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石坑 第38章 审讯

潮汐静止

在毛细管中沿涌

卷曲起没过海的

一片叶的脉络

隆起山来

逆时扭转经纬

于今夜飞越相对论的漏洞

——《程潇的诗》

2100年7月4日 7:11P.M.

雷沃坦桑尼亚区乞力马扎罗机场

航站楼里，一间不起眼的小咖啡馆是最靠近廊桥口的落脚点，店内的装修是简约的黑白。此时，两女一男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其中一位皮肤黝黑的年轻女士身着的黑色的警察制服为她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咖啡馆的员工对此习以为常。她正专心吃着一块牛皮纸兜着的面包，由两片烤至表面焦黄的吐司和夹在它们之间的几片黄油煎成的培根组成。她的旁边，坐着一位五官立体，黑眸深邃，肤色偏深的男人，他穿的是深灰色的衬衫和休闲的黑长裤。他侧着头，一直看着从廊桥出来的人群——为了分流，非参赛选手坐摆渡车，而参赛选手走廊桥。他的对面，一名身穿衣摆盖过膝盖、长抵脚踝的浅灰色大衣的清秀女士专注地看着手中握的复原仪上投影出的全息小屏幕，里面放着一段视频。她的面前摆着一杯快被放凉的焦糖玛奇朵。

“李警官，我发现有个女孩也跟着布莱斯他们。”赫德琳的声音喑哑。她从来到坦桑尼亚就几乎一直盯着布莱斯的监控录像看，中间的休息也就是去上个厕所洗把脸。这一次，她已经连续看了一小时了，连玛奇朵上了都不知道。

“让我看看。”李从闻把视线从廊桥那转过来，接过了赫德琳递过来的复原仪。

后者终于得以放松片刻，往后靠在表面一层淡蓝色绒毛的靠背上，揉揉眼睛，然后喝了口温度降低的玛奇朵。她第一次认识到按照和警方签的合同上工作是多么累人，这趟结束后好歹也要向莱恩请几天假。

李从闻看着画面中的那个上了布莱斯车的金发女孩，再瞄了眼时间后便把复原仪还给了赫德琳。他自己则又把头朝向那个人头攒动的方向。

“把上车这段截出来，发给我。”李从闻对赫德琳说。

“好。”说着她就把复原仪斜立在桌上，放大了保持水平的投影，娴熟地剪裁录像，发送给了李从闻。

干完这些，赫德琳关闭了投影，因为录像实际上已经看完了。接着她问李从闻：“李警官，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这个嘛，第一，布鲁赫其实有不在场证明。在厄兹蒂尔克被杀的那个时间，有悬浮监视器录到他当时正在达尔文……打击毒贩，所以至少不是直接凶手的他大概率不会用自行淘汰的方法脱离比赛，如果他用离开赛区或投降来淘汰自己，离开比赛的话，那么没了参赛选手这个身份的他抓起来更容易了。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买了票，而且因为在比赛，不能退票或改签。”李从闻说。

赫德琳听后扶着额，心中在骂自己怎么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其实她是有知道布莱斯他们买了票这件事的权限的，不过她在莱恩来前是一贯的散漫作风，来之后李从闻又给她安排了新任务，李也没告诉她这事，所以她才处于这么个被蒙在鼓里的状态。同样的，布莱斯的不在场证明也是赫德琳闻所未闻的，但对于这件事，她结合起之前通过新闻和询问李从闻得到的信息，产生了怀疑：“但厄兹蒂尔克被杀的时候……数据库不是被入侵了吗……那布鲁赫的不在场证明有没有可能是假的？”

李从闻的眉头微降，食指指节蹭了蹭下巴，“有这个可能……谢谢您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他对赫德琳点点头，“谢丝特小姐，我们的合作似乎比上次要和谐，这是件好事，还望能继续保持。”

“当然能。”赫德琳在心里叹道：我可不想要这种麻烦的和谐。

“他们来了。”李从闻边看着外面边站了起来，手放到腰间挂的声波枪上，“斯瓦迪警官，准备好了吗？”

棕头发的约卡斯塔·斯瓦迪「Jocasta Swati」刚好吃完吐司，跟着起身，腰下的三副手铐亮了出来，看呆了店员——这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是来吃顿普通的夜宵，平时只是来光顾的警察要工作了！

“准备好了。”她的灰色眼眸沉静地看向李从闻。

赫德琳在座位上跷着腿，慢悠悠地喝着玛奇朵，看着他们两人走出去。

就在门口，资料中布莱斯队伍的三人并排走过，随后被两名警官拦住。和录像中的不同，那个金发女孩并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

目光依次在三个男人身上扫过，赫德琳很快有了对除了程潇以外的两人的第一印象：左边那个扎着小辫的是叶茗时，脸像个未成年，却没有学生的那种读书气，整个人透着一股傻气；中间那位白头发的是布莱斯，虽然和叶茗时一样也在笑，但看起来聪明多了，像个骗子。

他们配合地被铐上，五人一起走向机场的审讯室。令赫德琳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一点反抗。在声波枪和手铐外，李从闻还借了赛方对参赛选手植入的纳米机器人的使用权限，以便在前面那两样物品都没能控制住布莱斯他们的情况下对他们禁足，可谓是做足了保险，只不过他们像是提前知道内幕一般，对突如其来的传唤没有丝毫异议。

