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林垂檐的心脏漏跳了半拍。他的手指死死抓紧床单,“你也记得,对吗?”
楚稚酒反问:“记得什么?”
在末世里提心吊胆一次次的轮回、永远也无法挣脱的命运循环……那些血腥的经历和难以言描的惊惧,他都曾感受到吗?难道他也是重生的?
林垂檐观察着楚稚酒的表情,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楚稚酒的神情不似作伪,他仿佛真的不清楚他所承受过的那些,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林垂檐慢慢松开手,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错怪他了,即便是楚稚酒之前欺骗过他,但事关末日,他应该不至于撒谎,而且他也没有隐瞒自己重生的动机。
“你为什么要和我打这个赌?”
“因为我想要这个赌注。”楚稚酒坦然道,“而且这段时间里你一直在忙一些我无法插手的事情,我的直觉还是蛮准确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林垂檐本来这次重生没有打算告诉他有关末日的事情,但他既然这么问了,他也就将一切和盘托出。
“就是这样,我做了一个关于末日的梦,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你相信我,我知道你心底其实是不信的,甚至说不定还会嘲笑我将梦境信以为真。”
林垂檐平静的甚至有些冷漠,“但事实就是如此,我坚信这一切都会重演。”
楚稚酒眸光闪动,里面跳跃着不易察觉的赞赏的情绪。他双手抱胸,干脆利落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慢慢等,看着这一切到底会不会发生。如果发生了,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如果没有发生……”
他低低的笑声贴近林垂檐的耳侧,与此同时手也不老实地伸进薄被里,“那我自会索取我的赌注。”
他冰凉的手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湿冷的触感,林垂檐脸色一变,楚稚酒赶在他生气之前抽出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我走了,好好休息。”楚稚酒转身朝门口走去,顺手拎走了自己的书包,看样子像是要回学校 。
门被关上后许久,林垂檐缓缓吐出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才缓缓放松了下来。他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努力摒除杂念,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在之前的回忆里,他不仅看到了自己和楚稚酒相互纠缠的画面,还看到了和印象里截然不同的薇薇安。
每当想起那些画面,他的后背就不由自主地渗出一层冷汗。原本他以为自己曾在幼年时遭遇过怪物的侵犯已经是末日到来之前他和那些东西唯一的接触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老宅的地下,竟然藏着如此一个断肢实验室。甚至按照时间推算的话,薇薇安所属的团队极有可能是之前游拓所提到的某个地下断肢科研组织的其中一个分支。也正是这个组织发生的事故使得科研届对断肢领域的研究实行了封禁政策。
那些投射在大荧幕上的画面涌入脑海,血腥又残暴的怪物在实验室里大肆屠戮。这一切像是末日到来之前虚空之神给予人类的小小警戒,只可惜还是未能阻止一切滑向不可逆的深渊。
那么到底是谁,在这个组织覆灭之后还在继续培养断肢,甚至不择手段地沿用之前的科研成果,最后造就了末日的来临?
林垂檐忽然想起之前一次重生后,他被人绑架。那人要求他交出什么东西,否则就要杀死他。幸好楚稚酒及时赶到,否则他大概率是要死在那里。那人的神情和言语再度浮现在眼前,林垂檐脑内灵光乍现。他越来越觉得,棒球帽言语间透露出来的信息,好像是薇薇安曾经留给他过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这人是末日的制造者,还是和他一样寻找末日解决之道的重生者,但冥冥之中越来越多的线索都聚集在了他自己身上。他翻身而起,找到自己的手机给游拓打了过去。
等电话被接起的间隙,林垂檐站在窗边,拉开窗帘时他才发现外面依旧彻底黑了下去,花园里的灯光给植物们披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他的手撑在窗台上,触摸到了一片叶子。他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夏天已经快要到了,由于缺少人打理,外墙上的藤蔓已经爬到了二楼的阳台。
他收回手,刚好这时游拓接起了电话。
.
“上一次的死亡时我看到了夜幕下站着两个人,是楚稚酒和另一个我看不清楚样貌的人,最后使我死亡的是来自断肢体内的剧毒。”林垂檐摩挲着温热的杯子,“和我预料的异样,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地里操纵的,这是一场阴谋。”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少年。杜栩神情忧伤,什么也没有说。
“只有我们两个。”林垂檐抓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眼神亮得吓人,“我们这一群人里只有我们两个是带有重生的记忆的,所以这一切绝对和我们逃脱不了干系。”
“你说,我们要怎么做?”
