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演录 第43章 远朝归（二）

“杨姑娘，在下赵元齐奉命在此等候，请上车。”一声既出，昭秦不由得回头。眼前的男子，让她不敢相认。时光荏苒，当年去往杨府台家到访之日巡按大人身边那个士官，如今眉宇间印上了三分沧桑。昭秦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不知对方来意之外多增添了一重警惕。他身后的马车，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自己未来的种种未知。小芦悄悄扯了扯昭秦的袖口，微微摇头：“小姐，他真的是圣上派来送我们离开的人吗？现在我们出宫了，虽然不似从前掣肘，但也失去了保障，从此以后，我们都要小心，不能指望圣上的垂怜救护了。”

昭秦眯了眯眼，按住了小芦的手，向元齐走去，正色道：“赵大人，你这一声‘在下’，我万万承受不起。“看向小芦，见她担心的神色略微消散了几分，苦笑道：”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应宣的身份，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妇人，你在我面前，应该称一声‘本官’都毫不为过。“心中戚戚，昭秦太阳穴处跳突晕眩，错了一步，失去了平衡。赵元齐见她行动不稳，连忙伸手扶住，却见她掌上殷红，不禁急道：”杨姑娘，这些繁文缛节，再也不必了。现在你气血虚弱，身上还有伤。快让小芦扶你上车，我们先离开这里，再慢慢商量以后的事情。“小芦见状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支撑住昭秦的右臂。昭秦忍住眩晕，点了点头。

走向车前，元齐身边的侍从六晓连忙打开车门，托住昭秦的腿扶入车中。小芦看他手脚不慎，险些将昭秦磕在车缘上，忍不住拍了一拍刘晓的胳膊：“你倒是仔细些啊，小姐她都站不稳了，再添新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六晓摆手道：“小芦姑娘，你如今瘦的跟个美人风筝似的，若没有我家大人来接，你和你家小姐只怕风一吹就飞去五里地了……放心吧，我有数的很！”说罢将车厢内软垫安置妥当，让昭秦躺下休息。“车里早就备上了些点心和水，你快喂你家小姐吃点，别厥过去了，咱们上路要紧，郎中怕是一时半会儿见不得了。”元齐见小芦也坐入车内，连忙吩咐了几句，轻轻一跃上车，于六晓一左一右车门边坐下。小芦见车门关上，连忙问道：“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呢？是回南牧吗？回南牧好远，小姐她现在这样一路颠簸只怕支撑不住啊！“一面说着，小芦伸手拂过昭秦苍白的面庞。早先于仆役所的一场对峙，用尽了她七八成的气力。眼见逃离的曙光，她这才强撑着走完这离开的路。没想到刚刚遇见前来搭救的故人，她的身心便再不受使唤，沉沉睡了过去。

元齐对车内道：“眼下宫外的人并不知道杨姑娘被圣上大赦的事情，都以为她依然被罚没仆役所。如果被有心人在朝堂上利用这个消息，逆贼余党因为范氏遭到大赦，只怕会引起邹承忆和其余御史的强烈反弹。杨姑娘今后，可能无法再以之前的身份在世间行走了。也或许有风云变幻的一天，但绝不是眼下的今天。”说罢，元齐望了望天色，吩咐六晓往西南处驾车。“圣上没有授意我们去任何特定的地方，只是吩咐我速速带杨姑娘离开京城。我的想法是……”小芦将车内的靠垫仔细垫在昭秦颈后，慢慢排着她的背，一边看向元齐，确认他的意向。

“圣上将慕楚充作驿呈，已经在发往西南的路上。杨姑娘如今已是天涯沦落，无亲无故，如果能和慕楚见上一面，知道他的近况，也不枉她为杨氏家族做的这桩桩件件。等慕楚的事情安顿好，我愿送你主仆二人，天涯海角也罢，大隐于市也好，只希望你二人今后平安。”元齐心中有愧有憾，此时句句皆是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