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神之日［末世］ 第30章 第八次重生［11］

爬满了一整面墙壁的碧绿触手，表面分布着蛇一般细小的鳞片。卷曲着攀爬上他赤.裸的四肢，紧紧缠绕上去……像是某种水生生物一样，又如同盛开在黑夜里的曼陀罗花，散发着甜腥的气息……不断滋生，不断膨胀……

那一夜在小屋里的经历是林垂檐毕生都难以启齿的过去，代表着他内心最深处的羞耻与恐惧。然而现在他却要一点点揭开自己的伤疤。

他没有讲出全部的内容，只是说自己曾经在后院中见到过一种藤蔓状的怪物，而那怪物的模样，像极了“断肢”。

听着听着，游拓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他告诉林垂檐，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那么他所看到的的东西，即便不是“断肢”，也是一种能够颠覆整个生物界认知的新型物种。

这次因为时间还算充足，林垂檐准备的东西足够他们站在这里驻扎半个月。这段时间他们有时去溪边垂钓，有时候去看瀑布。他们的露营地附近还有个小山村，他们有时候也会去和村民做些交易，换来一串串喷香的腊肉和玉米红薯等食物烤着吃，过得十分惬意。然而这种生活注定只能是一时，他们不能永远躲在山里。

林垂檐开始有些心焦。末日迟迟没有到来的迹象，就像头顶悬着的那把刀忽然之间消失了，但你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消失，于是一面庆幸着死里逃生，一面又恐惧着那把刀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当头砸下。

他和楚稚酒的相处也越发地诡异起来。

他们之间的气氛日益焦灼。他答应了楚稚酒和他交往，两个大男人每晚都睡在一个帐篷里，楚稚酒又年轻气盛，每每情动时总忍不住将人压在身下动手动脚。林垂檐无法接受，总是找借口推脱。楚稚酒的吻落下时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把头别开。楚稚酒承诺过不会做到最后，但年轻人的**也需要平息。他用几乎将人揉入骨血的力道禁锢住怀里的人，啃咬着林垂檐修长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在胸膛到腰腹留下一串串吻痕。林垂檐喘息着推拒，却被轻而易举地压制住。

两人之间怪异的相处模式不出意料地被游拓和杜栩觉察了。游拓还好，杜栩作为年轻人，想不通其中关窍，只觉得楚稚酒咄咄逼人十分可恨，总是对他爱戴的老师动手动脚，于是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林垂檐身边，变相地阻止两人独处。久而久之，楚稚酒看向他的眼神愈发阴沉。

而林垂檐自己忙得焦头烂额，自是毫无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向游拓提到了幼年的经历，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里曾试图强.暴他的触手怪物和楚稚酒的身影渐渐重合。他感受着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打开。在睡梦中几次他都尖叫着醒来，疯狂地抓挠着身边的人，泪水不断涌出。

他开始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似乎在这座山里，在这狭小的充斥着楚稚酒气息的帐篷里，有什么压制被解开了。关于那晚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企图从遗忘的深渊重新探出令人战栗的阴影。

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在这段时间的努力之下游拓终于发现了一丝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异常。

那是一段奇特的频率，来自遥远的大山背面。

“奇怪，山背面应该是近乎于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怎么会有人居住？”

游拓坐在帐篷口，摆弄着手里的仪器，眼睛紧紧地盯着跟前的屏幕。林垂檐走过去时正好看到上面几条细细的波浪线正在上下起伏，听到他在自言自语，“不对……这不像是人类机器所能发出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频率消失了。

游拓看了一眼倾颓的夕阳，又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刷刷刷在笔记本上记上时间，下午四点三十九分。

林垂檐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来一牙切好的哈密瓜，蜜黄的果肉清甜可口。

“怎么样了？”

游拓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他咬了口瓜肉，低头在手机上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因为距离近，所以一接通林垂檐就听到那头传来一道清亮的不耐烦的年轻男声。“呦！游大公子怎么想起来我来了？今个有人了，不约！”说着就要撂电话。

林垂檐：“……”

游拓：“……”

他面上有几分尴尬，迅速地瞅了一眼林垂檐，然后轻咳一声，“别挂别挂，我找你有正事。”

男生似乎是“嘁”了一声，“有话快说，老子还要赶时间去约会呢。”

游拓正襟危坐，开口道：“我上次让你帮我在科研所监视的东西怎么样了？有什么进展？”

小男生吧唧吧唧地嚼着口香糖，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然后往背后的皮椅上重重一靠，“没啥结果，一切如常。”

林垂檐和游拓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游拓刚想开口，又听那男生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犹豫着开口，“不过我虽然搜集了全国范围内各个研究所，包括取得合法资格的私人机构近三年内的科研立项报告，但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有人在进行‘断肢’研究，那么肯定不会正大光明地出现。”

“这我当然知道。”游拓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所以我让你把重点放在那些研究内容看似细枝末节、好像与‘断肢’毫无关系，但却又能获取实验资源的项目上。”

“你以为我没看吗？”小男生没好气地推开椅子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手机大概是搁在桌子上，声音忽远忽近，“全都看了个遍，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你以为谁都对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感兴趣？”

“行吧。”游拓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把手机换了个耳朵，“那你继续帮我检测海面状况，不用打草惊蛇，只需要帮我留意下日常数据就行，也不要告诉我具体数值，如果发生特定变化再告诉我，不违反规定。”

“在这方面你还挺精明。”男生讥讽道。

游拓不接茬，伸手捞过数据线，将手机和机器连接起来，摆弄了一会儿，又道，“我把一段频率发给你，你不忙的时候用研究所的机器帮我监听一下，出现时段大概在下午临近傍晚时候，四点到五点之间。”

“你可真会挑时间，专挑我要下班的时候。”

