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转眼之间,就过了半个多月。
林雪茵踩着欢快的步子背着竹篓去山下洗衣,她想尽快洗完,便可以在湖边的樟树上玩耍了。四周泉水叮咚,更显山谷清幽。
日头不过半上午,她已洗完所有衣服,然后兴致勃勃地爬上高有三丈的樟树,在不过一丈的枝丫上,她找了一个很舒适惬意的姿势,躺了下来。从她那个角度垂直往下,她刚好可以摸到一个人的头。
当她惬意地躺了没多久,她忽然听到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她一惊,有些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
声音有些模糊,来自树底下不远处,只是在她所在树干的另一侧。粗壮的树干把林雪茵的身影挡住了。
“只怕他已经离开这里,也未可知。”一个温润男子的声音说道。林雪茵不由微微勾唇一笑。只听声音便能猜出他必定长得不俗。
“公子,可不能让他跑了。”另一个略显稚嫩的男子答道。“嗯,你继续派人追踪。”
听到这里,林雪茵不由蹙眉,听这语气,这两人是要抓一个人,只是不知是什么人。她想探过头去看这两人是谁,又怕这两人会不怀好意,让自己身陷险境就亏了。
她呼吸一紧,只想等这两人离开才好。
就在她还侧耳倾听时,声音却忽的没了,她正要探头一看,却发现一个黑衣蒙面男子突然跳上来,出现在她眼前,双手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咙,把她吓得一声轻叫,连忙抱紧树枝,有些害怕地看着他。男子立马将她拽下树,又把她用力一扔,跌倒在地。
“别杀我。”林雪茵央求道。趴在地上,一手撑起身子来,目光有些泫然。
“别这样粗暴。”温润的男声开口道。“他只是一个小姑娘。”
林雪茵连忙转头看向他,只见一个面蒙白纱的年轻男子疾步向她走来,一把将她扶起。“真是冒犯了,希望姑娘别见怪。”
林雪茵随着他的搀扶站起身。刚才的惊慌失措因为他而逐渐消失。
他身着月白色宽袖锦袍,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百姓。
黑衣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来这里洗衣服的。”林雪茵轻声怯道。
黑衣男子打量着她,似乎放松了警惕,问道:“你可知道林聪这个人吗?”
“林聪……”林雪茵略一思索,摇头道,“没有。”
“那你可知还有别的姓林的村落?”
林雪茵不由笑道,“这落英山,乃三国交界之地,却受郑国管辖,一直以来就住了许多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人实在繁杂,我也不清楚。”
“谢谢姑娘。”锦袍男子温声道。
“不客气。”林雪茵微笑道。
两人拜别之后,林雪茵却尤自心惊。他们竟然是在找她的叔父!在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之前,她岂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亲人。
想到这,她赶紧背上竹筐,上山回家,只是才刚上坡,就远远看见自家的房子那儿浓烟滚滚,房子都烧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爹娘还在家里!
她心神猛地一颤,连忙丢下竹筐,奋力往家里跑去。
到了家门口,她看到一个人倒在血泊之中。她连忙跑过去,一看,是父亲。他身上有很多处血痕。“爹!”她顿时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她看到房门已经烧得快要倒了,房子是保不住了,现在冲进去无异于送死。但是,娘还在里头,她怎能不管呢!
“娘!”她对着房子急着哭喊道。不行,她必须进去看看。她一着急,突然想到庖厨那里有水,她连忙跑向房子东面的庖厨,直接跳进水缸里把自己全身蘸湿,然后冲进了火里。
她拿湿透的袖子捂住自己口鼻,焦急地跑进母亲的房间,一边找,一边喊着。房里没有找到,她便又去蚕房。火势有些猛,她忍着呛人的灰,注意身边可能要倒下的灰,终于在蚕房找到已经昏厥过去的母亲。
她心中一喜,连忙把母亲背起来,然后冲向门口。冲出来之后,她赶紧往庖厨水缸跑去,将自己和母亲放进水里,浇灭刚才出门时母亲衣服染上的火苗。
偏偏这里只有他们一户人家,还又相互离得远,没有一个村民发现他们家的火灾。
“娘,您醒醒,”她喊道,可就在这时,她发现母亲身上居然也有血迹,腹部有一片血红的伤痕。她把手放到母亲鼻子边,试探她的鼻息,可是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她顿时泪流满面。
这是谁干的?她父母亲一辈子谨小慎微,从来没害过人,为什么还有人来杀他们?
她伤心难过,这时,却看到父亲的手指动了动。
她顿时又感到欣喜,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爹,您等着,我这就带您去山下找大夫。”她哭着,连忙准备背起他。
父亲挣扎着摇头,轻声道:“别忙了。”嗓音细弱蚊声。似乎是在极力忍住自己的痛苦,他紧紧反握住林雪茵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闭眼道,“去许国都城……找叔父。”
林雪茵一字一句地听着。“好!”
“不要……报仇!”
不要报仇?林雪茵在心里思量这句话,突然想到今天在湖边遇上的那两个男子。
难道是他们杀了父亲?林雪茵想到这里,不由有些恐慌,那个人看上去那样温和,他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记得……找你哥……”
话音刚落,父亲就手一松,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林雪茵不由大声哭喊:“爹!”
悲伤绝望的林雪茵,一直哭到泪眼婆娑,眼睛都肿了。
四周万籁俱寂,房子已经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
发泄得差不多之后,她开始恢复神志。
她必须得为以后的人生做好打算。
她擦干眼泪,在废墟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些还完好无损的碎银,装进兜里。
然后在房子附近挖了坟,将父母草草安葬了。
凭着仅剩的微薄盘缠,她开始向西而行,直接去往许国都城。
为了省钱,她徒步走去,每天只吃两顿干粮。夜里只在野外露宿。
她没有雨伞,遇到大雨时,她只能淋得浑身湿漉漉的,然后再自己生火烤干衣服。如果幸运的话,有时候她还能躲在驿馆的屋檐下睡觉。
这一路走得很艰难。
走了大约五六天,也不过刚刚进入许国边境。
又跋涉了十几日,费劲千辛万苦,她终于来到了许国都城——夷城。
在明媚刺眼的阳光下,她以手遮阳,望着城墙那金灿灿的几个大字,面色微喜。
许国都城,我终于来了,她心道。
看着那城墙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她眼中充满了希冀。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兴致勃勃地走到城门口,门口站着几个一身军装的守卫,正忙着给进出城的行人登记检查。她刚一走近他们,就见他们有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林雪茵连忙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男子装扮的她,因这一路上都没洗澡,她发现身上这套新做的蓝色衣服已经变得灰不溜秋的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
她想到父亲说,叔父在许国都城,游历。这次叔父回家乡之前,他就一直游历四方,后来,还在陈国为官。现在,他来了许国都城,可能也是在做官。
想到这,她悲伤绝望的心情,突然有了一丝希望。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能四处打听。她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听说过叫林聪、字书敏的这个人,但是很多人都摇摇头,说没听过。她又问,那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林泉、字清源的人。他们依然还是摇摇头。
林雪茵顿时变得绝望起来。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