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月来花弄影 第15章 大婚

一个月后，节气已过了雨水，谢相七公子谢羲之与王太尉五小姐王宜修的婚礼名动京城。

两个百年世家的联姻，门当户对，十里锣鼓红妆，铺张热闹的整个京都都沸腾了。

自打过了元首，仍在年节中，第三日，谢相就请了太史令过府，给谢七和王五定下了婚期，打那以后到现在，谢王两家进入了繁忙的筹备期，到今日，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大司的迎亲礼极为丰富，由于举国推崇玄学，男女婚服大都为白色，具体习俗又包括谑婿、合卺、催妆、却扇、新妇乘鞍等。

大婚当日，王太尉府邸门口人山人海，谢家这边百余人临车高喊，呼声雷动，“新娘子，快出来！”

一刻钟后，身着白色婚服，双手张扇的新娘子终于在媒氏及侍女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虽是以扇掩面看不清其面容，但看那华服银冠，加上那窈窕身形，可知是个何等光彩夺目的美人。

周遭的呼声络绎不绝，直至新娘子登赏来马车方才停止。

迎了新娘子，同是白色婚服的谢七重新跨上那高头大马，走在人群的最前头。

周遭热闹的很，从上往下看，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一路上，成群结队看热闹的人很多，而身处热闹中心的谢七，却是兴致阑珊。

自那日赶走弄影，他已经一个月没听到她的消息。

谢七很懊恼，当时是他所思欠妥，一心只想让弄影早日离开京都这块是非之地，却没顾及她的感受。

那日，弄影前脚刚走，谢七后脚就派了燕长生跟上去，吩咐他暗地里送弄影出京。

可说来也怪，明明就是前后脚的功夫，燕长生追出去，却是再也找不到人。

这一个月里，谢七一直在派人找弄影，却一直杳无音信。

弄影孩童心性，根本没法照顾好自己，谢七是真怕她什么事，每日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整个人很快消瘦下去，不仅往日的神采飞扬、从容淡定不知去了哪里，整个人甚至透出一股颓废之气，见到他的人，都惊诧他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外头的风言风语不是没有，都说谢七是为情所困，当然，他们传的也不假，不过谢七从未正面回应过。

谢王两家的婚事，是父亲的主意，官家的恩赐，也是他不得不履行的责任。从今以后，兰蕙就是他的妻子，他会一生一世对她好，好好履行一个作为丈夫的责任和义务。关于这些，谢七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心里，到底有一分意难平。

这场婚事，说到底就是一场阴谋，他和兰蕙不过是两颗棋子，不幸被卷进了这场官家与世家权力的博弈中。

弄影刚失踪那几天，谢七有时做梦都是弄影怨怼的神情，哭着喊着找他偿命。

谢七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都惊出了一身冷汗，明明很担心，还一直安慰自己，弄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临近婚期，谢七天天做噩梦，梦里的弄影瞪着明亮的大眼睛质问他，“小七，你不是说要娶我的吗？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

谢七觉得自己很没用，他护不了心爱女子的周全，又不能与培养呵护他的家族做个完全的决裂，渐渐的，谢七迷上了喝酒。

一醉解千愁，家族、仕途、爱人，谢七什么都不愿去想了，开始了醉生梦死的日子。

谢七这样的反应，谢相夫妇很失望，王宜修也很失望。

她俩都是这场权力博弈的牺牲品，可王宜修选择既来之则安之。

不积极，也不消极，随遇而安。

王宜修知道谢七一直拿她当妹妹，可她，却不只当他是哥哥。

王宜修倾慕谢七，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看他小小的一个人儿，却能淡定地站在课堂上出口成章，对夫子提出的问题对答如流，谁能不倾慕呢？

嫁他，王宜修是使了点心机的，甚至赌上了自己的名节。

那夜之后，弄影如她所愿，消失了，可她过的并不畅快。

谢七是真的爱弄影，没了她，他宁愿要毁了自己。

面对这样的谢七，王宜修真的很痛心，可只要谢七能待在自己身边，即使成了个废物，她也不在乎。

马车缓缓而行，终于到了谢府。

王宜修在媒氏和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谢七也迎了过来，王宜修含羞带怯，此时，她的目光突然在熙攘的人群中扫到一张冰清玉洁的面容，一双纤尘不染的眸子。

王宜修的兴奋喜悦霎时褪去了大半，下意识地抬眼看谢七。

只见谢七魂不守舍的，根本没注意周围。

王宜修心中越发忐忑。

她实在不敢想，假若谢七知道弄影来了，那今日这场婚礼还能顺利举行下去吗？

一片喧闹声中，王宜修被谢七迎进了谢府，入门之后，入眼一副马鞍。

新妇入门，得先在马鞍上坐一会儿，谓之“乘鞍”，取平安之意。

待坐了鞍，便是正式的拜堂。

谢相并夫人谢杜氏今日亦是悉心打扮，坐于上首，一个不怒自威，一个高贵优雅。

锣鼓声暂歇，一身华服的司礼高声宣告着流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待司礼喊到这第三声，无精打采的谢七发现了人群中的弄影，他的身子霎时僵住了。

新娘子已拜了下去，新郎却僵住了，一旁司礼轻声提醒了一句，“侍郎。”

谢七反应过来，不再堪弄影，缓缓拜了下去。

司礼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礼成，新娘入新房！”

话音刚落，锣鼓喧天，宾客入席。

谢七立在原地，他看向原先弄影出现的方向，那里已经没有人了，是他的幻觉吗？

不断有人上前来恭喜他，谢七拱着手潦草地应付着，没有多想，还是迈开步子找了起来。

那人的确是弄影，谢七很快就在花园里找到了她。

紫藤架下搭了个秋千，弄影就坐在秋千上晃荡，一身青色儒裙，很素雅，又不失华丽，头上插两支珠钗，圆润的珍珠，衬得她光彩照人。

一坐一站，两人面对着面，谢七一步步朝她走过去，看着淡定，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握紧了。而弄影，看着比谢七还淡定。

谢七终于走到了弄影面前，扯开一丝笑意，“最近，你都去哪了？”

秋千上的清丽女子缓缓站了起来，白皙小巧的脸上带着困惑，一双清澈的眸子极为灵动，语调婉转清脆，“我不认得你，你可是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