“之前你拿我挡人的时候可没那么多事。”

“几百年前的旧账还拿出来说，你可真好意思！”

“没你好意思。”

两人打了几句嘴仗，游拓抢先挂了电话，一转头看见林垂檐正微蹙着眉头沉思。

游拓走到他身前蹲下，想到了什么，开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噩梦的？”

“一个月前。”林垂檐自嘲地笑了笑，“反复地梦到那一天，同样的场景，太多的巧合了。”

“梦里的你也会上山避难吗？”

“会。”林垂檐说，“但每次都失败了，只有这一次……”

“这是现实。”游拓纠正道，“长久反复地做同一个梦会容易让人陷进去，从而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区别。”

他握住林垂檐的手，目光灼灼，“你、我、还有杜栩，我们都是真实地活着的。”

林垂檐不语。他垂着眼，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游拓于是转移话题，“既然你在梦里每次都上山，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会认为山上是安全的。”

林垂檐一愣。

是啊，为什么呢？他的记忆回到第一次重生时，在临死之前他望向了那座灯塔，依稀看到了一抹不灭的光亮。当初是因为那道光所以他才固执地认为山里是安全的，但其实在当时未经思考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那么理智且有着充分的理由，因为他压根不知道山里会不会同样也存在着变异后的怪物，更何况他对山里并不怎么熟悉，山里说不定还有野兽，那么他当时为什么就那么执着地想要把人都带到山上呢？

除非是……除非是……

林垂檐的目光望向连绵起伏的黛色山影，夕阳已经落到了山的那边，只留下一层层由浅到深的橘色霞光，夜幕正在徐徐来临。他一时间想不出来答案，他只觉得好像一路梳理过来，有很多被自己遗忘的细节在渐渐地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穿成一张巨网，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之后又过了一星期，那段频率再也没有出现过。科研所那边传来的消息也一切如旧。林垂檐从一开始的焦灼变得逐渐平静。他万万没想到，不得已提出结束这段在山里生活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半个月过去，林垂檐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我们该回去了。”他清了清嗓子，对三人道。

游拓将烤好的一条鱼撒上调料，递给他，语气里不无遗憾，“美好的度假生活结束了。”

林垂檐保持着微笑，“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做出这个决定经过了深思熟虑。末日没有到来，每多一天的等待都是对他之前记忆的严刑拷打，夜深人静时，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经历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

“那以后还一起出来玩。”游拓冲他眨了眨眼，弯腰收拾起烤架，“可不准像以前一样怎么也叫不出来。”

“那是肯定。”

收拾好东西，他们准备出发返回城市。就在即将出发时，林垂檐忽然发现他们之中少了一个人。

“楚稚酒呢？”

三人从车上下来，围绕着营地找了半天，还是没有他的丝毫踪迹。

“从刚才起好像就没有看到他。”杜栩努力回忆道，“吃早饭的时候还在。”

“我一直以为他在帐篷里睡回笼觉。”林垂檐脸色惨白。他的掌心不受控制地渗出冷汗。他反手抓住游拓的小臂，“我记得这周围应该是没有大型野兽的吧……是不是？”

游拓是三人里面最镇定的。他反手按住林垂檐的手腕，安慰道，“别担心，说不定只是出去转转，一会儿就回来了。如果是被野兽拖走的，我们肯定能听到声音。再说了，我们一群人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出事，没道理大白天的出变故。”

林垂檐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俩分头去找，杜栩，你留在营地等着，如果他回来的话立刻给我打电话。”

杜栩：“好。”

“我们俩还是一起吧，这样安全一点。”眼看青年选定了一个方向抬腿就要去，游拓赶忙跟上。

林垂檐摇头，“不行，那样效率太低了。”

“ 可是……”

“真的不行。”林垂檐的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祈求，“这些天里他从来没有一声不吭就消失过，我真的很担心他。”

“……”游拓只好妥协，咽下剩下的半句话。他在原地看着青年削瘦的背影消失在不远处葱郁的林木间，叹了口气，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之前在选定这个地方作为露营地时，林垂檐他们已经对周遭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并且在这里住了大半个月，周围的地形地貌几乎已经摸排得一干二净，所以楚稚酒迷路的可能性极小。冷静下来看，也不大可能是被野兽拖走，再结合他的性格特点分析，极有可能他是自己躲起来了。

他不清楚这次楚稚酒又是因为什么闹脾气，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和游拓出现在一起的话，那么他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楚稚酒。

林垂檐的手握紧又松开。他一边喊着楚稚酒的名字，一边用目光搜寻着周围的灌木。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周围的景色都开始陌生起来时，林垂檐才看到一处灌木下有着一片明显的被人压过的痕迹。看上去他应该是在这里躲了一会儿，看到林垂檐过来了才离开。

林垂檐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情况了，他竟然还有心思跟自己玩捉迷藏？他顺着小路继续走，眼看着林木逐渐稀疏，一直走到头，眼前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座悬崖。

悬崖石壁陡峭，高高耸起，向下看是万丈深渊，令人胆战心惊。而楚稚酒此时正坐在悬崖边一座凸起的石头上，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见到他人的那一刻，林垂檐的血压蹭地一下就升高了。

他努力平复下心情，先给游拓他们发了短信，说找到楚稚酒了，但由于这里距离营地太远了，以防外一，让他们趁天亮先开车离开山里，他会在之后带楚稚酒和他们在市郊会合。

游拓很快就回了“收到”。林垂檐把手机装进兜里，三步并做两步地朝悬崖边走过去，一把揪住了楚稚酒的衣领。

楚稚酒回头，目光先和林垂檐对视，片刻后缓缓下移，停在他的脖颈，胸口，最后又落在腰际。他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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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八次重生［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