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山行 第3章 江不弃

云雾山，上元观，后山卧房里。

一大早，正在睡回笼觉的江不离被自己从集市上带回来娃子给惊醒了，才想起来昨天把人接进观里，吃了晚饭就没见着人，此刻又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

有些人对着自己懒得打理，此刻看着还是蓬头垢面的娃子却起了给他收拾收拾的心。

“你昨夜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跟阿大、阿二一起在屋子里歇息啊？”说着起身披上外袍，系好带子，走到院子，趴在院子的小厨房里倒腾生火烧水。

之前有人伺候时候这些事情都不用他做，后来有了阿大阿二，平日里会帮他洗衣烧水。自己也学着干过一些，但是总是力不从心，此刻就是这样，过了好半天火没生起来倒是整了一屋子的烟。

娃子跳进屋子，走了过来，看着不断用一点干草去点湿柴火的江不离，把火折子从他手里拿过来，将一堆干草堆进炉膛，从伙房里面拿了几根干柴火放在上面，点着干草，不过一会儿，炉膛的火就熊熊燃烧起来了。

“你架火要干嘛？”娃子看着江不离白皙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不好意思笑着问他。

“烧水……”

听完他说，娃子转身就把院子里水缸里的水倒进锅里，趁着烧水的片刻，不吭一声的又出了院子。

江不离也不知道人去干嘛了，只得进屋把浴桶和洗漱的皂角等拿到伙房里，自己倒水的时候才发现脸上都被弄脏了，正好早上起来还没洗漱，连忙擦洗了一番。

过了半晌后，娃子拿了两团泥回来丢进火堆，江不离把热水倒进浴桶里，然后叫娃子把身上看不清原色的衣服脱了下来，娃子不解但是依着江不离的要求脱了个精光跳进浴桶中。

当娃子脱了衣服之后，他身上倒是很干净，江不离帮他擦了擦身子，又拿梳子把头发润湿后打上皂角，梳顺，在头上扎了个发髻，把自己前两年的衣服给他换上。

洗漱完江不离才发现娃子长得虽然还有些稚气在脸上，但五官冷峻，剑眉星目，没有看向他的时侯竟然有一种威严之感。身材虽然还想孩童一样瘦削一点却已经有了些肌肉的线条，皮肤黝黑气色却很好，泛着光泽。

“娃子，你今年多大了？”江不离边将他换洗下来的衣服淘洗着边问道。

“不知道，十来岁吧。瘸子说我大概十一二吧，他会看骨相，嘿嘿……”

“瘸子是谁？”

“跟我一起要饭的一个臭叫花子。”

江不离看他小小年纪，无父无母，居然还一直在以乞讨为生。看他的眼神更带上了几分怜惜。

“那娃子也是他给你起的名字吗？”

“不是，大家都这么叫我。”说着话他穿好衣服后，趴在灶前翻腾他丢进去的两坨泥巴，扭过头火光照在他笑容满面的脸，“你给我起个名字吧，跟你一样，梨子甜的。”

“我不是那个梨，是离……反正不是吃的。”江不离笑着想跟他说是离别的离，但想着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两个字区别，随即放弃解释。

转而认真想起来给他起个名字的事儿，他还从没有给人起过名字，慎重的想去翻书，然后又觉得应该问问他个人的意思，“你自己想起个什么名字，是那种侠客，还是富贾？姓什么呢？”

“跟你姓，跟你的名字一样就好。”

“跟我一样……跟我一样？江不弃，江不弃好不好？不离不弃，咱们以后不离不弃。”江不离想到自己起这个名字是不想再有任何离别，所以他希望以后娃子也不会遇到任何弃他不顾的人。

“好！江不弃，不弃。”江不弃本人很满意自己的名字，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的样子却还带着童真。

“给！”一个冒着热气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递到了江不离的眼前。

“这是什么啊？”

“树上的鸟，我打的！”此刻的江不弃一脸骄傲的给江不离展示自己的功劳，不断把肉往江不离嘴里塞，“吃！”

原来他刚才是去外面打野鸟去了，把鸟用泥包裹起来，直接扔进炉膛烤，烤熟砸开鸟毛就一起被泥给粘掉了。就是看上去样子不怎么好看，江不离看他这么好心，舍不得让他扫兴，张嘴咬了一小块，谁知味道竟然不错，肉质鲜美，肉汁丰富，除了少点盐调味，他眼睛瞬间睁大真心称赞道：“真不错！”

然后走到外间去寻屋里的盐，不多会儿两人就蹲在地上就着一点盐巴吃掉了两只抓来的野鸟。

江不弃还在嘬着手指头，一旁的江不离看着他的样子抿嘴一笑，拿过手巾细细地给他擦着手和嘴。

“你笑起来真好看。”江不弃一脸冷酷却说着赞美的话。一时之间江不离都有点恍惚，他是不是在生气笑得好看这件事。

“你也很好看，以后我每天给你梳头。”江不离摸着他发髻说道。

“嗯！”江不弃答道。

然而爽快答应的人在观里住了不到三天就消失了。阿大和阿二帮着江不离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山下山上的也找了好几次，毫无发现。

