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弄影一副未曾相识的反应,谢七愣了一下。
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清丽动人,她怎么会不是弄影呢?是在生他的气,恼恨他吧?所以才说不认识。
谢七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弄影扑闪着明亮的眸子,天真浪漫地问他,“你就是新郎?成亲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
谢七勉强地挤出一丝笑意,连弄影都看出他不高兴了,可见他今日的表现真的很糟糕。
谢七虽然笑着,却比哭还难看,弄影不愿看见他这么难受,看见他难受,她也会跟着难受。
小七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了,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赶自己走,弄影都希望他过的好好的。
这月余不见,小七单薄憔悴了不少,好像风一吹就能吹倒,弄影看着很心疼。
园中有亭子,弄影指了指,“我们去那坐坐吧?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弄影的真身是昙花,化形之后,与凡人打交道也不过这一个半月的时光,笑话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书先生模样。
“话说,从前有个师爷胸无点墨,一心只想升官发财,为了巴结讨好上司,他特地准备了丰盛的酒席,宴请县官。两人推杯换盏,师爷讨好地问县官,太爷有几位公子?县官不假思索地说,有犬子二人,同时反问道,你呢?县官这一问,可把师爷难住了。师爷暗想,太爷还谦称自己的儿子为犬子呢,那他要怎么称呼自己的孩子呢?师爷寻思了一会儿,最后答道,我只有一个五岁的小王八。”
县官与师爷,犬子对王八,谢七猝不及防地就被逗笑了。
弄影见状,再接再厉。
“话说,还是从前,有个教书先生,常念别字,误人子弟,被人告到县官那里。县官传他到大堂问话,问他,你教书经常念别字吗?教书先生回,不不,绝无此事,纯属子虚鸟有!县官一听,什么,鸟有?喝道,你把乌字读成鸟字,当堂出错,认打还是认罚?教书先生怕打,抖得和筛糠似的,结巴道,认……认罚!此事好结,并非什么大事,县官提笔在纸上批下:罚鸡三只,兔两只。教书先生拿了纸,回家拎了一只鸡来。县官一看,责问道,怎么就送一只鸡?先生答,大人,你不是写的鸡三只,免两只吗?”
乌字为鸟字,兔字为免字,无点却有点,有点却无点,这先生当的,也真是贻笑大方,谢七再次笑了起来。
见小七开怀,弄影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自觉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你该多笑笑的。”
谢七突然收起了笑意,认真说道,“这些日子,你去哪了?过得好吗?”
弄影不想和小七讨论这个话题,正要继续装傻充愣,身后,一个嘲讽的声音响起。
“我说新郎官,你不好好在堂内招呼宾客,怎么和张某人的未婚妻聊上天了?”
来的人是张恒温,一把纸扇,一袭青衫,玉树临风,却也跋扈。
未婚妻?谢七很快反应过来,看向弄影,“这些日子,你一直和他在一起?”
弄影没有回他,反是张恒温快步走进亭子,一把揽起弄影,“当然,我的未婚妻不和我一起,还和谁一起呢?下月初六,是个好日子,谢侍郎可一定要赏脸,来喝杯喜酒啊。”
弄影怎么会和张恒温走到一起,两人还要成亲了?谢七站了起来,追问弄影,“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是他逼你的吗?”
“诶,谢侍郎,”张恒温啪一声,收起折扇,语气不悦,“今日是你大婚之日,不好好照看自己的新娘子,怎么追着别人的未婚妻穷追猛打?”
谢七冷漠地看了一眼张恒温,“我没问你。”
“呵,”张恒温冷笑,“谢羲之——”
两人正要针尖对麦芒,弄影平静地说道,“我与显之青梅竹马,自小相识,情投意合,怎么会是他逼我?新郎官,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堂招呼宾客了。”
谢七放心不下,还想再说,“弄影——”
弄影浅浅笑着,“新郎官,我说过,你认错人了,我叫枕月。”
谢七自是不愿走的,他一定要问个明白,而堂内,谢相见他不见了,怕横生事端,亲自出来寻。
谢相一见亭中这番剑拔弩张的态势,心下就明了五分,怪不得弄影会不翼而飞,原是张恒温藏起来了。谢相厉声叫回了谢七,也给张恒温一个警告的眼神。
亭中,仅剩弄影与张恒温二人。
堂中喧闹的推杯换盏声不断传过来,张恒温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
“那日救了你,你醒来,说一切都不记得了,我不是没怀疑过。这一个月来,你我朝夕相对,你装的和个没事人一样,每日开开心心的,从来不提他。可今日,你一见他,那么关心,那么在乎,什么都暴露了。为什么不再继续装下去呢?谢七就真的有这么好,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吗?”
张恒温仍揽着弄影的肩,手上的劲越来越大,弄影吃痛,一把推开了他。
弄影不太明白,张恒温怎么突然生气了,小声地回道,“小七的确很好,对我也很好。”
“呵,”张恒温冷笑,“他对你好,我对你就不好吗?”
弄影一副做错事情的表情,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做错了,仍是小声的,“你对我也很好。”
弄影这小心翼翼的反应,真是让人没脾气,而张恒温也觉得自己心头这点股怒火来的莫名其妙。
他到底是为什么生气?
张恒温很快冷静下来,“他抛弃了你,你难道不恨他吗?”
“恨?”弄影不明白,“什么是恨?”
弄影眨巴着大眼睛,天真浪漫的神情成功取悦了张恒温,也令他哑口无言。
少女的心思太纯净了,不该让世俗的猜忌争斗玷污她。
此刻,张恒温心头的气全消了,“饿不饿,我带你回去吧。”
一听吃的,弄影来了兴致,“那我要吃乳酿鱼。”
“好。”
亭中人声已远,谢七从廊下冒出身形来。
看得出,张恒温待弄影的确真心。
虽然不舍也不甘心,可自己已然有了家世,他和弄影,此生已是路人。
这段感情,只能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