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朝,李文英往吏部衙门走,还没到地方,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大人,您赶紧看看去吧,有人正闹着呢。”
吏部里面几个人正大声吵着。
“不可改制,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能这么容易更改?”
“就是,陛下定是受中书蛊惑。”
“一旦裁撤,人手一定会不够用。”
旁边有人嘀咕说:“不会把咱们撤了吧?”
李文英去了就看见几个人围成一圈正吵着,李文英严肃地说:“都不去做事,有这么清闲?”
一个人站出来,正气凛然的样子,说:“大人,您可要给陛下提个醒,官员裁撤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轻易决定啊。”
李文英也不着急,说:“陛下还没做决定,你们着急什么?”
李文英接着坐下来,说:“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了,早就不中用了,等到什么时候拿我开刀,我都不急,你们着什么急?。”
其他人一听,更着急了,说:“大人,您这...”
另一边,户部。
曹汝阳正坐在桌前处理事情,一个跑进来,说:“尚书大人,有两位工部的大人想见见您。”
曹汝阳头也不抬,说:“喊进来吧。”
两个人进来后就笑着脸,说:“曹尚书果真勤勉啊。”
这两个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曹汝阳放下笔站起身也笑呵呵的,说:“两位怎么来我这户部了?”
转头对旁边伺候的人说:“你们先出去,别人旁人进来。”
屋里就剩了三个人,曹汝阳笑着说:“二位有何指教?”
高高瘦瘦的那个人说:“哪里敢谈什么指教,如今中书提出裁撤人手,这次是想请尚书大人给我们二人指一条明路。”
另一个人从袖子里掏出几张地契,估摸着得有十张左右,放到曹汝阳手边,说:“还请大人可怜可怜我们二人。”
曹汝阳收起笑脸,说:“两位大人这像什么样子,就算中书有了这个打算,大人栋梁之才,用不着担心这些。”
曹汝阳又叹了口气,说:“不过,我听说大理寺和御史台已经裁了一批人下去,难保这把火烧不到咱们这里。”
旁边两个人更担惊受怕了,说:“大人,大人您得帮帮我们啊。”
说着把地契塞到曹汝阳手里,曹汝阳又笑着把地契收起来,说:“二位大人才能卓著,不必多虑。”
在后宫花园里,肃文帝正和皇后说话。
“这几日朝廷事多,倒是不得空来看你们了。”
皇后说:“陛下在冬日节假时也不歇着,总是见中书的大臣们,入春了还是整日忙着,陛下要注意身体啊。”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说:“朕会注意的。”
皇后问:“臣妾听说朝堂要改制,陛下可下定决心了?”
皇帝不说话,皇后只好接着说:“陛下是天子,忙些也是有的。”
肃文帝看了看四周,说:“孩子们呢?”
宋皇后说:“刚才还在的,估计又是跑别处玩了。”
在不远处的小石桥上,跑来一个孩子,宋皇后说:“盈儿,慢些。”
肃文帝说:“怎么不见高熙,你熙哥哥呢?”
“熙哥哥被樊娘娘喊回宫念书了,儿子只能自己一个人玩了。”
宋皇后教育他说:“整天玩,也不知道和哥哥一样多念书。”
高盈又笑着跑另一处捉蝴蝶去了,肃文帝看着高盈的背影出神。
“陛下?”
肃文帝回过神来了,说:“盈儿还小,贪玩也是正常,这几天朕不得空,你就多陪陪他。”
“是。”
全福走近,说:“陛下,中书几位大人求见。”
“知道了,朕一会儿就过去。”
中书几位大人又是劝皇帝下定决心裁撤官员,肃文帝听了一两个时辰他们才走。
几位大人走后,全福问:“陛下在年节时就有心裁撤官员,可现下一直听着官员们吵着,为何迟迟不下令?”
肃文帝捶捶自己的背,说:“不着急,先看李文英和曹汝阳能有什么花样。”
肃文帝喝了口茶,说:“去弘文馆看看。”
弘文馆里,文长明看着史书,季云暮突然走过来,文长明赶紧把书合上。
季云暮把书拿起来,看了看名字,说:“还看这么老的书?”
