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老宅楚稚酒房间里看过的那张CD内容在林垂檐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
林垂檐懵了片刻,直接挂了电话。
在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再次查看了一边周围的地图,他之前的推论是正确的,周围目前唯一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就是山区了。
海边和市区都不能呆,距离海滩越远越好。如果他们能在山里找到一座比较封闭的山洞,说不定能够多存活些时日,到时候再走一步说一步。只是末日到来的时间不定,他们还是得连夜出发。所以他一定要带走楚稚酒。
他没有丝毫犹豫,关了家里的水电,拎着背包就下了楼。跟他预想的一样,走到高架桥的时候刚好七点,杜栩正在等着他。
“上车。”他落下车窗,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眼底有深深的疑惑,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警觉,但还是只犹豫了两秒就拉开车门爬了进去。
“来副驾驶。”林垂檐说。
杜栩又从后面换到了前面。林垂檐看着他,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都缓合了。他刚在楚稚酒那里碰了钉子,看到杜栩只是因为一些连他都不记得的旧识就给予了他如此的信任,顿时觉得他那张俊挺的脸更加可爱了。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林垂檐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道。
“我知道。”杜栩说,“不然我也不会上你的车。”
林垂檐扶额笑了会儿,然后问:“那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儿吗?”
杜栩摇了摇头。
林垂檐:“猜猜?猜对了有奖励。”
杜栩炯炯有神的眼睛顿时亮了。他思索了片刻,伸手指了指外面渐沉的夜幕,“你要上山?”
林垂檐这下是彻底惊了:“你怎么知道?”
“这个方向就是上山的方向。”杜栩笃定道,“今夜有百年难见的流星雨,山上是最佳观景点,林老师也想看吗?”
流星雨?
林垂檐隐约似乎听到新闻里播报过,他索性点了点头,“对,我就是想去看看。”
杜栩理解地点了点头,“流星雨凌晨两点开始,其实咱们不用去那么早,我对山里很熟,别的我不敢保证,但只要在山里,我就比任何人都有优势,你想在哪里看都可以。”
“哟,还挺大言不惭啊。”林垂檐心情渐渐恢复,道:“去这么早是因为咱们在上山之前,还得去接俩人。”
“哦。”杜栩没什么别的反应,“那他们想和你去看吗?”
“……”林垂檐被噎住了。杜栩说的是个问题,这俩人他该怎么带走呢?总不能打包塞到车后座里吧?
半个小时后,林垂檐独自一人站在了楚稚酒门前。他把车钥匙给了杜栩,让他一个人开策划在附近转转消遣时间,他来说服楚稚酒和韩岩。
他伸手打算敲门,却发现门压根就没锁,他推门而入,触目可见的是一片狼藉。
林垂檐的心狠狠悬了起来,直到他看到了陷在沙发里搓着脸的楚稚酒。
“哥你来了?”楚稚酒没看他,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两条手臂手肘撑在膝盖上,似乎有些疲倦的模样。一旁的茶几十分凌乱,烟灰缸里几十个烟头。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林垂檐往卧室里看了一眼,床上被褥凌乱,空空荡荡,没有什么人的身影。“韩岩呢?你俩吵架了?”
楚稚酒没回应。只是起身去吧台上拿了两瓶梅子酒,朝林垂檐丢了一瓶,然后自己在吧台边轻轻一磕,瓶盖就弹开了。
他“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浅红的酒液从他唇边淌过,喉结狠狠地上下滑动了几下,随后一抹嘴,斜倚在吧台边看着林垂檐。
林垂檐捏着手里的酒瓶,轻轻走到他旁边,然后把酒放回台面。
“别喝了。”他说着就伸手握着了楚稚酒的酒瓶,“听话。”
楚稚酒没松手。
他就算没站直,也比林垂檐要高出一小截,此时这个斜靠的姿态非但没让他的气场减弱半分,反而让林垂檐有种身处于他的控制区的奇异感觉。尤其是他微微垂眼,眼睛里没什么情感地和林垂檐对视时,竟然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这种异样的气氛持续了足足半分钟,林垂檐硬着头皮和他对视着,倏忽,楚稚酒笑了,唇边依旧一个浅浅的梨涡。
“哥,刚才你挂我电话。”
他说话声音很慢,咬字很清楚,带着浅浅的撒娇的意味,但又和平时不太一样。
与此同时他轻轻地朝林垂檐靠了过来,俩人之间的距离被缩的极近。楚稚酒原本就比常人要黑的瞳孔此时更是深不见底,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他的呼吸轻柔地擦过林垂檐的皮肤,这个距离林垂檐甚至能看清楚他睫毛在鼻梁上投下的阴影。
林垂檐万万没想到这是楚稚酒反常情绪的源头。他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我错了行吗?但不是你先违约的吗?”
他一把推开靠过来的楚稚酒,开始和他捋:“今天上午说好的晚上一起上山露营,看流星雨,你怎么能忽然违约?”
楚稚酒回到原来的位置,转动着手里的酒瓶,懒懒道:“本来也没人答应你,是你一厢情愿。”
林垂檐:“……”
那票确实是他强塞给俩人的,临走前俩人也没准确地说要去。不过都结过去了难道不是默认了吗?
