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行 第4章 是非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江不离拿着书边念边在书桌前走到，看着一脸不懂的江不弃，赶忙解释道：”这是诗经中第一首诗，讲的是男子倾慕女子的故事。这关关雎鸠是形容关关合鸣的雎鸠鸟……”

“什么是倾慕？”坐在书桌边托着脑袋的江不弃，即使认真在听但是还不是很懂他说的这些。

“倾慕就是欢喜，就是你每日都想和她在一起，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的感觉。”

“那我就是欢喜你，倾慕你。”一脸纯真的脸上绽放了欢喜的表情。

江不离知道不弃的意思，明知他用的不对，也不好拂他的情谊，只得笑笑说道：“这个只能用在男女之间的。”

“那古人很奇怪，为什么只想和女子在一起，只想对女子好。”

“哈哈哈哈哈，你还小，还不懂，算了咱们不讲诗经了，讲些别的吧……”说着拿起下一本书，一看是道德经，想了想放下，又拿起了一本千字文讲解起来。

上次从山里把江不弃带了回来之后，江不弃就住在他的这个小院子里，然后看到他每天看书写字，也跟着要一起学认字。江不离也乐得有事可做，很认真的备了一些书籍，开始授课。

两人就这样早上他教江不弃读书认字，下午两人就一同出外在云雾山里，有时候是游玩有时候狩猎一些小动物，秋日里还能摘到很多野果子，冬日里去后山看雪，去云雾山和前面丹景山交界处采江不离最爱的青茶。

寒来暑往，就这样两年的时光眨眼就过，这两年间江不弃正如之前所说的，一直陪在江不离身边。他个头儿也一下窜出一大截，刚来的时候比江不离矮半个头，如今却是高出去许多，以至于每次江不离说他都得昂起头来。

江不弃平时还会跟着江白番一起练习一些拳脚功夫，他仿佛在武艺方面特别有天赋，连江白番都说他根骨极佳，是个练武的材料，可以出外去寻一些大门派好好习武，定会成为一代高手。但是他舍不得离开江不离，并没有把这个建议放在心上。

两个人也在这两年变得亲密无间，只有当江不离调笑不弃和山下农户家的芸儿姑娘的时候，不弃会大为光火，但他不会朝江不离发火，只会扭过头不说话，脸上写满了倔强，但只要江不离稍微再逗他一下，就又乖乖地不生气了。

至于为什么会开不弃和芸儿的玩笑，一是两个人年龄相仿，二是芸儿会经常跟着父亲带着家里种的蔬菜和农货来山上给他们送，见到不弃会和他说上一会儿话，不弃总是不爱理人，都是芸儿一直追着追着跟他说话。江不离觉得芸儿对他是春心萌动。

西蜀被朝廷平复之后，朝廷设置了都护府，这西蜀和汉中交界处因为风景秀丽，又是练功修行的好地方，本来没什么人的山里来了许多武林人士。占据了这些山。

这挨着云雾山的丹景山之前就是无主的山，来了一个丹霞派在山腰依势建了个宏大的宫殿，前前后后建了好多院落，收了很多弟子，俨然一副名门大派的样子。

其实两座山本来也没有什么瓜葛，偏偏就是这因为两座山中间这里出产的一种入冬才能采的青茶生出许多是非。

丹霞派的人本也不知道此处产茶，但是因为收了很多新弟子他们四处巡山的时候碰到几次江不离和江不弃在这里采茶，一开始还上前和他们闲聊几句。

这日，山里下了点薄雪，江不离带着不弃，两人一大早下山赶路过来采茶。来到茶田才发现站了七八个年轻男子。

为首的男子看上去也是二十刚出头，虽说衣服颜色和大家一样，都是青灰色的弟子服，但是衣料明显好很多，腰间还配了一个玉佩。

他还未开口，一旁另外胖一点的男子双手叉腰，挺起腰朝他们两人颐指气使地说道：“这是我们丹霞派的地界了，你们以后不要擅自来采茶了！知道了吗？”

江不离和江不弃对视了一眼，表示不理解，江不离作为两人年长的开口说道：“这里本来就是交界处，多少年了并没有人划定归属，而且你们丹霞派也是近日才来的，即便是去衙门你也没有道理的。”

“道理？”对方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语，讪笑地说道：“什么是道理，我们的剑就是道理！”说着拔出手里的剑。

看到拔出的剑，江不弃一下走上前把江不离护在自己身后。

“哟，你这个小郎君还带了个小狼狗啊，可惜这里是刀剑说话的地方，不是说人高马大就有用的。”带玉佩的领头的说道。

江不离扯了扯不弃的衣服，叫他冷静点。然后还是上前拱手说道：“敢问阁下是何人？”

“这是我们掌门的独子，我们少当家的，我们的掌事人。”还是之前那个胖子赶紧谄媚的说道，带玉佩的满脸骄横的看着眼前两人。

“失敬，但不知道这丹霞派掌门人是已经不能理事了吗，已经由这位少当家的当家了吗？”江不离假装不懂的问，一般都是掌门生了病或者已经不行了才有少掌门理事。他这句话问得如果对方说自己掌事那就是咒自己老子，如果还是掌门管事的话，那少当家就没有处理对外事务的资格。

“大胆！我爹还好好的，你居然咒我爹！”

