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 第5章 殷心石

站立一旁的公主宗政凌瑶在皇帝关掉光脑后便迫不及待地扑上来,不满地撅起小樱桃嘴:"父皇,您答应了要将落哥哥留给瑶儿做附马的,怎么能让别的女人爬上他的床?父皇说话不算话,瑶儿要生气了!"

自诩英明一生的皇帝陛下,儿子成堆,一辈子风流却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宠到了天上去,听到宗政凌瑶说要生气,忙搁下脑中思绪,哄道:"瑶儿不要生气,生气可是全变丑的!父皇的小公主啊,唐落当然会是你的,但他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一时半会儿也不答应做你的附马,父皇这不是想办法破了他的身嘛,等他知晓其中滋味，想清了利弊，到时候再把他召回京,想怎么样还不是随了瑶儿的心意?"

"哼,好吧。"宗政凌瑶心思单纯,很容易就被哄开心了,但她仍是故作矜持，拽着皇帝的衣袖左右摇晃,"父皇一定要快点把落哥哥召回来!"

"好，好，好。"皇帝连忙答应了，大掌抚摸着宗政凌瑶的小脑袋爱不释手。

李步说得不错,舒陵城指挥使冯亦宏接下来的路程,的确不能与唐落同道，但纵使如此,他不放心唐落，听说压轴品是一块可遇不可求的殷心石,正巧赶上牵期城拍卖会,他决意再护唐落一路，不，或者说是，再陪唐落一路。

殷心石,两年前陨石天降落地即得名如此。陨石剥落,其内里蕴含了这块大陆上极其难得的特殊金属,并且材质极纯粹,所以当年甫一出世便遭遇争奇,之后不知所踪。

但其实,殷心石材质特殊,虽罕见,却到底不知其作用,是以拍卖会现世也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波动。

但，唐落心动了。他是世人皆知的天才机械师,经他之手设计出来的战械机甲不知凡几，如今正在研究一种新型机甲内核,而殷心石是不可够得的试验材料。

牵期城,位于暨淮和俞襄两大帝国的边境,于众城池交汇之处四通八达，乃商贸交易繁盛之所，且它不属于两大帝国,它是独立的商会之城。

所谓"路不傍国城逍立，千里互贸奔牵期",牵期城,自由而无羁,却也，神秘而危险。

牵期城主向峰,头脑灵活,年轻却不轻狂,风流恣意爱交际。

离拍卖会还有好几天时,牵期城便已迎来了一拨又一拨来自四方的商客,而城主府里驻淡的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早将府里的厢房占满。

那里住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向峰极喜欢与他们交谈,他常年守着这座城,虽富足尊崇,但也向往着异地风情。与进城的人谈聊,他能从他们口中知道许多书上没有的东西。

诸如,"向城主,久闻您对倒挂生树的果离有意,敝人从纤尘之漠经果离丛林而来,特将它们摘下带来予您聊作小礼……”

"向城主,这几年俞襄和暨淮摩擦不断,要说新奇,还得是那从不露面的唐落上将神秘。听说,唐落生得丑陋狰狞,面色骇人,这才戴了面具来挡恶容。"

旁边有人"嗤"了声,"你这趣闻早过时了,也假得很。谁人不知那唐落,少年英雄,是个俊俏郎君?"

"埃,这位驻客怕是暨淮人吧?"又有人插进来说了,"暨淮人一向谣传唐落丰绩,夸秀他的容貌,那请问,可有谁见过其真面目?"

都说“落郎一面天上见,见得颜来地狱走”见过唐落面容的,大多都死了。

"这……倒真没有。”向峰听他们这么争论,也对那神秘的银面唐落起了好奇心。

众所周知，他这牵期城出入八方人物，消息最是灵通,但自唐落成名以来,除却那少得可怜的信息和漫多的真假难分的逸闻,别的,还真就一无所知了。

不过,向峰并不过分好奇唐落，他可是知道,唐落是暨淮倾一国之力严加封密的人物,不好惹得很。

查,那绝对就是白费功夫。

"诸君且说说,出了这牵期城,向哪走可避开战事,还能没路游玩?"向峰笑着翻过了有关唐落的话题,问了个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他要去远航了。

"谈及这个,我知道的还真就不少。出了牵期,向……”

……

驻客们说笑般地如吐家珍,向峰却认真地在心里记了下来。

而他们方才话里那奇丑无比的主角唐落,早已低调入住牵期城的酒楼了。这会儿,他正在听冯亦宏单方面的道别与嘱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冯亦宏便将他当做小孩来细心关照了。

