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观明灯［云亮］ 第2章 第二章

“娘！”赵云哀嚎，无力地看着母亲痛苦地、一点一点在自己的怀里失去温度，变得冰冷。

她是什么时候决定服毒自尽的呢？赵云也曾问她。

她只说想陪着父亲走过奈何桥，黄泉路，不让他孤单一人。可赵云总想，若是自己不来，她是不是就不会寻死，但他没敢问，他怕自己才是杀死母亲的导火索。

少年在十五岁失去了自己的所有至亲，从此孤身于天地间。

只能怨恨皇帝与国师，怨恨敌军，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害得百姓流离失所。

第二日清晨，赵云去附近的镇上高价买了口双人棺，安顿好赵父赵母的遗体，为二人守灵。

又过两日后，赵云将父母葬在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立了一块石碑。丧礼并不隆重，甚至很简约，期间李公公意图带走林夫人的遗体，被赵云严厉制止，只得灰溜溜地回京城去告状了。

安葬好父母，告别众将军，赵云便踏上前往京城之路——他一定要杀了狗皇帝和国师！

他很想遵循父母遗愿，可他不愿浑浑噩噩地放下仇恨，不愿更多人受苦受难，总要有人得为人间这幅乱象付出代价！

又是半个多月后，赵云终于到了京城。

京城真是个远离战火的好地方，与其他州府大不相同，不愧是都城，极尽繁华奢靡。

青楼客来来往往，赌坊声震耳欲聋，街道上吆喝声不绝，过往行人欢声笑语，哪能体会到妻离子散流血成河的场面。

客栈下榻后，赵云先做休整，在楼下用了近日来最正常的一顿膳食。

“诶，听说没？国师最近又要收徒啦！”

“真的吗？我可得让我家里那俩小子好好准备一下，若是能得国师青眼，给我这老爹求来什么长生不老之药，嘿嘿嘿……”

“白日做梦你不打草稿，长生不老丹可珍贵，那是只有陛下才能享受到的，哪是你这老头可肖想的。”

“嗐，实在不行，就是能保佑老头子不生病，健健康康的也行啊。”

“是啊，国师神通广大，陛下病入膏肓都能被他救回来，保佑咱们不生病还不是轻而易举？”

……

客栈一楼，两个衣着华贵的四五十岁中年男子正在谈论国师收徒一事，字里行间都是对国师的敬仰。

另一旁一位白胡子道长怒发冲冠，嗤了一声：“呵，为了长生健康，宁愿坑害他人性命，尔等真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倒是上赶着找罪孽，无知至极。”

竟是崇贤门的道长——这位国师，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二人哄笑道：“你懂什么？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哈哈哈哈！”

赵云眉头紧蹙，再次想起爹娘嘱咐，一种强烈不对劲的诡异感觉袭击心头。

几日后的深夜，赵云顺利潜入皇宫，金碧辉煌的皇帝寝殿中却仍很热闹，这位“英明”的老帝王正与一群舞姬同乐，饮着美酒吃着美食享受歌舞升平，全然不知人间疾苦。

只是……

“皇宫内……似有魔气？魔族……怎么会在这里？”

说起魔族，便不得不谈到修炼本元。如今的魔族大致分为两股势力，一是魔王宫，以天地贪嗔等恶念为修炼本元；二是邪厉殿，以他人内丹作为修炼本元。

前者同修仙者相似，只是修仙者以天地灵气为本元，在修炼中不易迷失本心丧失理智，也更易得到天道认可从而修炼成神。

后者则与修仙者对立，作恶多端，害人无数，绝无可能修炼成神。

而今出现在皇宫内的魔族，大约是后者。难道是……那个所谓神通广大的国师？

还未等赵云再有所行动，便突然失去了意识，昏迷过去。

赵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上午了，他刚睁开双眼，窗外透过的阳光十分刺眼，他先是用小臂稍微遮挡，双眼适应亮度后方才挪开。

房间内，赵云躺在一张再普通不过的木床上，一旁收拾整洁的木桌上放着他的佩剑和一个木质托盘，托盘里是四个倒扣着的小茶杯，茶壶不知所踪。

眼前正是客栈的布局，赵云还在思索自己何时回到客栈时，房门自屋外打开。

“师尊？您怎么在这里？”赵云起身，向进屋的清枫尊者行礼。

“云儿，你不是说去父母那里了吗？如今怎么在京城？”清枫尊者走到桌旁坐下，翻过一个茶杯，提起手中的小茶壶倒了一杯茶，轻呷一口。

赵云一同坐在桌边，恭敬道：“师尊，弟子来此，既是为父母报仇，又是为苍生请命。”

清枫尊者不紧不慢地淡然道：“你打算如何报仇？”

赵云声音放低，有些许心虚：“弟子……想杀了皇帝和国师。”