赫德琳一口饮尽杯中剩余的液体，起身跟在他们后面，顺带着简单辨别了那三人的第二生物形态，不过只能闻出布莱斯是蝙蝠，而剩下两人是真菌类。

审讯室的门口驻着两名持枪的武警。看见约卡斯塔过来，便让开道，让她和李从闻带着布莱斯进去，他们则看着外面被铐着、坐在两张不同的金属长椅上的程潇和叶茗时

赫德琳同样不能进去，只能暂时待在审讯室旁边的房间里，坐在木椅子上干等着。

审讯室内，布莱斯的表情似笑非笑，静静等待桌子那边同样坐着的两人发言。

李从闻的左袖早是撸起，露出深蓝色的警用智能手表，他调出赫德琳发过来的录像片段，投影出来给布莱斯看。

“我记得这时候我们在卓迈思街道，而那里貌似没有可以监控的摄像头。”布莱斯低头看着录像，又抬起头，抬起一边眉毛对李从闻质疑。

李从闻没回应他的话，只是问道：“这个女孩是谁？”

“首先，如果你们不对我的问题提出合理解释，我就默认这段录像是偷拍的，或许已经侵犯到了我的个人**。其次，这个问题与案件无关，我拒绝回答。”布莱斯稳静地说，神情已然严肃起来，仿佛他的手上并没有手铐，而对面的才是被审者。

“看来你对法律很了解，布鲁赫先生。”约卡斯塔开口了，脸上的表情和布莱斯仿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冷淡。那段录像是悬浮监视器在比赛的休息时间录的，如果是在比赛时还能搪塞过去，但比赛以外的时间那段录像都是不合法的。

李从闻看看二人，脸上挂起笑容。他关闭投影，双手扣着放在桌上，身体前倾，眯着眼对布莱斯说：“你的父母把你教得很好啊，啊？”

布莱斯仍旧肃然，没有应和。

“嘶，”李从闻往后一靠，“既然这样，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布鲁赫先生，你对奥德·厄兹蒂尔克了解多少？”约卡斯塔问。

“上次不是告诉过那位林羽警官了吗？”布莱斯反问道。

眼见约卡斯塔要开口要求布莱斯重复一遍，李从闻挥手阻止了她。

“你怎么知道厄兹蒂尔克是毒贩的，以及，知道了你现在的店之前是毒品仓库，为什么还要买？”李问道。

“他毒贩的身份是兰罗·韦斯在我付钱买下他的店的时候告诉我的，相信你们也找过他了。买下它纯粹是因为价格便宜，我也不介意那些过去发生在店里面的事。”

“在卖给你之前，它就已经是用来伪装的杂货店了，而现在它还是杂货店。”李从闻说，“莫非，它还是一层伪装？”

“是也不是。我买的时候只是图它二楼的生活空间，杂货店也可以顺便赚点外快，我的本职工作是杀手中介，这在雷沃是合法的。”

“好。厄兹蒂尔克被杀时，你在哪里？”李从闻接着问。

“我就在达尔文。”

“怎么证明。”

一阵沉默。

“无法证明。”布莱斯说。

“你很幸运，我们可以帮你证明。”李从闻又调出投影，是布莱斯在斯派克广场的一个角落里对付毒贩的一段录像，“你当时在做什么？”

“一点爱好。”录像还在放，画面中的布莱斯在捆绑着被他击晕的毒贩。

“噢，很好的爱好。”李从闻收起投影，接着问：“既然不是你杀的人，那为什么要在枪的事情上撒谎？”

“我不想比赛被影响。”

“不幸的是，已经影响了。说说吧，真相是什么？”

“我在比赛前把枪给了我一位新认识的朋友，当做见面礼。他叫程潇。”布莱斯实话实说。

“就是你队伍里既没有录指纹也没有录信息素的那位？”

“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些。准确地说，他是我朋友叶茗时的朋友。”

“那枪为什么会到厄兹蒂尔克手上？你应该清楚这个。”

布莱斯把程潇被奥德带走到假死后醒来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明白。”李从闻说着让一旁的约卡斯塔用手环记录，“你认识这个人吗？”他的手表上方显示出叶篁的照片。

布莱斯摇摇头。

“他叫叶篁，是本案的嫌疑人。没问题了，请你先出去等待，一会全部审讯完毕后我会一并给你们解开手铐，到时候你们就能离开了。”

布莱斯点点头，起身走出去。

第二位是叶茗时，他的被问第一个问题和布莱斯一样，李从闻和约卡斯塔得到了意思相同的回答，不过逻辑没有布莱斯那般严密。对厄兹蒂尔克的了解上，他们的答案也近乎一致。

接着是在场问题。

“我当时在斯派克广场的自动售货机买橙汁，我这还有消费记录。”叶茗时说着打开了手环上的消费记录，显示着他在奥德被杀的时间花了1元沃币买下了500毫升的一瓶橙汁饮料，花掉了他那时积蓄的十分之一，“我总不能瞬移去到案发现场吧？”

李从闻点点头，“听你的朋友布鲁赫先生说，叶先生你貌似更早认识队伍中的那位程潇先生，他没有录入指纹和信息素，你对他有什么了解？”

“他和我都是从小住在卓迈思街道的，我先被人买走，而他前些天才在政策的帮助下搬了出来，没来得及去录。”

因为这两项的录入是有正常户口的维亚人生理年龄双成年后必须履行的义务，如果符合条件后一年后没去录入会被吊销户口，这也是为数不多还在实行的国际法。而卓迈思街道的人基本上都是黑户。

“那他的国籍为什么是阿万斯，而且他的第二生物形态是黑曲霉，理论上是不能入阿万斯籍的。”

“这个啊，是我的老板尾川金先生帮他办的，因为他想见程潇。”

李从闻听了这个答案，默然一阵，然后又给他看了叶篁的照片，他同样表示不认识。

对于叶茗时的审讯就此结束。

最后一个，程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