江不离嘴上说着让他去吧，心里还是隐隐地有些失落的，失落的是少年第一次有了一个相伴之人，却很快却又离他而去。晚上一个人听到院子有响动都会走出来看看。

就在江不弃出走的几天后，江白番去给人做道场，说是需要人搭把手，叫着阿大阿二一起去了，他从来也不敢麻烦江不离，他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已经猜出对方是身份了不得的人物。所以阿大阿二整天围着他转，他也不会说什么。这样的琐事也不敢麻烦他。

江不离一个人无聊就顺着道观外墙往后山走去，这一路竹林幽径，虫鸣鸟叫的一人闲庭信步倒是自有一番悠然自得，但此刻江不离得心中还萦绕着孤单一人的愁绪。

“小心！”江不离突然被一个细长的胳膊拽进怀里，原来他走路不留神前面马上要踩进一个巨坑，因为旁边因为常年落叶堆起一个虚浮的平地，不仔细看踩上去就会掉进坑里。

回过神来的江不离轻轻挣开抱着他的手臂，也不看他，有点埋怨的口吻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我没走，我就在此处待着，晚上回去看你，怕你害怕就没敢出来……”对面正是几日不见的江不弃。

“那你为什么躲起来？”江不离抬头追问道。“有人欺负你吗，是谁？阿大阿二吗？”

“没人欺负我……”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江不离眼神突然惊惧的看着后方。

“小心！有蛇”话都没喊完，江不离已经一只手去拉江不弃，一只手挥向看向的方向。

“啪”的一声，一掌打中了蛇头，但这条绿色的蛇却是缠在竹子之上，立刻卷到另一个竹枝上再次伸着信子扑了过来。

江不离来到此处之后，闲暇也会看一些剑术和其它武功的杂书，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在院子里练一练，所以他也算有些底子，所以第一下他能击中蛇，但躲得过第一次，却躲不过第二次，手臂被扑过来的青蛇咬了一口。

手臂立即麻了起来，江不离顿觉不妙，一伸手半抱着江不弃，顺势躺到，用背重重的的躺了下去，用自己身体加厚厚的落叶做垫子带着江不弃一起坠入深坑。

不过片刻就落到坑底时候，江不离的后背承受巨大的冲力，心好像被震的要飞出来一样，一阵血气上涌，喉口发甜，还没来得及吐出这口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昏迷之间，江不离嘴巴里一阵苦一阵凉的，但感觉胳膊上酥麻感满满褪去，胸口血气翻涌的感觉也逐渐被压了下去。只是后背的疼痛却是实打实的，他有些意识之后只听有人在唤他：“梨子，梨子”

“什么……梨子……我叫江不离……”挣扎醒了过了，一睁眼本来亮堂的四周都已经暗了下来，地上点了个小火堆，却不想他已经昏过去大半天了。

看看四周已经不在刚才的那个深坑了，是一颗古树，古树的根已经完全暴露在外面，巨大根系盘根错节天然的造出一个顶，两人正坐在这个古树根下。

自己的手臂上已经敷着厚厚一层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像是嚼碎的草叶子。江不离看着一旁的有点紧张又有点自责的江不弃问道：“你给我敷的什么，还有你的嘴怎么了？”接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他嘴唇有点乌黑。

“毒，我吸出来了，还有草药，不用怕。”说着抓了一把叶子递给他，应该就是敷在胳膊上的。

“你……咳咳”江不离也不知道要说点啥，一时气急又咳了起来。江不弃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紧张的要命。

“你不用这样做……”江不离说的是帮他吸出伤口的毒这件事。

“你救了我！你也不能死！”江不弃说道。

“我不会死的，你往我身边来一些，我有点冷。”说完就靠在坐过来的江不弃身上。他还是有些虚弱，强打精神问着之前的问题：“你为什么离开道观？有人欺负你吗？”

“没人欺负我，但是我不喜欢那。总有人要问我去哪，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我不认识他们不想跟他们说话。”江不弃说道。

江不离想着自己是被困在这里的人，只为了自己有个伴把别人也拘在这里并不对，想通了就给他自由吧。“那你就别理他们，你高兴去哪就去哪，我原本想着让你陪着我，却不想你不想要这种拘束的生活。你愿意在这住就在这住，不愿意的话就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我和你回去，想和你待在一起。”江不弃听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说出自己的决定，要跟着他回道观去。

“江师兄，江师兄……”此时远处传来了，寻人的呼唤声。

原来是江白番带着阿大阿二做完法事回到道观中，却不见江不离的身影，想着他可能自己出去游玩。结果天都黑了，人还未归来，江白番就有点着急，连忙出来摸黑寻人。

没多久就找到了在树下的两人，带回了道观中。江不离郑重得和江白番还有阿大阿二说了，江不弃不是道观中的人，没人有资格管教他，以后他想去哪就去哪，

一番闹腾之后，众人都歇下了。刚想歇着的江不离一抬头一个身影站在床帐之外。

“殿下，今日莽撞了，怎么能为着一个平民损伤自己的身体？”影卫低沉而有力地声音传了进来。

“那你既然知道我身处危险之中，为何不施救，而是在此处与我说这许多。”江不离略微带着指责的语气说道。

“属下是影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得现身。”

“那你就等你万不得已的时候再来吧，退下吧。”下完逐客令不等对方回话江不离就躺下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