“闲着没事,随便翻翻。”
季云暮搬来个椅子坐下来,说:“还说闲,等过几天把你裁下去,没了俸禄你就去喝西北风。”
文长明说:“横竖是冲着李文英和曹汝阳的势力去的,这把火烧不到这里。”
“你心里倒是清楚。”
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说:“两位大人,陛下来了,请诸位大人到正堂议事。”
文长明和季云暮刚进来,看见有人正和皇帝说这话,便行了个礼到一旁站着。
“眼下不可操之过急,尚书六部如果有异议,此事很难开展下去。”
皇帝点点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个人,说:“这些日子总是听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说话了,你们年轻些的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也给朕说说。”
“云暮你说说。”
季云暮说:“这几天是有些人心惶惶,都担心有一天被裁撤下去,不过这也证明了朝中尸位素餐,德不配位者不在少数。”
“文长明。”
文长明想了想,说:“陛下若想一锤定音,说服一些顽固的人,不如先做些效果出来,看到了功绩,一些顽固的人或许就会赞成裁撤。”
皇帝来了兴致,问:“你怎么想的?”
“臣曾了解到刑部和大理寺关押了许多人,有些是案犯,自然是理所当然,而更多只是些和案件有牵连的人,押着他们是为了以防万一,但每天养着他们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既不是案犯,不如让他们交纳保金换回自由,如此下来,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手就会空出来。”
“接着说。”
“有个正当理由就可将空出来的人手或裁撤或远调,如果顺利,大理寺和刑部的事务会处理得更快,朝中一些反对裁撤的人或许会因此同意裁撤官员,进行改制。”
霍大人在一旁听后,说:“陛下,长明所说应该可行,大理寺和刑部向来事务繁杂,以此为例子确实不错。”
皇帝说:“是不错。”
转头对全福说:“一会儿让刑部尚书郑玉来见朕。”
在昭文殿,皇帝正向郑玉问话。
“各地案件呈上来,连同案犯一同押解进京,有时就算大理寺与刑部一同复核也忙不过来,等到秋审之时,内阁、九卿、科道与詹事一同复核,更是繁杂。”
皇帝问:“受牵连的人呢?”
“因受牵连,即使不是正犯,也会扣押多日,的确会因此造成狱中人手庞杂。”
“大理寺那边怎么样?”
“大抵与刑部一样,或许更严重。”
皇帝问:“如今大理寺卿是谁?”
郑玉想了想,说:“据臣了解,由赵世显暂代大理寺卿行事,大理寺目前无主事官员。”
“赵家的那个...”
肃文帝转头对全福说:“到大理寺传旨,赵世显正式升任大理寺卿,主管大理寺大小事务。”
“是。”
皇帝又对郑玉说:“郑玉听旨。”
“臣在。”
“朕命刑部与大理寺对狱中在押人员复核,凡非主谋正犯者,交纳保金方可释放,多余狱卒狱长皆赐钱归乡。”
“臣遵旨。”
皇帝说:“五日后是祈丰大典,朕就给你们五天时间。”
“是。”
弘文馆里,季云暮问文长明:“大牢里有你们文家的亲戚?”
文长明剜他一眼,说:“你家亲戚才在大牢里。”
季云暮把手里的笔放下,说:“那你怎么突然想到从牢里放人出来这一招?”
文长明接着写东西,说:“上次进大理寺不是看见了吗?”
文长明突然抬头看他一眼,说:“你最近似乎对我有很多问题?”
季云暮避开眼神,说:“没有,和你待久了变得和你的话一样密。”
郑玉退出去后到文渊阁找到邵相。
“陛下说什么了?”
“陛下让刑部和大理寺把狱中的人放出去一批,正好辞退多余的狱卒和狱长。”
邵相说:“应该是要拿这两个地方给朝廷里的人做个榜样,你们好好做就是了。”
邵相四处看看,问:“孙昌朝去哪里了?”
