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未眠 第2章 一级畸变？

嫌恶的语气。

男生却骤然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心脏沉重的跳动。

军靴从他身侧走过，林颂浔的嗓音像悠悠飘雪落下：“能走路的话，就自己站起来跟上。”

吉普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男生裹着衣服蜷在窗边，冰凉的躯壳和冻僵的思绪都在慢慢回温。

胡炜坐在副驾，质问：“为什么不直接射杀，还答应带去基因检测，这不符合规定。”

“他没有任何畸变症状，我在野外驻军里呆过好几年，见过的畸变体很多。”

言下之意，他更具备辨别畸变体的能力。

但胡炜的注意力却歪了：“你！你在野外驻军呆过！”

能进入野外驻军的都是被联盟千挑万选，无论精神意志、心理素质还是体魄都是联盟军校中最拔尖的人。

林颂浔竟然呆过野外驻军！！

胡炜脸色一下有些难看，那空荡荡的不为人知的履历竟然有一条是野外驻军，他从前只觉得这个人至多是家里有些关系的暴发户。

胡炜咬咬牙，硬道：“但你这样不符合规定！”

依旧是林颂浔开车，他在通讯器上发送一条讯息，冷淡反问：“错杀就符合联盟的规定？”

“你！”胡炜黑沉着脸望向窗外。

林颂浔说的是没错，但联盟六区隔离地带，谁不是默认着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的规则。

只有林颂浔和他们不一样，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城防营开始，就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像高高在上把所有人都当成了空气。

轻蔑，傲慢。

他凭什么？

能从野外驻军混到隔离区城防营这地方，装什么大爷！

说不准是犯了军纪被降职往边缘打发的家伙！

林颂浔忽然瞥了一眼胡炜。

胡炜压着眉头，语气冲道：“……干嘛！”

他这样**裸的敌对态度依旧没挑起对方的情绪，仍是简短地命令：“转过去。”

胡炜怒极反笑：“什么意思啊，林队。”

林颂浔：“盯着后座的人。不然你过来开车，我看着人。”

胡炜两颊一下就僵硬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无论是方才面对潜在畸变体的态度，还是现在，林颂浔一直都是淡淡的，而他却慌乱、惊恐，连畸变体的种类都没有确认，现在却放任一个潜在的畸变体单独坐在他俩身后。

这种对照让人很不堪，也让人本能地厌烦这个Alpha。

他所思种种林颂浔都不得而知，只是目视前方，掏出车座后的手机。

胡炜余光看到他单手点了几下，开起免提拨通一个号码。

“嘟嘟”声中断，电话被接通。

“林颂浔——！！！啊啊啊啊我杀了你！”

电话传出的男声像得了重感冒似的音色喑哑，几乎处于暴怒状态，不待林颂浔开口，已经炮仗似的破口大骂。

“握草了！你是故意的吧，啊！？兄弟，老子为了查杀人案四十八小时没睡觉了，刚眯上二十分钟你给我打电话！！！你要是放不出屁事，我直接叫雇佣兵杀到城中来让你也连续两天没得睡！！！！”

很难想象这样过家家似的威胁，其实是一个身高189的S级Alpha说出口的。

林颂浔平静的情绪有了些波动，道：“那看来黄金破案四十八小时已经过去了，进入瓶颈阶段了？警署今年的破案率不会又要降低了吧。”

“军队的别来管我们人民警察的内部事务！老子今天一定花钱找雇佣兵……”

听他恼羞成怒，林颂浔便知道自己说中了。

“安静点周桦，我来报警的，你再耽搁我，等会儿就打给你上级投诉。”

“嘿哟，又告状，你个隔离区的人找我内城报什么鬼的警……*#%^ &*%^*#……”对面憋得咬牙切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最终只骂出了一段乱码道，“你说来我听听吧。”

林颂浔没再扯别的：“隔离区发现一具**抛尸事件，但人还活着。”

周桦：？

周桦：“草！还来……”

坐在后座活着却被叫成“尸”的男生终于从混乱的思绪中分出心神，抬头在倒车镜中和林颂浔的视线一触而分。

周桦对这样极度不精确的表述很想再骂出一段乱码，但事有轻重缓急，他语气一下便严肃了：“怎么说。”

“他声称被绑架了，我在雪地捡到的，等会儿会让人把监控和定位传给你，你找技侦查查吧。”

“知……”

林颂浔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但是目前我并不能确认对方是否已经转化为畸变体，我会带他去重新做基因检测，你可以过来一趟……但他如果已经感染，我会立刻射杀。所以请你别睡了，赶路要紧，搭直升机来。”

