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 第77章 花开彼岸

自从林婕妤有了身孕以后，夏云深再也没有召见过素樱。素樱站在芙蓉轩内，弯腰摘下了一朵金灯花。金灯花开满了芙蓉轩，本该是秋季衰败之景，芙蓉轩内却是一片姹紫嫣红，金灯花有毒，原先在宫中禁止种植，因为她喜欢此花，夏云深便恩准她在自己宫里种植。

宫女凌泉说道：“这花有毒，娘娘小心别沾身上了。”

素樱苦笑道：“没关系的，我以前经常帮师兄试毒，这花里的毒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的。”

郑婵这时走进了芙蓉轩，大片的殷红映入到她的眼中，金灯花红得妖艳，而素樱一身红衣站在红花之间，比花更妖艳。她突然想起了李绾妤，李绾妤也喜欢红色，那天甘泉宫的大火像极了眼前的大红花朵。

凌泉转身看到了郑婵和苏木以及她们身后的一众宫女和太监。她慌忙跪下说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素樱紧跟着跪了下去。郑婵走到她面前笑道：“起来吧，你进宫这么久，本宫还是第一次来你宫里。这满宫的金灯花开得真好，听说是皇上特地让人为你种下的，可见皇上有多喜欢你。”

素樱福身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恩爱，伉俪情深，臣妾刚入宫不久，便得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眷顾，臣妾感激不尽。”

郑婵笑道：“你生得美丽，人又聪明，不怪皇上喜欢你，本宫也喜欢。”

素樱感激道：“多谢娘娘，外面风大，娘娘快去屋里坐吧。”

郑婵端坐在正殿内，凌泉奉上了热茶，素樱接过之后亲自端到了郑婵面前。郑婵接过茶盏，微笑地打量着她，她恭敬地低着头，任由她上下打量。

郑婵喝了口热茶说道：“真是好茶，是皇上最近喜欢的普洱，本宫有幸在皇上那里尝到过一次。”

素樱福身说道：“皇上仁慈，怕臣妾刚入宫不适应宫里的生活，所以对臣妾的照顾多了些。”

郑婵嘴角冷笑，随后不动声色地说道：“别站着了，快坐下吧，陪本宫说说话。你是本宫父亲送进宫的人，本宫把你当家人看待，在宫里有什么不习惯的，或是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

素樱跪在她面前说道：“多谢娘娘。”

郑婵笑道：“本宫让你坐下，不是让你跪下，苏木，快扶沈昭仪起来。”

苏木福身说是，她笑意盈盈地搀扶起素樱，轻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郑婵看了眼苏木，苏木便让殿内的宫人全都退了出去。

郑婵看向素樱说道：“你和林婕妤是一同进宫来的，你生得貌美，人又比她聪慧，皇上自然喜欢你多一些。只是林婕妤运气比你好，刚进宫不久便有了身孕，恩宠便越过你去了。”

素樱说道：“无论后宫哪个妃子有了身孕，皆是因为有皇上和娘娘福泽护佑，臣妾同样心存感激。”

郑婵微微一笑说道：“你果然懂事，会顾全大局。本宫虽然是皇后，但也是有私心的，你既然是本宫父亲送来的人，本宫自然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所以会更疼你多一些。本宫以前陪着皇上去了苦寒之地，伤了身体，只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既然本宫把你当妹妹，你以后生下的孩子，本宫自然会视若己出。”

素樱起身跪在她面前说道：“臣妾多谢娘娘厚爱。”

郑婵笑道：“既然是一家人了，别动不动就跪的，显得生分。”

苏木又一次将素樱扶了起来。郑婵继续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林婕妤的父亲是本宫父亲的人，如果林婕妤生下了皇子，那么父亲便会更看重她，若是父亲让本宫抚养她的孩子，本宫也不能忤逆父亲。一旦这一切成了定局，那么妹妹你就成了弃子，日后就算有幸生下皇子，父亲也不会再重视了。这些天来，皇上独宠林婕妤，冷落了妹妹，她既然能横刀夺了妹妹的宠爱，便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之人。她有意抢在妹妹之前生下皇子，从而取得父亲和红叶阁的支持，可见她的心计有多深。”

素樱满目凄凉道：“可是皇上和将军的心意，岂是臣妾能左右的。”

“妹妹是红叶阁一手调教出来的人，本宫不信妹妹会坐以待毙。妹妹这么年轻，以后在这宫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现在就被舍弃了，那么妹妹的人生和前途也就彻底葬送在这深宫之中了。”

素樱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郑婵对苏木说道：“给沈昭仪倒杯热茶。”苏木将茶水倒在杯子里，殿内顿时茶香四溢。郑婵感叹道：“真是好茶，这深宫里的女人都寂寞，都想被皇上宠着，皇上宠谁，谁便风光无限，皇上冷落了谁，这深宫对她而言，便成了地狱。皇上喜欢贤妃，林婕妤便去讨好贤妃，怀着身孕也要亲手做点心给贤妃吃，皇上看在眼里，自然也就喜欢她了。她倒很会投其所好，献媚讨好，难怪会轻而易举地夺了妹妹的恩宠。”