“那既然掌门人还健在，那只要他来说一句，咱们就不在此处采茶。”江不离明显感觉对方就是这帮人闲的无事生非，作为一派之主的掌门肯定不会在意这一点小小的茶叶。

对方明显没料到他们会这么说，也没想到对方两个年轻人居然没有被自己激怒，本来想着两人血气方刚的跟他们打一架，这样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欺负两人。

接下来，江不离拉着江不弃离开这块儿茶田，对方还以为他们就回去了，也百无聊赖地走开了。结果江不离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一改往日慢悠悠地采茶方式，今天的江不离加快了速度，还催着江不弃加快速度。

“咱们今天多采点好了，可能很久都不能过来采了。”

“怕他们干什么！想来咱们就来采，还怕他们不成。”江不弃有点不愿意，但手下速度并没有变慢。

“人家人多啊，咱们就俩人，而且人家有武器，咱们就背着两筐。虽然有句话我不是很赞同但是用在这里却非常适合，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江不离说道。

江不弃自小当流浪儿受尽白眼和欺负，骨子里充满了倔强，他并不想低头。但一想到在他心中谪仙一样的江不离不能受到任何伤害，就只得忍下这口气。

两人一起采到日头都落了西山，才往回走去，到了道观都是半夜了，又饿又冷。但两人都已经有了默契，江不离立马找了箩把采回来的茶叶摊开在院子里晾得干一些之后才能炒茶。而江不弃立马去生起火烧了热水，在炉膛放了几个番薯，这样水烧开后番薯也就烤熟了。

热水烧好，江不离刚好晾完茶，先趁热吃了点番薯，本来想直接去睡了，但是江不弃知道他身体受了寒气让他泡了热水澡才躺下。

后面几日，江不离嘴上不说，但是他每天去观门口张望的表情，和对采回来这点茶叶的珍视出卖了他还惦记采茶的心思。

连阿大阿二都看出来他的心思，更别说对他了若指掌的江不弃，然后问了几次要不要去采茶都被拒绝了。

这天一大早，却是芸儿姑娘独自背着一筐菜和腊肉上山来送，把东西放下之后，专程绕到后山来，找了半天才在院子旁边看到冬日里没穿上衣赤膊练拳的江不弃。

“哎呀，你怎么不穿衣服啊！”芸儿姑娘带着西蜀姑娘特有的泼辣活泼，嘴上说着他怎么不穿衣服，用手堵着眼睛却是留了个缝隙偷看江不弃身上结实的肌肉，比隔壁那些瘦弱的小伙子强多了。

江不弃看了看芸儿并没说话，转身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套在身上。他也练了好一会儿了，正好去帮江不离收一收晒在外面的东西，就往院子里走去。

“哎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礼，我好歹爬了这么远的山路给你们送吃的哎，你不道谢就算了，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芸儿伸起手臂挡住去路责问道。

“多谢！”江不弃说完绕过胳膊走进院子，芸儿姑娘气呼呼地走开了。

一进院子，往常这时候都在睡觉的江不离居然跨坐在院墙上看热闹，目睹了刚才那一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看到江不弃进了院子，他只得伸起双手表示自己很无辜，“我不是故意偷听偷看的，刚好我上来晒晒我的画纸。说着指了指他铺在房顶瓦上的宣纸表示自己来做正事的。

不弃不理他跨进院子继续做自己正事，江不离只得从院墙上踩着梯子下来，走到他身边，伸了个脑袋到不弃面前笑嘻嘻说道：“你怎么对人家女孩子这么无情啊，到时候娶了媳妇可不能这样。”

“我不会娶媳妇！”虽然没抬头，但是听出他话里的愤然。

江不离一开始只是喜欢逗逗江不弃，想看看他害羞起来什么样子，结果逗这么久发现这孩子怎么有点不对劲了。似乎对女孩子有了一些敌意，这以后很是问题，他拉着不弃的手走进屋子。

“不弃，我也教了你这些年了，大道理不明白就算了，这天地人伦还是要知晓些的。虽说夫妻之间和睦欢喜是第一位的，但是尊重举案齐眉也是顶重要的。你若是以后对你妻子也像现在这样，怎么做到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我不会娶妻，你也不许娶妻，我们两个才是不离不弃，你休想丢下我！”说着一把抓住江不离的手，他们两人关系一直很好，抓手的时候也是经常，但今天这么用力这么霸道倒是第一次。

江不离顾不得手腕被抓疼，被他的言论震惊到了，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急忙说道：“闭嘴！你知道这是大逆不道吗？”说完才感觉到手腕被攥的生痛，“你给我松开，你抓疼我了！”

看到江不离如此疾言厉色，又知道自己下手重了，连忙松开抓着的手。一肚子的火气也不能发，他只能站起来朝外走去。

“你去哪？”

“我出去走走……”江不弃头也不回说道。

“你总是这样，一有事就躲起来，这次又要躲起来是吗？”江不离一句一句越来越严厉。

江不弃愣在当地，真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要是今天走了就别再进这个门！”江不离不知道为何冒出这句话。

江不弃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里更是怒火中烧，想回头理论一番却不知道说什么，重重一跺脚迈步出了房门。

江不离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自己也无所适从了。两个人从来没有这样激烈的争论过，不知道怎么收尾。

谁知就这一出门，江不弃就这样消失了，当天没有回来，第二天，第三天……确如江不离说的一样，就再也没有踏进这个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