周桦低声又骂了两句，却不是冲着林颂浔：“知道了。”

林颂浔：“挂了。”

通话被对面挂断。

胡炜：“……”

胡炜因为这一通电话，面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嘴角抿得很平，无知觉地咬着后槽牙，眼睛却斜向驾驶位偷偷瞅了林颂浔好几眼。

他听到林颂浔喊对面的人“周桦”。

这个名字不单在六区，甚至是整个联盟都赫赫有名。

军部上一任元帅周秉正大底是联盟每个子民心目中的英雄和榜样。

三十年前一场畸变潮将人类与畸变体的战役推至高峰。周家老太爷任元帅之位，总指挥那场大战，维系住了联盟现今的稳定安宁。

但周家却元气大伤，除了幼女，老元帅的所有孩子全部在战场阵亡，大儿子畸变后失控被老元帅亲自下令轰炸，尸骨无存。

而不知是否是杀戮过重，天煞孤星的命格，仅剩的女儿和女婿也在十来年前相继离世，这世间血缘浓重的亲属便只剩下一位外孙周桦了。

周家满门忠烈，周桦也不负众望未辱门楣，成了耀眼若星辰般的人物，年仅二十二岁已是三级警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而林颂浔和周桦聊天虽夹枪带棒，却也说明了他们之间的熟稔。可两人一个念军校一个念警校，这样的情谊必然是在幼年时期就已经铸就了，并在经年之后只增不减。

那什么样的身份才会和周桦那样的人在少年时便相熟呢？

林……

林颂浔姓“林”。

和联盟如今的议会长同姓。

胡炜这人本身便是黑皮，脸上颜色多了五味杂陈，便显得有些斑斓。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后座上男生询问的声音打断了胡炜的思绪。

他嗓音很哑，但态度却温吞平和，仿佛一身狼狈都并不会让他尴尬或难堪。

清晨朝阳翻出天际，金色光芒从车窗外争先恐后地攀爬在那位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Omega身上。

轻盈的浮尘飞舞在他周身，让他浑身都像发着光，嘴唇、鼻梁、额头，还有那双仿若一湾清水不染尘灰的眼眸，处处夺人眼目，如一朵晶莹净白的霜花。

明明刚才还是一丝|不|挂，蜷在地上被人用枪顶着脑袋苟延残喘，现在竟然也能端坐着用这样飘渺虚伪的眼神注视着他。

胡炜知道怎么恶心人，冷笑：“也别盯着我看啊。”

Omega不解地眨了下眼，卷翘的睫毛跟着一煽，而后纯真地睁圆眼，细致地瞧着胡炜的面容。

这个人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应该不认识。

胡炜神情却变了，眼珠黏在了Omega的脸上。

天真的面孔缺乏攻击力，让人下意识消抹掉忌惮的恐惧，目光化作欲的凝视。

Omega皮肤很薄，鼻尖眼皮冻伤般泛着粉红，融化雪粒变成小水珠，挂在他的发梢、脸颊，像荡涤过的一株玉雕莲。目光下移，停在男生衣领边缘，胡炜深灰色的瞳孔在触及那漏洩的春光后放大。

男生尚看不懂这个眼神，却无端感知到了恶意，往后一缩身体。

这似乎戳中了对方某根兴奋的神经，他忽地吊起眉梢一笑：“里面什么都没穿，这样盯着一个人看，想些什么呢？你现在当务之急是祈祷自己基因检测没问题吧，否则怕是想找人操也没那条……啊！”

驾驶座上的人猛地踩下刹车。

车身狠狠一震，胡炜后背稀里哗啦砸在储物箱上，他刚想张口骂一句，又倏地想起周桦的那通电话，狠狠咬紧牙关咽回去。

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再得罪林颂浔了。

车辆泊在城中基因检测站所在园区的绿化带旁，清雪机器人在油柏路上嗡嗡运作。

林颂浔松了安全带下车，拍上车门后径直打开后备箱，从里面的纸箱中提出一双军靴和几件衣服。

胡炜也跟着下车，他并不放心和一个潜在的畸变体单独共处一个狭小的空间，即使那人看着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林颂浔在男生也准备下车时率先开了门，把手上的东西扔进后座，懒声道：“给你一分钟换好。”