"阿落,陛下上午时来电催我回舒陵,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牵期城汇聚四方英豪,你要小心不要暴露身份,得到殷心石便立刻起程回望姚吧。”冯亦宏的目光扫到唐落清秀昳丽的姿颜,顿了顿，道:"还有，你……这张脸太过人注目,若无事,阿落便少现于人前吧。"

唐落顺从地点头,他那银色面具太过惹人注意，进城后未免被人怀疑便收了起来。因此，的确是该少显露人前。

大到日程小到日常,所有事项冯亦宏都嘱咐一遍后,才恋恋不舍道:"那，阿落，我走了。"

"嗯。"

“……”冯亦宏故作哀伤状,"阿落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唐落想了想,道:"一路顺风。"

冯亦宏:"……"

"罢了……"冯亦宏长叹一声,走出两步去,又折回来,面容严肃，语气里满是关忧：“陛下……他，不放心你。牵连太多,我不便多说。但,你若是在望姚过得不好或是受了欺负,便回封地;若是封地也不好,"说到这儿,冯亦宏深黑的眸子里泻出一丝深情，"阿落，舒陵城门随时为你而开。"

唐落沉默了下,认真道:"没有人能欺负我,谢谢你,亦宏。”

"哈。"冯亦宏咧开嘴笑了下,提腿上了汽车,他掩下眸中不舍,故作闲适地伸出手臂摇了下,道:"走了!"

唐落没说话,目送冯亦宏渐行渐远,直到冯亦宏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内，才轻喃出声:"你我处境并无不同啊。"

冯亦宏,尧观贵族冯氏之嫡子，家族势大,很难不吸引各方势力关注。

冯家兴盛,那时，冯亦宏年少轻狂叛逆心重，小小年纪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表现出了对世家纨绔子弟不同寻常的憎恶，长到十岁时才知收敛情绪,化淡了那些嫌恶的表情和行为,但他仍对家族荫蔽厌恶非常,并多次明确表示过不会承袭冯家主的爵位与官职。

十二岁那年,冯亦宏策马离京只身一人奔赴前线闯荡,从级别最低的马前卒做起,这么多年来一点一点攒军功,积聚了数不清的优异战绩,靠自己的那一腔热血与孤勇晋升公爵,官至裂土封疆的城指挥使。

可，冯家本就势大，又闯出一个冯亦宏来,这极盛之势未免叫人嫉恨,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想必也多少有些忌惮的。

唐落有许多次明里暗里暗示着冯亦宏，可冯亦宏心太通透、眼太干净，他本就是锦衣玉食地在万千宠爱里长大,未经历过朝堂风雨，眼底藏不下多少情绪，于是喜怒哀乐都过于鲜明外显，养成了这一身的赤诚善良，如火如风,纯澈自然,于己本是好事,但在这吃人的乱世里,便是致命的弱点了。

冯亦宏看不清这世道的阴险人心，所以,唐落才这般担忧。

但，好在冯亦宏背后有冯家作倚仗,比起自己孑然一身的处境,要好上很多，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动冯家。因为这点,唐落才稍稍放宽了心,只要冯家不做大逆不之事，小心一些，就几乎没有理由被小人落害……

明日就是拍卖会了,唐落望着繁华的街景,走在集市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牵期城市列珠玑，,兴盛发达,而民风淳朴,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难免有些好奇想要走走看看。

路过一个卖面饰头钗的小摊时,唐落停下了步子,目光落在一个并不显眼的银色面具上,他指了指后问老板:"这个面具,多少钱?"

"老板,这个银色的面具,多少钱?"一道低沉的男声同时传来。

老板一心二用回答两人:"公子,这个十银元;这个,材质是上好的柔银,要一百五十银元。"

唐落付了十个银元转身欲走，方才那道声音的主人却叫住了他：“公子留步。”

唐落微微回头，问：“你我并不相识，请问这位公子有何事？”

从方才他挑面具时，这个男人就在看他了，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他的身上，本来，他只想着买了东西就走，可不曾想，这个男人光看还不够，竟然还会叫住他。

一袭红裳风流非常的男人手拿那价值一百五十银元的面具走到唐落身前，微微笑道：“我听公子口音似有余淮之地方语，请问公子可是来自余淮地区？”说话时，男子刻意稍稍改变声音，也悄悄地使自己带上了余淮的口音。

余淮地区，暨淮国都尧观周边繁华之地，皆在范围之内。

所以，这个男子，仅凭几句话语，就猜出了唐落的故乡。