郑玉小声说:“去找章延说话了,大相公真的放心他?”
“姑且信他一次,再说只是让他传个话,不会有什么事的。”
郑玉有些担心,问:“大相公对章延许诺事成以后,中书省与门下省改制会合二为一,章延会愿意和我们一条心吗?”
“章延在朝中受压制多年,他一定知道与其接着被冷落下去,还不如找个机会搏一把。”
等到下午,官员们出宫。
李文英上了马车,说:“去如意坊。”
春天的大街上人变得多起来,李文英下了马车,头上多了顶帷帽。
进了如意坊,李文英身后的人找到掌柜,说:“前几日我家主人给夫人订制了一对耳环,今天来取。”
“主人家贵姓?”
“李。”
掌柜听后,把李文英带到了二楼一个房间。
李文英进去后摘下帷帽,见到了曹汝阳。
“你个老头子,遮遮掩掩做什么,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
李文英坐到另一边,说:“你这什么地方,人怎么这么多?”
曹汝阳嫌弃地看他一眼,说:“大隐隐于市。”
曹汝阳站起来拿起一个盒子,打开后给李文英看,说:“别瞧不上这里,如意坊里的能工巧匠比皇宫都多。”
里面是一个玉簪子,凤凰式样的,精美无比。
李文英刚想问拿这个做什么,曹汝阳先开口了,说:“皇后娘娘都在这里订做首饰。”
曹汝阳笑着把东西收起来,神情平淡了些,坐到椅子上,又从袖子里拿出两封信,说:“这里有两封信,一封说邵唯宁愿意与章延联手,此后官员改制,中书门下就可合并。”
李文英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细细想了想,说:“先帝在时为了让我们在吏部与户部做事更顺利些,不断打压章延,他沉寂多年,野心不知道藏了多久。”
曹汝阳并不在意,说:“章延就算有野心,可如今也只是个见风使舵的主。”
曹汝阳把另一封信放到桌子上,神情里多了些严肃,说:“你知道这封信说了什么吗?”
“什么?”
曹汝阳眼睛看向前方,说:“官员改制突如其来,陛下似乎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要裁人,如此说,年节时中书的人屡次进宫,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年节时就已经在打算了?”
曹汝阳突然问他:“你猜为何?”
李文英眼神飘忽,说:“兔死狗烹,咱们的下场大致如此。”
曹汝阳屏退了侍从,压低了嗓子,说:“你难道忘了先帝在的时候让咱们做的事吗?”
李文英看曹汝阳一眼,又看了看桌子上那封信,想拿过来,曹汝阳先他一步把信拿回来,说:“我知道的大致如此,你我如今只能继续联手,否则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曹汝阳先走了,李文英又坐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站起身也走了。
皇帝下了旨意,大理寺和刑部这两天也开始忙了起来。
郑玉正忙着,一个人走进来,把几本册子交给郑玉,说:“大人,大理寺把大案要案的相关人员的名册交了上来,说想着和刑部一起商量着来。”
郑玉把名册打开,圈了几个名字,看到陈达的家人后有些犹豫。
郑玉思虑了一会儿,说:“上面急着看成果,这也只是连累了妻子儿女,过两天都放回家吧。”
季云暮这两天也总是见不到文长明,问身旁的人:“这两天他们主仆俩都往哪儿去?”
“公子让我留意着些文...”
季云暮看他一眼,下人赶紧改嘴,说:“文家的那个下人,这两天总是往客栈跑,有时候也带点东西。”
“哪个客栈?”
“挺偏的,在京城南边。”
“知道位置就行,别被人注意到。”
“是。”
云树回到家里,文长明问:“她母家怎么说?”
“陈达妻子的母家很感激公子愿意出力救人出来,但好像他们对陈达并不在意,说只看女儿的意思。”
“他们家事我们管不了,只要我们双方都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好了。”
云树犹豫了一会儿,说:“陈达说想用笔墨。”
“他要用给他就行了,把一些衣服也给送过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