“原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为师还道云儿已全然忘却承诺了，”清枫尊者放下茶杯，神色略带愠怒，“此朝国师是一法力高强的大魔，你目前还难以应对，你水镜师叔和雨沐师姑均在此，无需你来参与此事。皇帝是人间帝王，他的生死不由我们修真者决定，随为师回去吧。”

赵云心情低落，纠结着不甚有底气地反驳道：“可是师尊……修真者不得干涉人间兴衰与凡人生死，除非有魔族介入，如今……”

“凡人犯错自有人间律法管束，若不行，也有鬼界阎罗殿评判功过，即便我们干涉，也只是能把魔族消灭，而非将凡人消灭。”清枫尊者语气严肃。

“师尊，弟子不懂，”赵云思索半晌，仍旧摇摇头，“人间生灵涂炭，我们却只能看着，做不了任何事吗？”

“朝代更迭是自然规律，不可阻挡，本朝气数将尽，待新朝建立，一切又会生机勃勃的。”清枫尊者摆着表情似乎万年不变的脸，眼神却无比悲悯地透过窗子望向远处。

赵云胸中交杂着乱七八糟的感觉，最后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一片寂静，半晌，清枫尊者叹了口气，视线再次转向赵云，语重心长道：“人在六界之中最为弱小，倘若其他五界皆来插手干涉，会出大乱子的。我们的使命，只是维护六界平稳，阻止其互相随意干涉，仅此而已。”

赵云沉默片刻：“那弟子可以留下帮师叔吗？”

“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随为师回去吧，你父母也不愿你参与进来吧。”

清枫尊者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气场瞬间凌厉，强大的剑修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赵云知道，自己必须跟着师尊回山了，他不能违背护灵峰宗旨，也想完成父母遗愿。

何况师尊说得没错，他的修炼之路才刚刚开始，法力还甚是低微。

罢了，等到他日修炼有成，一定能够除魔卫道，继承父亲守护苍生的志向！

走出客栈后，清枫尊者为自己和赵云施了一个隐身法，从储物戒中扔出飞行法器—一叶扁舟到上空，带着赵云向远处飞去。

静谧无言，只有云朵穿梭身旁，由于法器的隔绝功能，赵云连空气流动都感觉不到。

清枫尊者在一旁打坐，赵云酝酿许久，终于问：“师尊，您为何会来京城，昨天晚上？”

“若非你师姑，你已死于非命。至于为师，是今晨赶来带你回去的，”清枫尊者闭眼冷笑，“昨晚恐怕你一入皇宫，便被那魔族和你师姑察觉到了。”

赵云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是弟子给师姑添麻烦了。”

扁舟速度非常快，却飞得不算高。

“她没觉得麻烦——雨沐还是太过爱护你们这些小辈了。”

护灵峰作为修仙界四大门派之一，其实力不容小觑。护灵峰分为主峰与副峰，主峰命名便是护灵，其他副峰分别以剑、音、灵、器为名。

护灵峰中四大尊者，各自掌管四大副峰。清枫尊者为掌门，是剑修，虽是剑峰峰主，平日却居住于主峰处理门内事务；水镜尊者为音峰峰主，除了音律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占卜算卦无所不能；雨沐尊者则是灵峰峰主，是灵修，也是四人中唯一的女尊者；而幻空尊者也是器峰峰主，极为擅长法器制造与运用。

四大尊者门下各有几个亲传弟子，有些离开山门多年未归，有些年纪尚小还未正式开始修炼，而大多数处于筑基与结丹期。护灵峰的外门弟子则有许多，大多便都止于结丹期之前。

“云儿，为师准你回去好好休息几日，之后便要专心修炼，明白吗？”

赵云还在出神，却听到师尊突然出声，将一本剑谱扔给自己，竟然还说若是实在排解不了，就练剑泄愤，竹林的竹子随自己砍，砍完再种上就行。

可那竹林是水镜师叔的宝贝，自己随便砍真的没问题吗？

一日时间，赵云便随师尊回到了护灵峰。

刚到护灵峰主殿外，赵云便看到许久不见的轩辕师兄怀里抱着个粉嫩嫩的团子。

那团子小手拍拍轩辕师兄肩膀，从师兄怀里跳下来，蹦蹦跳跳朝着自己而来，扑到自己腿上抱住：“阿云，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哦～”

“叫师兄——”赵云绷着脸，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多日来低沉的心情总算有所缓解，他捏住团子肉嘟嘟的脸颊，边捏边说，“师兄也想你～我不在，亮儿有没有乖乖的？”

“有哦有哦～我可听轩辕师兄的话了～”小团子笑嘻嘻的，紧紧抱住赵云的腿没放开。

赵云弯腰把团子捞进怀里抱着。

一旁的师兄无奈笑道：“小师弟还是最喜欢你，你不在，这鬼灵精都没灵气了。”

这小团子便是赵云的小师弟——诸葛亮，虽然是水镜尊者的内门弟子，却十分亲近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