素樱无奈道：“师父交代过臣妾，要臣妾进宫以后和林婕妤互相扶持，说是将军的意思。就算她夺了臣妾的宠爱，臣妾也不敢有怨言。”

“你师父是不是还告诉过你，本宫和父亲已有嫌隙，让你小心本宫呢？”

素樱连忙说道：“师父不敢，臣妾也不敢。”

郑婵冷笑一声说道：“本宫是和父亲生了嫌隙，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就算父亲怨恨本宫害死了李娘子，也断然不会舍弃本宫。不为别的，只因为本宫是他唯一的女儿，本宫的荣耀便是郑氏一族的荣耀，父亲就算舍得下本宫，也舍不下这份荣耀。所以，无论是林婕妤生下皇子，或是你生下皇子，都会送到本宫身边抚养，只是本宫实在不喜欢林婕妤那种心思复杂之人，所以才来提点你。本宫希望日后能和妹妹联手，让本朝后宫，乃至于下一朝的后宫，都是本宫和妹妹的天下。”

郑婵走后，素樱陷入到了痛苦之中，师姐跟她说过，要她看淡一切荣辱，保全自己，可是她还这么年轻，她不想被人抛弃，更不想沦为弃子。她深夜不眠，在院子里采摘金灯花，她将花朵插在花瓶之中，殷红的花朵映着烛火，犹如暗夜游荡的一缕芳魂。

次日黄昏，残阳如血，素樱走进了倚春宫。林婕妤福身请安，素樱笑道：“林妹妹怀有龙胎，身子金贵无比，快坐下来休息吧。”两人同时坐了下来，素樱打开食盒，将荷花酥放在桌子上说道：“我做了些荷花酥给妹妹，不知妹妹喜不喜欢？”

林婕妤看着粉红娇艳的糕点，如真莲花一般栩栩如生。她惊叹道：“沈姐姐的手可真巧。”素樱笑着拿起一块荷花酥，掰开一半咬了一口，随后咽了下去，她将另一半放在林婕妤手里笑道：“林妹妹快尝一尝合不合胃口？”

林婕妤吃着有一种苦涩的味道，她一边吃一边笑道：“沈姐姐做的点心不仅精美绝伦，味道也是香甜可口。”

素樱笑道：“林妹妹喜欢就好，我师兄医术高明，他说怀有身孕的女子应该多出去走一走，我陪妹妹去碧月池喂鱼吧。”

林婕妤笑道：“多谢沈姐姐，我正觉得闷得慌呢。”

素樱笑了笑，端起茶杯准备喝水，却不小心打翻了茶盏，茶水洒了她一身。她苦笑道：“林妹妹先去碧月池等我，我回宫换身衣服。”

林婕妤带着芳姿去了碧月池，却不见任何看守的侍卫和太监。林婕妤说道：“平常守在这里的小太监去哪里了？芳姿，你去找一找，跟他要些鱼食来，帮沈姐姐也要一些。”

芳姿说道：“等沈昭仪来了奴婢再去吧，娘娘怀有身孕，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

林婕妤笑道：“才一个多月而已，哪有那么娇贵？你快去吧，别等沈姐姐来了，扫了她的兴致。”

芳姿福身离开了，她四处寻找，却不见小太监的踪影。当她正准备回到林婕妤身边时，小太监却突然出现了。芳姿说道：“公公哪里去了？让我找的好辛苦，沈昭仪和林婕妤在碧月池等着喂鱼呢，快多拿一些鱼食给我。”

小太监说道：“芳姿姐姐，真是不巧，中午的时候，杨妃娘娘和章美人也来碧月池喂鱼，鱼食给用完了，芳姿姐姐随我去取吧。”

芳姿说道：“婕妤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吧，这样吧，你去把鱼食取来，送到碧月池去。”

芳姿回到碧月池时，却不见了林婕妤的身影，她喊了几声婕妤，没有人回应，她立刻慌张了起来。素樱这时带着凌泉走了过来，素樱对她笑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林妹妹呢？”

芳姿福身行礼，她慌张道：“奴婢也不知道，婕妤让奴婢去拿鱼食，奴婢也是刚回来。”

素樱说道：“许是林妹妹累了，先回宫休息了，她怀有身孕，身子容易疲惫，你和本宫一起回倚春宫看看吧。”

芳姿起身谢恩，匆匆回了倚春宫，但是林婕妤却没有回来，倚春宫的宫女和太监顿时慌张了起来。素樱慌忙道：“快去禀报皇上。”

夏云深派御林军将皇宫上上下下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林婕妤，整个皇宫彻夜灯火通明。连怡安在怡和殿走来走去，满脸都是担忧。采梦将披风披在她身上说道：“公主，夜里风凉，回屋去吧。”

连怡安摇了摇头说道：“我心里很乱，我总感觉林婕妤已经凶多吉少了。”

采梦安慰道：“不会的，林婕妤怀着皇上的孩子，宫里没人敢伤害她的。”

连怡安突然慌张道：“或许正因为她怀着皇上的孩子，所以才会……”她抬手掩住了自己嘴，月光清冷，映照在她的身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