“听我的。”林垂檐慢慢松开杜栩的手,用一支笔在平板上不停地画着什么。“既然上次那个绑匪知道我的存在,那么他一定知道关于末日来临的很多东西,只要找到他,我们就能从他嘴里问出不少有用的信息,而代价不过是我将所有薇薇安有关的事情告诉他罢了。”
他笃定道:“只要我给他这个机会,他就一定会主动来找我。”
“可是万一他真的杀了你……”
“那就杀了我。”林垂檐说,“反正与其这样苟延残喘,不如让他给我个痛快。”
杜栩望着他平淡面容背后透出的深深的疲倦,一时语塞。
“昨天晚上我已经联系了游拓并且拜托他帮我去搜寻有关薇薇安的所有信息,接下来我会复刻上一次重生后发生的一切事情,让那个棒球帽早日现身。而你要做的,就是持续在网上发帖,想办法联系一些新闻媒体,扩散事情的影响力,争取让更多的人相信末日的存在。但在这一过程中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
“那上次你说的去山里的计划,还实施吗?”
“先不了。”林垂檐蹙起眉,“上次是我们太莽撞了,且不说那栋建筑究竟是做什么的,就算我们找到了,也很有可能会被里面的人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我们对这一切的掌握程度还不足以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
杜栩默默点了点头。
时针渐渐转过八点,早餐店里人渐渐多了起来。林垂檐起身准备离开,杜栩忽然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你真的觉得自己能够阻止这一切吗?”少年的声线紧绷。
林垂檐的脚步顿了顿,他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回到家后,他开始着手展开自己的计划。在上次重生后棒球帽是在他联系到亲生父母后找到他的,所以为保万无一失,他决定自己去联系他们。
林垂檐联系孤儿院的事情很快被楚稚酒知道了,林垂檐一点也不惊讶。“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他问。
楚稚酒看着他淡淡的神色,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有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眯起眼,“你想找你的亲生父母?”
“是。”林垂檐毫不避讳,“生命中总是发生大多意外,我不想给之后留下遗憾。”
“……”
林泰和安婷在秘书的安排下和林垂檐相认时,距离七月八日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林家夫妇见到了十几年未见的亲生儿子,激动万分,临分别时林太太安婷硬是把一颗上好的紫钻连同一套翡翠首饰塞给他,说是要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
回去的车上,东西被楚稚酒连同袋子一起抢了过去。“这是你妈妈说要给我的。”楚稚酒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欣赏着里面女人的首饰。
林垂檐闭目养神,闻言也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别的反应。
楚稚酒眸光闪动,他凑近了贴过去,不管不顾地缠住男人的身体,恶作剧一般胡乱地亲吻着他的脸颊和脖颈。
林垂檐一手按下驾驶座和后排的挡板开关,睁开眼微愠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他半垂下的睫羽鸦翅一般黑,下眼睑微微泛红,眼珠湿润,意外地勾人。
楚稚酒不答话,只是目光一点点变得锋利起来,像某种极具侵略性的野兽。林垂檐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危险,下意识地后仰,却被猛地攫住了后脑勺,紧接着嘴唇就被咬住。
亲吻来得如此汹涌,他几乎喘不过来气。混乱中他感觉到楚稚酒将那枚钻戒塞进了他的掌心,然后强制性地拉着他的手,让他给自己戴上。
“我爱你。”楚稚酒小声地重复着,在亲吻发出的喘息和唾液交换的水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地不断念着这句话,“你是我的。”
林垂檐被放开的时候,脸颊泛着罕见的红晕,他用力擦拭着嘴唇,过了许久才勉强平息下情绪。车子已经停在了老宅门口,他整理了下衣衫,伸手去拉车门。
左手手腕被拽住,“你有完没完?”脱口而出的呵斥,下一秒,他看见楚稚酒指了指刚才在两人推搡下滚落到车底的保险箱。
原本铺着厚厚海绵垫和黑丝绒的保险箱此时翻转了过去,显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个不易察觉的夹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