅诸位每日训导，皆是希望仁君治国能及时警醒自己，是为“知过非难，改过为难……”

“言善非难，行善为难！“月怜忍不住接了下句，又捂了捂自己的嘴，怕抢了静晗的话头。

恰恰相反，静晗眼中露出欣喜的神色：“正是这样，没想到你除了唐诗，连资治通鉴都能出口成章！”张月怜摇了摇头，只看了看身后，众上位随从们早已三两个远去，只有余庆宫端仪远远地在廊下站着，也不往离间瞧，时不时与御宁殿内侍说上几句，像是在专程等着自己。

“臣女只怕要先行一步了，吴临臻一行的人还在等着。“张月怜将扇子装入袖中，确认无人瞧见，简短一礼转身向余庆宫端仪走去。静晗追上两步，摆正她的双肩，正色道：“立秋大礼之后，待你堂堂正正出入东宫，就再不用在我面前拘束了，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我们一起完成！嗯？”

张月怜听闻他这般直率肺腑之言，不由得愣了半分，只觉得一股温热涌上心头。落泪未免失态，忙不迭拂落肩上静晗的双手，匆忙嗔怪道：“这样的话殿下敢说，臣女可不敢再听了，臣女告退。”这次吸取教训，为防静晗追上，月怜决意提了裙摆，三步并两步地小跑出了御宁殿。

余庆宫端仪正在闲话，只见张月怜从自己眼前匆忙跑过，不免吃了一惊，摆摆手追了上去，截住了她的脚步：“承忆宫中这般疯跑，纵是泼天富贵也禁不起如此挥霍，何况方才刚刚被点选成为太子妃。如今离入秋还有数月，姑娘还是余庆宫的人，可否为了吴临臻的颜面名声，稍稍注意些？”

张月怜方才听闻静晗之言，心下仍然惊喜万分，只是面上不敢显露，这才仓皇跑出。现在余庆宫端仪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免于在静晗面前失仪，反而在御宁殿内失仪，终是顾此失彼，十分懊恼，低头请罪道：“端仪所言正是，实在是小女太过莽撞了。” 隔着衣袖，抓紧了静晗的折扇，抿唇不言语。

端仪见她知错，也舍不得多加责怪，念她平日在余庆宫受训时机敏可靠，吴临臻对她也心存怜爱，一面扶她起身，一面和她一同往余庆宫前行，软声训导起来：“姑娘将来在太子身边，名头上也是余庆宫出身，外人只道一言一行都是吴临臻训导的结果。太子驾前尚可指望太子庇佑，若太子在前朝或是书房议事，姑娘要独自应付诸位上位和命妇，可要如何自处呢？若是遇上一两个执意要寻姑娘错处的……”想起吴临臻与莫寻远新婚便受范奉秭设计，受寻远冷遇责罚，花了多少时日和工夫才得到邹承忆网开一面的赦免，端仪眉头渐蹙：“旁的也轮不到我等闲言，姑娘是个明白人，这些事纵使他人不知，余庆宫中上下也是无人不知不晓的。”

张月怜闻言，不禁追问道：“端仪所指，可是范奉秭？当年范奉秭对吴临臻，究竟做了什么？“

端仪摇了摇头：“姑娘果然年纪还小，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看来并没有人将这宫中私隐轻易传出，未必不是好事。当年吴临臻大婚入宫，本与圣上也是新婚燕尔，琴瑟和谐。然而范奉秭有一日寻了缘由驾临余庆宫，百般挑衅将年少的吴临臻惹怒，竟命人将范奉秭责罚了二十杖，从此与圣上结下怨愤，失了圣心，被罚禁足与余庆宫，此事多年未解……宫中无人不知吴临臻的性格，最是天真烂漫不经世事的，眼看此事竟也无人能救，毕竟临臻之位，责在为万民表率……总之姑娘且要记着，这世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确是真，但犯错后，如何回应，如何吸取教训，这才是最大的要义。沉沦于自责和愤恨，是没有办法获得成长的，希望姑娘仔细体会这个道理，往事不可追，今日我只能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