说完看也没看人，背身走到车子另一侧。

他站的位置不知有意无意，刚好挡开了胡炜的身影，也阻挡了胡炜可能会往里窥探的视线，男生抓着衣料愣了两秒，又看了看手上的衣服。

林颂浔。

他无声地念着这三个字。

奇妙的熟悉感在胸口再次跃然而上，有些抓不住的片段在脑中闪回，仿佛昭示着也许从前这个人也这样递衣服给自己过。

男生剥下身上的制服外套，眼神一下、一下地往林颂浔背影瞟。

我为什么认识你呢，怎么你的态度看着我们又好像是陌生人？

他迅速套着针织衬衣，仍旧冰凉的指尖不大灵活地扣着纽扣。

他又掠去一眼，林颂浔侧着半边面容，只露出清傲而挺拔的鼻子，他的心脏忽然心悸似的急跳几下。

他笃定地想：

我也许长远地思念过你。

*

林颂浔的衣服在他身上实在宽大，男生目测没有一米八，而且极瘦，瘦得有些病态了。脸上不明显，但林颂浔抱过，根本谈不上有多少份量，这样的身体状况让人怀疑从前是不是遭受过虐待。

林颂浔浅淡地收回视线，叫了胡炜上车。

“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带他基因检测，不从正门进去吗？”胡炜关上车门。

“他不适合从大厅进去，我申请了第四代基因测序与绘谱仪。”林颂浔启动了车子，在发动机嗡嗡震颤中回答。

“什……什么！”

胡炜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你怀疑他是1级畸变！！！”

“那你还、还敢……”胡炜嘴唇都哆嗦了。

这颗蓝色星球的生物畸变起源于三百年前大气层变薄而后引发的宇宙辐射攻击。人类经历了末日时代、地下城时代、筛选时代，最终进入目前的复苏时代。

三百年来先辈前仆后继，人类对畸变体的研究目前已经成熟，联盟一处异控总局将畸变等级严格划为1～4级，并区分了畸变体与畸变（患）者。

最低等级的4级被称为“畸变者”，保有人类意识，只会出现诸如智力下降、身体异物生长等症状，无污染能力，体内的暴力因子也在正常人的范畴内，有些畸变者甚至有高于普通人的体魄，为联盟提供了部分战力。

在融合派支持下，联盟将其纳入了基因疾病的范畴，所以日常中也常常直接将4级畸变者称为患者。

而1～3级则为“畸变体”，一旦畸变完成将完全丧失人类意识，具备污染程度和攻击力，但经过筛选时代后畸变体主要栖息于野外，同人类抢夺生存资源。

但1级畸变体却有更特殊和可怕之处，它们具备了类似人脑的智慧，善伪装，当年那场畸变潮就是因为1级畸变体伪装成人混入人类社会引发的大规模感染，直面畸变潮的区域如今已经完全成了畸变源生长繁殖的温床。

林颂浔对胡炜这句话不做任何反应。

1级畸变体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连呼吸都带有污染性，如果这个Omega是1级畸变，那他和胡炜反正没救了。

但……

他实在见过太多畸变体了，这是城防驻军和野外清缴部队的区别，在野外生存下来的军人，对畸变体都有特殊的直觉。

畸变体是饿鬼，而人类基因是他们眼中的美味佳肴，饥肠辘辘之人的贪婪、**，即使压抑再深，也很难一丝不漏的抑制本能。

但这个Omega在昏厥苏醒后，既不是自我保护，也没有攻击意识，只有生理恐惧和茫然。

方向盘右拐，吉普径直驶向通往园区地下水泥通道，在钢铁浇筑严丝合缝矗立着的大门前停下。

系统自动识别权限，大门缓缓开启。而与此同时，大门开启的信息也即刻传到了门内取样室。

胡炜僵硬在座椅上，Omega却微微向前探身，对胡炜微白的脸色视若无睹，掌心扶在驾驶位椅背上问：“第四代？实验室级别的测绘仪？”

“嗯。”林颂浔用车载的AI系统停车。

男生小声询问：“不是已经第六代了吗？”

“名字说不出来，这倒是知道。第六代测绘仪全联盟总共只有十二台，这里没有，但第四代已经完全具备筛查人体所有基因序列的能力，给你够用，下车。”

男生很听话地踏着略大的鞋子，跟到林颂浔身边，落后半米的距离，没有踩到林颂浔的影子，余光瞥到离他好几米远的胡炜，他忽然回头道：“你不用离我这么远。”

胡炜抱着手臂，防御式的肢体语言：“……”

这位长相有些无辜的男生却笑起来：“如果我是1级畸变体，那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他不再看胡炜的脸色。

谢谢支持，如果喜欢的话，请加个收藏吧!

林少周少小学鸡斗嘴谁也别说谁。

后续周桦无差别攻击——都是大货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一级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