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记 第51章 浮云愿共此山齐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宋璟即将大婚。当宋濂收到这个信报的时候，心中顿时充满了矛盾和纠结。按照常理来说，哥哥结婚这么大的事情，身为弟弟的他理应回去参加婚礼。然而，考虑到自己目前的状况，他又担心一旦回去后就难以再回到这里来。

宋濂在忐忑不安中等来了孙亦尘的归来。他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孙亦尘，并犹豫着问道：“我哥哥要成亲了，你觉得我到底该不该回去呢？”

孙亦尘听后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思考片刻后回答道：“既然是你的兄长成婚，那么作为弟弟，回去向他表示祝贺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你决定回去，那就提前请好假，我帮你准备好行囊。”

此言一出，宋濂心中顿时变得更为纠结和为难起来。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道：“你难道就不担心我爹不让我再回到这里来吗？”

孙亦尘当然害怕这样的情况发生，但他又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去阻止宋濂离开临安城返回京城。毕竟，宋濂来到临安已经足足两年时间了，期间他在政务方面的表现相当出色，按照常理来说早就应该回调京城了。自己又怎么能够成为阻碍他前程发展的那块绊脚石呢？

于是，孙亦尘只好默默地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与矛盾，说道：“一切都看你自己的决定吧。”

听到这句话后，宋濂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只能保持沉默无语。

这两年他在临安过得确实潇洒痛快，父兄那边只靠信件交流，他能感觉出父亲字里行间对自己回家的期盼。这下哥哥成亲，可不正是个调岗回京的好由头，父亲也肯定会有所准备的。

唉，头疼。

晚饭后他决定一个人散散步，小黄一路跟着他，也不吵也不闹，任由他乖乖牵绳溜着。

宋濂这一散就散到了西湖边，找了一处石凳坐下。小黄蹲在他脚边，陪着他望向湖面。

宋濂边抚摸小黄松软的毛发，一边看着明月高悬在湖面上的美景，心里的烦闷减轻了几分。

“你这家伙也舍不得我是不是？不像有的人，连半点挽留都无。”他自然知道孙亦尘是为了他考虑不给他增加心里负担，但这心里吧，总感觉不是滋味。

小黄舔舔他的手心，温顺的与平时完全两个样。

“哎呀，狗都比人有心。”他故意大声说道。

石凳后的树影晃动了两下。

“狗都知道人需要陪，人呢，只会装大度装傻。”宋濂更大声说道。

孙亦尘自知被看穿了，从树影后走了出来，坐在宋濂一旁。

宋濂取笑他道：“你说你，一把年纪还搞跟踪这出。装啊，继续装。“

孙亦尘也不争辩，只道：“怕影响你心情。”

宋濂道：“我本来心情也不差啊。”小黄蹲在他俩中间，左看右望，最终选择靠在了孙亦尘脚下。

宋濂白了它一眼，也不想说话了。

孙亦尘看着宋濂，道：“我看你准备好了礼物。”

宋濂也白了他一眼，装，继续装。

孙亦尘又道：“我也准备了一份薄礼，要不一起寄去京城。“说完，观察宋濂的脸色。

正是月中十五，月亮圆润如冰轮，在湖面洒下一片清辉，黑暗中有波纹闪着细碎的银光，向着两人泠泠涌来。月色明亮，宋濂细微的神情都落在孙亦尘一眨不眨的眼睛里。

“你倒是算盘打的响，路费都省了呗。”宋濂调笑道。

孙亦尘心里当然是想着，礼物去了，人就不用去了。他没有立场替宋濂做决定，他只能让他做选择。

京城他是回不去的，但宋濂随时都能回。他也害怕被丢下，可是他不敢说出口。

此时，风吹树影动，宋濂似是下了决心一般，转头看着孙亦尘道：“我是浮云，你是高山。高山不动，浮云不回。”

孙亦尘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他知道自己亏欠宋濂许多，只能日后加倍归还。

“山有木兮木有枝。”这回轮到孙亦尘念出这句诗。

“浮云愿共此山齐。”宋濂认真道。

是回答，是约定，是一辈子在一起不变的誓言。

清冷月光下，两人的身影久久地交叠在一起，像是永远不会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