林垂檐搜肠刮肚没想出来反驳的话,只好道,“那现在呢?现在你能跟我去了吗?”
“不能。”楚稚酒侧过身,把瓶里的酒倒进高脚杯,又往里丢了两块冰,接着一饮而尽。
林垂檐冷静地和他对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神态自然一些。
“今天是我的生日,阿酒。”他说,“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呢。”
“你的生日不是……”楚稚酒他刚说到一半就忽然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
“生日快乐哥。”他冲他笑了笑,稍纵即逝。
“谢谢。”林垂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也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那么,作为寿星,想你提一个要求,不过分吧?”
“……”
“跟我走吧,阿酒。”没等楚稚酒拒绝,林垂檐就已经说出了口。
沉默在俩人之间蔓延。楚稚酒先开了口。
“上山?”他问。
“上山。”
“看流星雨?”
“看流星雨。”
楚稚酒盯着林垂檐的脸看,不错过他的任何一个神情,渐渐的,他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你不是一向对天文没有兴趣吗?为什么会想去看流星雨?”
林垂檐闭了闭眼。
“兴趣这种事情吧。”他斟酌着词句,道:“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忽然就冒出来了……”
回应他的是楚稚酒一声嗤笑,充斥着不相信。
“跟我走吧,阿酒。”林垂檐深吸口气,重新站起身,往他走一步。“就当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转动,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林垂檐心底的不安随着夜色的铺展而愈发浓重,记忆里那些可怕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停地翻涌,让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不是,你总得给我个理由。”楚稚酒轻轻地把空了的杯子放回台面上,垂眼看着林垂檐,认真道:“你不是行事这么随意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垂檐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鼻间全是氤氲的酒香和楚稚酒身上散发的气息。他想救楚稚酒,尽管他连自己是否能获救都不清楚,但他还是想尝试一次。
“我做了个噩梦。”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站到了楚稚酒跟前,他双手按在楚稚酒的肩膀上,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明天凌晨会有一场海啸发生,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躲到山上,才能避开。”
楚稚酒的表情凝固了。
一秒、两秒、三秒……
“扑哧”一声,楚稚酒笑了出来。
“多大了人了,还把噩梦当真。”楚稚酒难得地流露出一点孩子气。他伸手拍了拍林垂檐的肩头,笑得喘不上气,“亏你还是人民教师呢,我奶奶八十了都没你迷信。”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林垂檐有些气急败坏。楚稚酒笑够了,厨房里的水壶发出刺耳的鸣笛声,楚稚酒转身要去厨房,却被林垂檐挡住了路。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但你只要跟我走,明天就明白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起开起开。”楚稚酒伸手把他扒拉到一旁:“要是你是真的一时兴起想看流星雨,我还有可能舍命陪君子跟你去一趟,你现在说什么要去避难……太搞笑了,打死我都不去。”
“你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我相信你啊,哥,我一直都相信你。”楚稚酒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朝他眨了眨眼:“我只不过是不相信你的这个噩梦而已。再说了。”
他继续道:“就算是海啸,总归是一场大劫,遇到了就说明我命中该有,死就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垂檐:“……”
他颓丧地跌坐在沙发里,手指插进乌黑的发里,使劲搓了搓。楚稚酒是个唯物主义自大狂,他就知道说服他跟自己走没那么容易。
换位思考,如果是别人跟他说明天会有一场大灾难,世界末日就要来临了,要他赶紧离开家去逃命,他也不会相信的啊。除非那人是阿酒……
可是他能无条件相信阿酒,楚稚酒却不会无条件相信他。
“好了,不就是个噩梦么。”旁边传来楚稚酒懒散的声音,他的手臂被碰了碰,楚稚酒将一杯热好的牛奶搁在茶几上:“别想那么多了,喝了这杯牛奶,洗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一觉,明早起来自然什么事都没有了。”
牛奶?
林垂檐抬起头,看了眼杯子里乳白色的液体。
“有点烫,我先去洗澡。”楚稚酒说,临走前还摸了摸林垂檐的脑袋:“左边那个是你一直用的那个杯子。”
“嗯 。”林垂檐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楚稚酒出来时林垂檐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躺在沙发上翻手机,茶几上左边的杯子里的牛奶被喝掉了,连空杯子都被洗干净了。
他围着浴巾走过去,拿起剩下的一杯喝掉。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你去洗澡吧,衣服给你放进去了。”
“好。”
林垂檐去洗澡的时候,楚稚酒本来想等他出来,却一阵阵犯困。他强撑着精神回到卧室,最后忍不住一头栽倒在松软的床上。
“看来最近精力着实不济……”他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随即便陷入了黑甜的睡梦中。
没过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咔嚓”,浴室门被打开,林垂檐衣冠整齐地走了出来,拿一条白毛巾一边擦着潮湿的头发一边朝卧室里走去。
路过客厅时瞟到被喝干净的牛奶杯,他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只能用这种办法了。安眠药的药效应该足够让楚稚酒昏睡七八个小时,等到他清醒时,他们已经已经安全了。
他收拾好所有东西,锁好门窗,装好钥匙,封闭水电,走到床边把楚稚酒半背半拖地拽起来,一步一晃地朝电梯口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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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六次重生[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